从酒楼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众人各回各家,走的一个比一个快,沉长莲慢吞吞走到灯会。
夜间起了风,也把她衣襟上油乎乎的饭菜味儿、酒味儿吹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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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香味飘过来,沉长莲看到卖烙饼的老汉。
其实那天送给陆恒丰的烙饼是她进京时截了一个挑着烙饼筐的老汉买的。
也不知道陆恒丰能不能吃出来……
她本来是打算再给陆恒丰送一些钱做盘缠,仔细一想又太俗气,就全换成了烙饼。
沉长莲不知道的是,她送给陆恒丰的烙饼刚好有了大用。
江州路远,马车不分昼夜地赶着路。
陆恒丰跟王居卿再醒来时,耳旁就不是静寂的风声了,而是哭闹声。
他掀开车帘问了赶路的马夫,“外面出什么事了?”
“回大人,或许是流民暴乱,在城里闹出事了,要不要换一条路?”
王居卿惜命,也不愿意多管闲事,“闹出了事此地的县令自然会处理,我们就绕条路,不妨碍他了。”
“不可,还是进去看看,这一路上我见了好几个逃官,若是此地没有县令,那该怎么办?”
王居卿嘲讽陆恒丰,“这里不是江州,也不是圣上给你安排的地盘,你管这么多小心惹祸上身。”
“惹就惹了,快走,先去这里的衙门看看。”
马车停在衙门口。
马夫却不让陆恒丰下车,“大人,这衙门里乱糟糟的,早就没有官人了,您就别下马车了,小心被流民伤了。”
陆恒丰叹了口气,把抱在怀里宝贝了好些日子的烧饼拿出去递给车夫。
“劳烦你绕着城走,看到挨饿的妇女稚儿,就把饼分给他们一些,看着他们吃完再离开。”
“……行。”
车夫赶了几十年马车,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人,收到这样的命令。
他也没有嘲笑陆恒丰的善心,真的照着陆恒丰说的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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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这个乱地方停了一整天,才重新出发。
王居卿屡次反抗仍旧未果。
他恨恨地看着陆恒丰,“你这时候还能虚伪地装出善心,到了江州之后呢?
江州的暴民可比这些乱民可怕多了,看到你施舍给他们粮食,他们非旦不会感恩,还会掀翻你的马车,抢光你的粮食…再倒霉一些,命也要丢在那里……”
“到时候再说吧。”
陆恒丰脾气犟的像一头牛,王居卿软硬兼施也拉不回来,索性躺平。
他躺在马车里望着车顶,“不知道囡囡现在在做什么?对了,今日是祭月节,她娘应该带着她去逛花灯了,说不定还会吃几个月饼。”
“囡囡今年换了牙,能咬动月饼了,她平日里就贪吃,今日玩疯了之后肯定更能吃,她能吃几个呢?五个?还是六个?”
囡囡就是王居卿的小女儿,他这人平日里性子别扭,只有提起女儿时才会流露出为人父般的温情。
陆恒丰冷不丁插嘴,“我能吃十五个,还都是沉弟亲手喂给我的月饼。”
“……哦。”
王居卿一边嫉妒陆恒丰这个年纪轻轻就风光无限好的人,一边又可怜他,被宣帝打发到乱地送死也无知无觉。
“你同沉长莲真的是朋友吗?她若真的把你当朋友为什么不跟圣上求情,让你也留在京都?随便做个什么官都比去江州好。”
“我去哪里做官都是一样的,只要好好做,迟早能回到京都。”
其实前几年,江州的官位也是官员们争抢要去的,可是风向变得太快,转眼间就变成了乱地。
王居卿叹息,“还好京都是个好地方,囡囡跟着她娘在京都生活我也安心。”
最安稳之处,也就是天子脚下了……
陆恒丰没有戳破王居卿的幻想。
若是江州真的乱了起来,那天子脚下也不会有多安稳了。
“怕什么,路走到了头,总还有新的路。”
这里没有卖月饼的,两人分了一块糕点,又从车缝里看了看月亮。
王居卿一声惊呼,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了!
“陆恒丰,你快来看!这星象是……”
分到手心的半块糕点突然重逾千斤,陆恒丰拿都拿不住了,“……是荧惑守心。”
“荧惑守心,乱事将起啊。这场祭月主要是沉长莲安排的吧?站在祭台上的圣上看到荧惑守心的天象会怎么样处置沉长莲呢?”
陆恒丰眉头紧皱,“说这些不想干的话做什么,荧惑守心跟沉弟又有什么关系,这样大的异象绝不可能是因为沉弟才起的。”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王居卿哪里是随便说说,分明是落井下石!
祭月本就是天大的事,跟荧惑守心这样的天象撞在一起本就是大凶了。
负责祭月的沉长莲就算没有罪,也得被揪到宣帝面前问话。
若被有心人利用,甚至能要了沉长莲的命!
陆恒丰的心顺间乱了,他再也听不到王居卿的声音,只顾着呆愣愣看着天象,期待这场荧惑守心的坏象早些消失。
——
宴席上的酒到底是有些醉人的,沉长莲走路走的慢腾腾的,她离护城河不远了,应当马上就能见到逢瞻了。
她一步一步走着,知道眼前被几道黑影拦住。
“沉长莲?沉修撰?”
沉长莲点头,“是我。”
“烦请大人跟我们走一趟。”
“好。”
该来的终于来了。
沉长莲胸中并无畏惧。
刚刚被风吹散的酒气一瞬间重新钻回她的胸襟,让她的血变得灼烫。
她步伐甚至比往常更加轻快,仿佛不知道即将被问责。
哪怕她也看到了荧惑守心的星象。
天就在头顶,只要她抬头,就能看到。
这场星象谁都躲不掉。
宣帝愤怒地拍着临时搬来的桌子,“你们说酒盏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回圣上,是蛇血……”
宣帝烦躁地揉着眉心,“沉长莲呢?”
“回圣上,沉修撰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众人也都清楚,就算把沉长莲叫来,这事儿估计也说不出个四五六。
本来也就不是沉长莲做的,分明是有人逮到机会了,要算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