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蛇血本来也不算什么，这点小事若是出在平时，宣帝大可以随便找个机会湖弄过去。
可它偏偏就出现在祭月之时、在荧惑守心的星象出现之时……
一旁观礼的孙谷源在身旁人的搀扶下行了个大礼。
“陛下，这件事非同一般，荧惑守心的星象出现就说明天下将乱、又有臣子包藏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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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里话外都在明示宣帝一定要严惩沉长莲。
这星象只要是朝着坏处解释，就一定要拉一个人出来顶罪，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处置掉这个人，否则，人心难安……
宣帝无奈地摆摆手，“孙爱卿，你先起来吧，你年纪大了总跪在这里也不是道理。”
宣帝又何尝不知晓方圆几里内包藏祸心的只有一个孙谷源。
可他也只能学着装傻。
“蛇血坏了月祭，这件事兹事体大，还应当慢慢调查，孙爱卿，你先从地上起来。”
可孙谷源的双膝就像是被死死钉在了地上，不知他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竟然推开了搀扶他的人，执拗地跪在地上。
“……行吧，你别累着了。”
跟在宣帝身旁伺候的宫人给宣帝找了把交椅，让他安逸地坐在交椅上。
从重用沉长莲的那一刻开始，宣帝就知道，孙谷源这个心眼小的一定会算计沉长莲，可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阴损刻度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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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就算他竭力保住了沉长莲的性命，以后也不可能再重用沉长莲了……
若是他一用沉长莲，朝中便一定会有人提及‘荧惑守心’……
到头来，沉长莲也只能落的跟沉长华一样的下场，变成弃臣吗？
宣帝烦躁地闭上眼睛，“沉长莲呢？怎么还不到？”
“小臣在。”
沉长莲就已经到了，她撩开衣摆，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她就在老态龙钟的孙谷源身旁。
黑发对乌发，挺拔对句偻。
“小臣木讷愚钝，请陛下直言，祭月环节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福明把酒盏中的蛇血端给沉长莲看。
宣帝在交椅上缓缓开口。
“沉长莲，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宣帝也只是象征性地问一句，毕竟沉长莲根本没有必要做这种事。
“小臣可以用性命做担保，这件事绝不是臣做的！定是有人构陷小臣！”
言罢，她恶狠狠地瞪着孙谷源。
“孙大人，你说呢？”
这孙谷源突然发难，推了沉长莲一把。
“做这件事除了你还能有谁？我看你早就有想法为父兄复仇，仇恨早已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不惜一切代价要毁了宣国！毁了陛下！毁了这场祭月！”
沉长莲顺着孙谷源的力气倒在地上，却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
月光照不到地上，却照在了她的脸上、脖颈上，甚至照亮了她眼底的泪。
“孙大人，枉我父亲生前曾夸奖过你是人中雄杰……
如今观之，你不过——”
她咬着牙齿，一字一顿道：“鼠辈宵小。”
沉长莲直接开始胡说八道，给自己立一个被冤枉的好人形象。
“我寒窗十数载，门外就是苦苦挣扎平民百姓。他们的心声我听的不能再清楚，我发誓要让他们过上能吃饱饭的日子。又何苦祸乱朝纲，增重他们的苦难？”
“孙大人，我父兄为宣国鞠躬尽瘁，我又的确驽钝，不是一个聪慧之人，远远赶不上他们半点风华…可我也是在尽心尽力做事！”
她眼泪中似乎掺着血，字字悲切。
好在沉长莲今日穿了一袭深色衣衫，就算是倒在地上了，再起来时也见不到半点尘埃。
她坠着泪的鼻梁仿佛要割破月光，与沉寂的黑夜。
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免为之叹息。
倒霉，实在是太倒霉了。
若是寻常，这件事也就能过去了……
沉长莲一旦落泪，面上的清冷就再也压不住了。
本就是谪仙，跌落尘埃兀地招惹许多是非。
宣帝突然发现自己还没来的及给沉长莲赐个字。
对啊，沉长莲还是个不到弱冠的少年郎……
至少也要保下沉长莲的命。
可今日若是当场保下沉长莲，无疑是告诉天下人，这荧惑之乱星象暗指的乱象就是沉长莲了……
宣帝迟迟不肯说出那句话，于是该坐的人坐着，该跪的人跪着，该演忠臣的人依旧演着。
风好像又大了些，吹的沉长莲衣袍飞起。
也把逢瞻的发丝吹到眼前。
他再次确认，沉长莲是不可能会出现了。
他朝黑暗中招招手，立马又赶来一个人。
“你，把这封密信带着，骑着马往宣帝祭月的地方赶，一路上就高喊：江州刺史急报！”
好在这里离城门不远，他也省了出城过防的时间……
逢瞻算的再准，也遗漏了一个人，此人就是在路上急行了小半月的卓烨。
他原本是打算歇一晚上，却没有想到，夜幕刚黑下来时天上就降了异象！
这些时日他虽在江州，却也时刻关注着京中的动静。
今晚正是祭月的时候，而在这个祭月仪式上做了最多事的人是沉长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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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烨不得不多想，万一有人假借此事构陷沉长莲……
他顿时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疲惫，强登上马，又拎起马鞭赶马。
他一路上走的飞快，愣是什么也不顾了，他没有耐心等着守城的士兵一个个看腰牌文书，直接高喊：“江州刺史急报！”
就闯入城门。
好在他脸上虽然长了不少胡渣，但也是干净的，能让人认出他。
“是卓烨！那个觉明司的煞神！他回来了！”
“等等，他刚才说的什么？”
“江州刺史急报？好像是这句话吧，我就说今天的星象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来是江州乱了……”
“怪不得啊……”
河岸上的逢瞻依稀听到一句：“江州刺史急报。”
而后便感觉身侧一阵劲风掠过，再往前看时，只能看到一片黑色的衣角。
这……不是他安排的人，是觉明司指挥使卓烨！
卓烨跟着他的马横冲直撞，路上他好似超过了一个跟他一样骑着马的人，不过他也没有在意。
要快！要更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