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盛阳，再风光也不好过。
牵马的人领着他们走了条林荫多的路。
这路不宽，也挤不下几个人。
沉长莲终于得了空收拾落在自己身上的东西。
香囊杂乱的气味熏得她脑袋发胀，凑巧吹来一阵风解了脑内的肿胀。
只是这风里还夹杂着一道难以忽视的香味。
沉长莲缓缓抬头，在不远处满是绿色的林荫中看到了点点黄色。
是桂花。
她抬头再寻，却只看到这一颗早开的桂花。
行至树下时，便有人拦住她的马，把提前折好的桂花递给沉长莲。
这人正是万正河。
他难免也被一身红袍的沉长莲迷了眼，“乖乖呀，怪不得半个京城的姑娘都出来了……”
要不是他身强体壮，还真挤不进来。
他摸了把头上的汗，把自己该说出去的话说出去，“这个是卓大人让我转赠给你的，他早猜到游京的马车会走这条路，也知晓这棵桂树每年都会早开……前两天我还在担心呢，今日一早来看，发现它果然开了……”
沉长莲捻起一小粒桂花，“真巧。”
“是吧？我也是这样想的。”
沉长莲不能停太久，万正河追在马后把自己能说的祝福话都说出来了。
跟在沉长莲身后的陆恒丰甚至模模湖湖听到了一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榜眼正想笑上一笑，却发现他身上穿的是觉明司的衣服，还挂了觉明司的腰牌。
他扭头问陆恒丰，“也没听说这个沉长莲跟觉明司的关系亲近啊……”
陆恒丰眉头皱起，认真地告戒他，“不日我们就要入朝为官，圣上最忌讳结党营私，你这样说实在不妥。”
榜眼摸了摸自己鼻子，始终没想明白陆恒丰为什么讨厌自己。
好在游京很快就结束。
或许是害怕京中堵了太多人，发生什么事故，又或许是考虑到天气炎热，大太阳下游行实属酷刑……
参与游京的学子们被带回驿站，这驿站可不是简单的驿站，曾是宣帝接待外国使者的地方。
屋内堪称寸土寸金，还铺着厚重的绒地毯，脚踩在地板上根本发不出声音。
沉长莲仔细看了眼用亮丽颜色染成的地毯，险些被灼伤眼睛。
送来的晚饭也尽是珍馐。
富贵繁荣就在眼前，沉长莲却依旧有一种悬在半空的虚无感……
恨意未消，她食不知味。
入夜后，窗纸传来脆生生的敲击声。
沉长莲起初以为是风在吹，定睛一看却发现了映在窗纸上骨节分明的黑手。
她好像记得，这里是五楼。
沉长莲：……
她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推开窗户时也格外臭脸。
“逢瞻，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逢瞻黑眼珠转也不转，就这样盯着沉长莲，“来看你。”
若不是早已吹了灯，沉长莲还真的以为逢瞻能看清自己的脸。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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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今日你红服游京，我没看到，能穿给我看看吗？”
沉长莲认真地看了逢瞻一眼，发现他居然不是在开玩笑。
“……你认真的？”
“嗯，认真的。”
沉长莲勉强同意了。
可她也没有真的再把那身繁琐地红袍一点点换上，她抛弃那些繁琐的装饰，直接披上了艳红的红袍，又将披散的头发用红绳系住。
逢瞻早已把灯点亮，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好，乖乖等着看沉长莲的红衣。
“好看吗？”
沉长莲像是在看一个弱智一样看着逢瞻，眼里都是疼惜。
逢瞻重重点头，头顶的草帽都要跟着他的动作晃荡。
“好看。”
“看好了就回去吧。”
沉长莲摆摆手就要打发逢瞻。
如今夜深还好说，等到了白天逢瞻可就不好走了。
偏生逢瞻对于自己的身手很是自信。
“到了天亮我也是能走的。”
“瞎说什么大话。”
沉长莲不愿意理他，把外袍脱下就要躺回床上睡觉。
逢瞻却黏上她，替她解了发带。
解完沉长莲的发带还不肯走，低头就解自己的腰带，脱了衣服就要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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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长莲倒是不介意这些，只是警告他，“明日就算被抓了也被牵扯到我啊。”
逢瞻暗暗点头。
他吹了灯，而后才解下自己的草帽。
沉长莲猜测逢瞻大概是话本子看多了，非要学上面神秘的大侠，戴几顶很丑的帽子装深沉。
“我来时看到了一颗开的很好的桂花树，折了一只桂花，放到你桌上了。”
沉长莲轻轻应了一声。
怪不得，明明已经把卓烨送到桂花扔了，却还是能闻到桂花香……
“桂花树很漂亮，我在边域跟漠南都没有见过。”
“那你回来早了，京都开的桂花不是最漂亮的，江州的桂花开的最盛，你如果是这几日从江州往京都赶，正巧能看一路的桂花。”
“哦，我不来的不早，今日看见也挺好的。”
从江州到京都的路上能看到桂花不假，从京都到江州的路也能看到桂花。
而且是越来越多。
沿途最初只是偶尔见到一颗桂树，到了后半程，竟然一路都能闻到桂香。
这香味儿避无可避，他闻了一路。
快马加鞭走了小半月终于见到江州刺史。
陈奇春这日刚刚吃罢饭，还没在自家庭院里晃悠上几步，又被一个突然闯入的黑衣人抓住。
“你、你是什么人？”
“你就是陈奇春？”
那人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对，我是陈奇春，你是谁？”
卓烨给他看觉明司的腰牌，“圣上要见你，你这几日找个由头对外称避家不出，跟我去一趟京城。”
“你就是卓大人吧？”
陈奇春终于看清来人的脸，“既然是圣上要见我，我自然会跟着卓大人去，可总要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吧。”
“您是不知道，江州这几日都要乱套了！”
卓烨眉峰皱起，“乱套？”
“是啊，消息我已经写到密信上，快马加鞭往宣帝那里送了……”
“什么事？”
“乱民……”
“不是已经开仓放粮了吗？怎么还是动荡不安，况且我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