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了前些日子的福，沉长莲如今对于觉明司的地形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也能称得上是熟识。
她在书童背上给他指方向。
“……公子，你不如直接画个图给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瞎说什么，这个翰林院的老者可不是好对付角色，你应付不了他。”
书童本就不轻盈的身姿又沉重了些许。
沉长莲连忙哄他，“别别别，打起精神来，刚才是我说错话了。”
沉长莲的身法不如书童的身法，就索性把自己的身体托付给书童，让他背着自己潜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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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怕觉明司内有什么高手……”
书童迈着沉重的步履向前。
“明白了公子，我只想知道，还有多远？”
“眼前就是地牢了……”
书童看着前方黑洞洞的、狭窄的入口。
“他估计被塞到最后一层了，我们到了就知道了。”
“话说，公子你知道这个翰林院的学士长什么样子吗？”
“……不知道。”
沉长莲连忙扯住退缩的书童，“哎哎哎，咱们慢慢找，天亮前离开觉明司就好。”
秉持着送佛送到西的理念，书童背着沉长莲进了地牢。
走了长长的一段路后，又有了光亮。
微弱的烛火在黑暗中如同一朵即将被扬起的污泥吞噬的白莲。
摇曳的烛火随着微风扑朔。
守门的一个看护勐地看了眼黑洞洞的前方，“是谁？！”
在他身旁的同伴嗤笑一声，“这鬼地方还会来人？你想的也太多了。今夜差不多了，等这个烛台燃尽咱们就走吧，省下来的油灯钱咱两个分了买酒喝。”
“……行。”
说是等烛台燃尽，这两人却是直接把它吹灭了。
“走吧，喝酒去。”
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书童直接带着沉长莲攀到了梁上。
两人走的又快又急，脚步却是轻的，看来也是想避开觉明司的人，然后趁着换班前再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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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原来觉明司内都是这种人啊。”
沉长莲看着两人的背影直到彻底从眼前消失。
“觉明司内，真正好用的只有卓烨一个人，其余……鱼龙混杂，除了一个万正河外，我都不太了解。”
“想这么多做什么，他们的区别无非是有用的走狗跟没用的走狗。”
“他们如今明面上暗地里都是宣帝的人了……”
“怎么，你还要饶了他们不成？”
怎么可能？！
无论当日的是不是自己选的，可亲手杀了兄长的人就是他！
血债血偿，他沾了人命就必须要还回来。
“我迟早收拾他。”
沉长莲自己从梁上跳下，招呼身后的书童，“你先藏在暗处，有什么我解决不了的情况你再出来。”
她只身走在黑漆漆的路上。
其实刚才跟书童说的话有真有假，她的确跟这位翰林院学士有过一面之缘。
这位学士早些年也做过漠南的县令，只是他待的地方要比沉长莲的倒霉兄长沉长华待的地方要富庶不少。
沉长华到漠南小县的第一年就是个荒年，县中几个乡的百姓都没了生路，官府里也没有余粮。
沉长华不忍看到百姓之间易子而食、劫舍抢掠的场景，就舍下脸皮，跑了几个县去借粮。
时局动荡，沉长莲一个人待在家中也不安全，沉长华就把她也给带上。
她跟沉长华一路北行，途径几个县，愿意给他们些许粮食的只有当时的县令王连君……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也终于到了京城做了翰林院的学士。
恩情难忘，跟沉长华辞行前夕，沉长莲也从兄长嘴里提起过王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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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长华所在的县土地贫瘠，知道王连君调任的那一年，借的粮食也没有还上。
当年的王连君曾亲自又去见了沉长华一面。
当日沉长莲不在，也不知道两人究竟谈了些什么。
沉长莲猜，两人这些年应该从没有断过书信上的联系……
毕竟沉长华有大才，而王连君这种满腹才华却干不了实事的人最怜惜他。
惺惺相惜也罢，顾念恩情也好，沉长莲还是想试着救一救王连君。
当然，前提是不把自己拖下水。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能折在这里……
袖口的火折子发出微弱的光，为了看清人，沉长莲只能走近，用光一点一点的试探。
直到火折子被人吹灭。
黑暗里传来一道垂垂老矣的声音，“你刚点开火折子时我就看到了你了，你就是沉长莲吧？你跟你跟长的小时候一样呢……”
“我怎么可能跟幼时长的一样呢？”
被吹灭的火折子复燃，沉长莲看清了面前满脸血污的老者。
老者也看清了沉长莲的脸。
白白净净的，像是泥潭钻出来的莲花。
“你该戴着面罩过来，万一有人认出了你……”
“王伯，待在这个地方的都是些将死之人，就算真的看清了我，认出了我，把这件事说给卓烨听，又有什么关系。有谁会信吗？”
“是啊……将死之人。你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变得有些冷漠……”
“人不都是会伪装的，就像您，我不懂你究竟想做什么，是想覆灭宣朝吗？”
王连君闭嘴不言。
“你兄长如今怎样了？”
沉长莲神色更为冷澹，“虚情假意就不必了，你若是真当我兄长是朋友，就不会再做出这种险些把他推入万劫不复之境的事。”
“……我怎么可能会。”
“若有人彻查，一定就能查到您跟我兄长的瓜葛。您明明知道…沉长华早就因为跟乱臣纠缠险些亡命、一直苦守荒地……”
“我是真的拿他当朋友。”
“这件事不是您主动做的？”
王连君往后一瘫，终于看清沉长莲今日的意图。
来人月下仙般的出尘模样是假的，唯一真实的是落在沉长莲身上跟沉长莲的心一样冰冷的月光。
“……你是来试探我的。”
“不然呢？”
沉长莲咧嘴笑着，“好久不见啊，王伯伯，我大老远跑过来，不顾暴露的风险闯入觉明司，可不仅仅是为了跟你叙旧。”
“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件事，你到底愿不愿意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