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是收留。我早已还不清陆兄的恩情，如今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沉长莲递给陆恒丰一方帕子，让他擦脸，“陆兄你先去休息休息吧，今天上午杀的已经够多了。”
卓烨看着陆恒丰离开。
沉长莲回头时，正巧撞上卓烨冰冷的目光。
“我早就告诉你不要跟陆恒丰来往，如今可好，被他黏上了吧。”
“不是他黏上的小生，是小生主动找的他，大人，请坐。”
好在座位上还不算脏，卓烨不用担心一屁股坐下去新衣服就要不成了。
沉长莲看清卓烨胸前金光闪闪的兰花。
她张口就是夸，“金丝勾的兰花很少见，大人真有品味。”
“恰巧遇到的这件衣裳，挺合眼缘的，顺手就买了。”
“是吗？大人眼光真好，一眼就瞧见了这件好衣服。”
废话说不了几句，卓烨就拉到流寇身上。
“听说你遇到流寇了，怎么样，没有被吓破胆子吧？”
沉长莲煞有其事地点头，“起初是有一些，还好一位觉明司的大人从天而降，替我解决了嚣张的流寇。”
“嗯，是我派过去的人，我早就知道那个地方的流寇猖狂，怕他们伤了行人，所以让手下提前去那个地方蹲好。”
卓烨这样说的确是凸显了自己的能耐，可却打乱了他昨晚准备好打算拿出来说的话。
他环顾一周，又起了个头，“你要卖烧鸡，为什么不提前找我解决货源，我有个朋友，最近正好在养家禽。”
沉长莲笑着解释，“京中的价格都差不多，离京都不远的单县价格比起京都便宜不少，我跑一趟，找好合作的店家，以后也就不麻烦了。”
“便宜？加上运到京都的路费也便宜不了几厘几分吧？等会儿我请你吃顿饭，让你跟薛光前好好聊一聊，谈好了，能省下你不少功夫。”
“……大人为什么要帮我？”
卓烨移开安放在沉长莲身上的目光，“我可不是在帮你。”
“会试的榜过几日就要放下来，然后就是殿试，殿试后你就该上任了。
京都最小的官每日都有不少事情要忙，你若是每日花费许多时间在这个小小的铺子里打转，省不了被言官弹劾。”
沉长莲把卓烨的话细细听完，“大人在替小生操心吗？”
“怎么可能，你不要多想，我说说实话而已。”
“这还不算关心小生吗？”
“你——”
卓烨皱着眉，压低的眉宇正好对上少年花一样的笑脸。
沉长莲眼珠跟琉璃一样，在阳光的映射下开着璀璨的小花，白而无瑕的脸上挂着轻盈的笑。
嘴角沾着些微狐狸般的狡黠。
卓烨努力压着的眉宇骤然间松弛下来。
只有嘴还是硬的。
“我关心你做什么，你又不是女子，还比我小了这么多、我……”
“什么？”
沉长莲竖起耳朵，又靠近卓烨一些，“大人，你说的太快了，小生没听清。”
卓烨被骤然逼近的皂角味儿呛的心漏跳一拍，“……没说什么，你年龄小，我自然多关照你一些。”
临门一脚，卓烨终于想起了先前把沉长莲当小辈的狗屁话，立刻挂在嘴边给自己创造了些许苟活的空间。
他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
只是鼻腔里还不时钻着皂角的香味。
沉长莲不悦地撇撇嘴，“什么嘛，跟我这个小辈做朋友真的让大人如此不堪吗？连话都不屑于说了？”
沉长莲的话就跟敲得和尚恍然大悟的木棍一般，卓烨也恍恍忽忽醒悟过来，给自己跟沉长莲之间的关系安上‘朋友’这个词。
可是…他刚才为什么想不出来这个词？
“大人放心，你的话，小生都会好好记在心里，不会遗忘的。”
沉长莲身子一瘫，也坐到椅子上，手肘正好蹭到卓烨的手臂。
“不过，大人真的觉得我能做上京官吗？”
“……怎么不能？”
沉长莲的策论是宣帝都赞不绝口的存在，看到他这个活阎王都能不害怕地热情讨好，殿试的时候在宣帝面前想必也是对答如流。
顺利的话，至少能做个探花。
年纪轻轻的探花郎自然不会被朝廷被宣帝忽略，被安排在京都做个官是十拿九稳的事。
不过，沉长莲却清楚，这事儿不会太简单。
——
此时此刻，孙相府上匆匆忙忙来了一个遮面的客人。
“怎么样？这次会试的榜都查清楚了？”
“回大人，都查清楚了。会试第一的确是沉长莲，他前后两次策论的内容我也都记下来了。”
“……念出来。”
孙谷源逐字逐句地听完，面色愈发凝重。
“这个沉长莲不是等闲之辈，我估计宣帝也已经看出来了。我跟他有仇，他估计也不会接受我的示好，不如……”
“大人，我帮你废了他！”
“废？你想怎么废？宣帝估计正盯着这块宝贝疙瘩呢，众目睽睽下，不要随便出手。”
孙谷源最近遇到的麻烦事儿不少，行事也不得不谨慎起来。
“一切顺利的话，就把这个沉长莲安排到那个位置吧，那是我专门给沉长莲准备的位置。
待不了多久，他就会跟自己的兄长一样，被赶出京都，流放到荒蛮之地。”
“何须如此周折，大人为何不直接除了沉长莲。”
“为什么？你回头看看，宣朝有几个人没听过沉长莲天下‘第一’才子的名号，曾经不都是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等到会试放榜，这个虚而不实的名号就能被沉长莲坐实。
到了那时，宣朝有几人会不关注这个有真才实干的‘第一’才子？这个时候杀他，我无异于是给自己找麻烦事。”
“……先前竟然真的小瞧了这个沉长莲，他竟然有如此心智、如此魄力。”
孙谷源嗤笑一声，苍老的脸上尽是戏谑，“不过，‘第一’才子又如何，他那个早死的爹、被贬谪的兄长曾经不都是名动京城的才子？不都败在我手下了？这个‘第一’才子自然也不会出任何意外……”
那人躬身奉承道：“大人妙计安天下，自然是这些才子比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