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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长莲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人的身份，可她不敢确认，这人究竟是来杀她的还是来救她的。
“莫非是卓大人让你过来的？还是说大人也只是顺路？”
卓烨没叮嘱过万正河要怎么面对这种情况，粗枝大叶的万正河直接实话实说。
他不加一点掩饰，直接卓烨交代给他的话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您明白吧？小的真没有恶意。”
“我怎么会不明白呢？”
沉长莲掏出怀里的方帕，轻轻擦在万正河的颈间。
细细密密的疼痛丝缕一般绕在脖颈上，万正河难受的喘息不得。
他浑身湿漉漉的，只有脖颈间由沉长莲擦拭过的脖颈是干燥的。
他听见沉长莲慢悠悠的声音。
“小生与卓大人也算是朋友，他派你来保护小生，小生自然会领情，只是大人也该早点现身，进我这个小车里躲些雨，也总比湿透了要好。”
万正河攥着两个菜窝窝，半天没吐出来一句话。
沉长莲已经收拾好鞋底沾上的血，跟小褥子上的血了。
马车里干燥温暖，只有万正河身上湿漉漉的，冷硬地窝在一角。
沉长莲把自己留着路上替换的衣物递给万正河。
“大人先换上吧，今日天冷，别生了病。”
换好衣服后，万正河的胆量才回了肠肚。
他也不知方才为何会被一个书生吓破了胆子，跟一只老鼠一样瑟瑟缩缩的……
“误会、刚才真的是误会！我先前的确做过十几年土匪，不过前些日子已经金盆洗手了，吃上了皇粮，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嗯，小生知道，刚才也多谢大人替我解围。”
沉长莲笑意融融，连着车上的气氛也跟着她的笑一齐流动起来。
万正河嗅到些许轻快，行为也放纵起来。
他把存了不少水的鞋子脱了扔下去，摊开两腿靠在车壁上。
“别叫我大人了，小的就是个跑腿的，要是赏个脸，直接叫小的万正河就好。”
“……万正河，我叫沉长莲。”
“你名字还怪好听咧，有没有字啊？我听说你这样的公子哥，都有好听的字。”
“我不算公子哥，家里人也没来得及给我起字。”
沉长莲还未到弱冠，在家中时，每每提到取字的事，沉长华都会说‘不急不急’。
也就一直拖到了如今。
沉长华对于取字这件事的排斥大概是因为就在他加冠当日，沉恩虎就染上了重疾，自此再也没有下过床。
沉恩虎染病跟沉长华加冠肯定是没有任何关联的，可沉长华始终放不下这件事……
“找到个命硬的长者再给我取字吧，我命格不好，怕影响他的寿数。”
万正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你们书生还信这种东西？”
“为什么不能信？书生洞悉不了所有事物，信神拜佛又有何不可？”
不过，沉长莲向来不信这些东西，她早就知道，神佛无法满足她的欲望。
寺庙长拜那些日夜，她心里念叨过无数次‘让逝去的家人都回来’，可醒来后，留在她身边的依旧只有病恹恹的长兄。
“我只是想趋利避害，再害死个老者多不好啊……”
万正河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正巧沉长莲也避着他不了解的话题。
两人聊着猖狂的山匪、农家种的麦子……
万正河又扯到沉长莲的感情。
“我觉得得你喜欢那个寡妇没什么毛病，喜欢就是喜欢啊，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你大胆一些，把她娶回家里，日子照样快活，名声都是虚的，日子才是真的……”
沉长莲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啊？？？”
“跟我还装什么傻？我拿你当亲哥，说的都是掏心掏肺的话，你也别在我跟前装傻了。”
“这个…我……”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我跟说啊，这种事儿你就不能犹豫，一定要大胆！”
沉长莲：“……哥，这个事儿还是要慎重考虑。”
“有啥好慎重的？你不都为了她拒绝那个家里有钱的屠户姑娘了？这还不算爱吗？这还不够爱吗？”
“……哈，谢谢，不过这种事儿还是不能急。”
不过，沉长莲也是有想过找一个家世清白又无意嫁人生子的姑娘合婚，也能更好地掩饰自己的身份……
但她并不打算找单小睫。
万正河像是看透了一样，“果然，书生都是薄情郎。”
“……我只是想着再慎重一些。”
万正河脸色奇怪，“这样也好，卓大人听到还能开心些。你不知道，他知道你喜欢上一个寡妇之后有多生气。”
“有多生气？”
万正河形容不上来，不过卓烨就是很生气。
“说真的，他那个架势，我还以为你是他的私生子呢。原来只是朋友，管的还挺宽的……”
万正河看起来对卓烨的意见很大。
“卓大人一直都很照顾我呢……”
聊了一夜，第二日沉长莲先撑不住了，万正河让她睡着，自己赶车。
沉长莲也没有拒绝。
一夜长谈，足以让她知道万正河是个肚子里藏不下半点事儿的人。
他没什么心计，沉长莲也不防着他，直接把自己去单县买活禽的事告诉给万正河。
万正河就拍着胸脯说一定陪着沉长莲找到一家便宜厚道的店家，还说等开业时一定过去捧场……
他是沉长莲第一个不主动拉络，就跑过来称兄道弟的人。
“沉长莲、沉长莲到了！”
万正河直接载着沉长莲买了些活鸡，又找了辆车专门送它们。
一天忙活下来腰酸背又痛，不过沉长莲还是惦记着书童的嘱托，跑到夜市去找了个烧饼摊。
这边还算热闹，点起的灯笼照亮半条河，沉长莲也借着灯光看到个熟悉的人。
“陆恒丰！”
她先是叫了一声，见陆恒丰没反应就凑过去拍他的肩膀，“陆兄！好久不见。”
陆恒丰脑袋生了锈，转不动，沉长莲就站到他面前。
“你家里的事儿处理好了吗？如今要是没有去处，可以跟我住在一道。”
沉长莲当然不会收陆恒丰的钱，她想让陆恒丰欠的，是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