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春等心疼半天,才算想起何部长卫队有人受伤,在闹哄哄的人群里找了半天,最后杨团长告诉他,何部长和卫队早走了,四人连忙找来司机,挤上一辆吉普,赶往机场送行,刚出北门看见一架飞机正在爬升,看方向是正南,四人好不扫兴,只好下车挥帽致意。
赵新春沮丧道:“真他妈窝囊!得罪了何部长,又赔了银子,这才是鸡飞蛋打,屌蛋精光!”
吕明保道:“别说了!能把这帮土匪打发走就是好的,往后咱不是还能想法挣回来吗!”
赵新春沮丧无比:“挣谁的去?何部长没来之前,就有信,第一战区蒋司令叫咱往东挪挪,去郑州安家。把洛阳腾出来,让给蒋司令,蒋司令往后可就占着洛阳不走了啊!第五军名义上是第一战区的下属,军饷却叫咱第四战区转运,多少人眼红啊!咱连洛阳都没有个球了,还挣个屁!”
刘稻村大惊:“蒋司令不在西安,来洛阳干啥?”
吕明保显然得到小道消息:“别说是俺说的啊,听说蒋司令弄死了共党宣霞父,在西安站不住脚了,不是学生闹事,就是商人罢市,要么就是军队闹饷,那叫一个乱哪!这不,往洛阳来了!”
刘稻村吓得真魂出窍:“哎呀,那可咋办?咱一个头磕在地上,你们走了,我可是少了靠山啊!”
赵新春沮丧道:“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
四人回到洛阳,再去警备团。
毛旅刚刚出门,见了四人,抱拳拱手:“多谢四位啊!这票子好运,省得俺再费事,要不三千骡马还真是弄不走哩!”
赵新春看着一匹匹骡马身上的装钱袋子,咬碎满嘴牙,忽然扑上去抱住一袋子大洋喊叫起来:“都他妈放下!这是老子的钱!”
马六子听见有人找事,喜欢的不行,平端盒子炮在院子里喊:“谁他妈也别动,那个闹事的给俺留着!”
赵新春打个哆嗦,从梦里醒来,连忙退到一边。
第五旅众人看着好笑,刘稻村听见马六子咋呼,连忙编个理由溜了,诚所谓:爹死娘嫁,照顾自己要紧。
两匹并行的骡子中间,搭个软吊床,李老憨胳膊腿上打着夹板躺在床上吆喝:“草你奶奶,好狗不挡路,赶紧闪开!”
三人吸着肚子站在门边,总算让过老憨。
老憨一只断手碰到骡子,大喊道:“谁啊!他娘的木有看见俺光荣了吗?”
二混子哈哈笑道:“光荣是死球的意思!你不懂别瞎叫唤!”
李老憨道:“俺是说,俺的一只胳膊光荣了,两条腿也光荣了,差不多算一大半光荣!”
二混子道:“你最光荣的还是你的牙!少说话,别让大风把牙吹跑了!”
李老憨果然闭嘴,不敢再说,惹得第五旅一片大笑。
赵新春等直到第五旅走完,还在门口目送,杨团长过来解劝:“三位军座,别呆着了,外面冷,到营房坐会?”
这杨团长本是虚让,被毛旅灌醉,才弄得不可收拾,杨团长心里害怕三位老大找事,巴不得三人说不了,俺还得回家喝汤哩。
谁知三个家伙心疼得都快疯了,那里还分得清东西南北,被人一让,身不由己往里就走。
杨团长暗呼倒霉,想扇自己几个嘴巴出气,碍于三人在场,不敢动作。
三人跟着杨团长到了屋子,刘景山最先恢复,关了门,压低声音道:“军座,不能就这么把钱白白送给他们!咱得想法夺回来!”
赵新春眼中精光一闪,迅即黯淡:“抢回来?谈何容易!第五旅的毛旅长,一个旅跟日军一个师团顶了一天牛!死伤是一比一!咱的几个师,要是遇见日军一个联队,能挡住就是万幸!”
吕明保也连连摇头:“就算能夺回来,咱这第六军也死个差不多了!你没看见何部长的卫队三阵都输了吗?何部长卫队都是军中猛士和武林高手啊!咱能比?”
刘景山笑道:“我一路不说话,就是在想这个事,咱不是对手,不见得他们就没有对手!豫西有的是土匪,咱把第五旅带的货物清单一散,不愁没有大绺子下手!咱派出两三个师屁股后一兜,前边打仗咱不管,一旦拼个两败俱伤,嘿嘿,咱的人再笨,收拾个残废旅,还不是裤裆里逮屌----手到擒来!”
吕明保鼓舞道:“就派我的手下去!他妈的两个师,上万人,压也把他们压死!”
赵新春咳嗽一声:“还是派直属警卫团和第一师吧!”
刘景山道:“我的两个师就部署在第五旅沿途,何必舍近求远呢?”
三人相视大笑,彼此交心,岂能不知对方心中九九,密谋一阵,决定手下各出五千,拿回战利品后,先抽回各人股份,至于刘稻村那一份,就不用再还给他了,狼多肉少啊。
马六子出了洛阳还在大骂不已:“禁恁娘!好事不给老子留着,你们倒好,仗着自己是警卫连,把三场戏全唱个球了!日的,俺不服!不中,咱自己撂地比比?”
石头淡淡一笑:“俺们对自己弟兄下不去手!”
马六子更加光火:“你说啥?下不去手?还有你下不去手的事?听麻子说,延津张强就是你小子崩的!你啊,俺算看穿了,个子不高,心黑!”
毛旅长笑得肚子疼,怕石头面嫩跟马六子翻脸,连忙插话:“都说个大长脚,个小长屌,石头,你的本钱咋样?给哥哥们见识见识,咋就迷了个小娘们,呵呵这会七八个月了吧?”
马六子一听顿时大感兴趣,非要看看石头小弟,石头捂着裤裆没命逃掉。
马六子大呼小叫正在追着石头,忽然看见对面山顶上一棵树渐渐歪倒,大呼道:“弟兄们风紧!招了把呼,喷子顶上!”
有的新兵不懂黑话,马六子原先的弟兄连忙示意身边的人准备战斗,毛旅长走到近前低声问道:“咋回事?”
马六子道:“有绺子盯上咱了,前边不知多少人等着,山上那棵树叫迎风旗,旗子倒,货物到,这是个动手的暗号!”
毛旅长顺着马六子的手,拿望远镜观察半天:“不就一棵树吗?说不定人家没柴禾,砍着烧火呢!”
马六子急道:“你往下看!下边那麽多树不砍,专砍最高的,日的,图背着累啊!”
毛旅长恍然,沉思一会,眼睛顿时一亮,下令道:“派几个弟兄去后边看看,有没有追击的部队!”马六子挥手,几个惯匪卸了货物,翻身上马,往洛阳方向绝尘而去。
马六子道:“他娘的!那个绺子不开眼,敢打咱的主意!老子领一个营去端了他们的狗窝!”
毛旅长道:“别啊!咱打散了人家多不合适!等等再说!”
当下队伍忽然驻足不前,就地派出人手把守各处制高点,安营扎寨一幅宿营情景。
不多时探马来报,洛阳方向追兵大概有一万多人,在三十里外停住不走。
毛旅长不禁气得七窍生烟,就想带兵杀回,出了帐篷,看见满天星斗,不禁想起宣霞父,喃喃自语道:“宣长官啊!你要是还活着,该多好!俺就听你的,也不费这心思了啊!”
说吧低头,想起宣霞父殷殷话语:“我不可能跟着你们一辈子,做为一个指挥员,应该学会独立思考,任何战场都不是死地,只要你能放下包袱,肯定能找到胜利的捷径!”
放下包袱?啥是放下包袱?毛旅长挠头苦思。
二混子从帐篷前路过,给篝火中添了柴,回头吆喝道:“精神点,那些大洋可不敢弄丢了!”
毛旅长脑子正在当机,一句大洋,顿时开了茅塞。
毛旅长抱着二混子亲了一口,向山下跑去,一路大喊:“营连长给老子出来!开会!”
二混子一愣,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听老兵说,有的兵油子专门找白净新兵开后门,这个说法似乎是真的,毛旅长刚才的举动,难道是--。
二混子*一阵紧缩。
夜色下,阴谋的空气存在于任何角落,毛旅长和手下认真推演,篝火旁气氛凝重。
重庆谈判会场,气氛也是很凝重,何应钦不时冷笑,对面的酒井隆身上阵阵发寒。
原来何应钦真的有事,日本人派来特使要求停战,蒋介石任命他为中方全权代表,洛阳事情完结,哪敢稍作停留,飞机直飞重庆。
等蒋介石面授机宜之后,何应钦洛阳受辱的沮丧一扫而空,兴冲冲联络几位代表,要求提前排练节目。
此时正是展示成果的时候,何应钦的冷笑,对着镜子练了好半天,早把白天洛阳受辱的颓丧之气去得一干二净。
何应钦忽然笑了:“你们要求***、满洲国独立,朝鲜半岛自治,台湾问题为什么不讲?”
酒井隆道:“台湾那里还有问题?”
何应钦道:“台湾怎么就没有问题?我看台湾的问题最大!”
酒井隆气愤地站起身:“我对贵方诚意表示怀疑!”
何应钦诡笑道:“那就不谈呗!”说着起身要走。
日方代表船尾大造连忙起身:“部长阁下,请留步。”
何应钦整整衣领,好整以暇地坐下,好似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船尾大造惶惶然坐下:“谈判吗,就是做生意,大家都把条件摆出来,往中间靠一靠,各自让步,最后总是能够成交的。”
张治中笑道:“是啊,战场上拿不到,就在谈判桌上拿嘛!”
船尾笑着点头:“是啊,是啊!”
这回答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酒井隆脸上挂不住,起身欲走,想起恩师土肥原交待,强压着又坐下来:“我们从华南占领区全面撤退,包括武汉、南京,只在上海保留部分驻军,承认中国重庆地方政府自治。所有兵力退回长江以北,这些足以表明我方的诚意!希望你们不要放过这次和平机会,我们大日本帝国已经呈现出足够的友谊,现在请贵方代表谈谈看法。”
何应钦奸笑:“请问贵方代表,东京的大米多少钱一公斤?”
日方代表经济学家户野池贵道:“东京的大米五点五日元一公斤,约合两美元,换算成中国的法币---”
这家伙正在皱眉默算,场上的记者群已经爆发出巨大的惊叹。
有记者迫不及待插话:“如果东京的米价如此高昂,那么如何保证居民能够有足够的购买力?”
户野池贵白眼道:“平民那里吃得起?就算贵族也要加些萝卜和野菜才能勉强吃饱!”
酒井隆大怒:“户野先生,请注意事实!”
户野池贵一愣:“我说的就是事实啊?不过尽管大米很贵,各位不必担心,我们已经实施了供给制,规定市民每天购买数量不得超过二百克,所以我们的大米,还是可以坚持一段时间地---”
于右任手捻胡须道:“看来日本民生凋敝,经济已经面临崩溃边缘,这场战争的受害者,不单单是中国的百姓啊!”
船尾大造道:“所以我们要和贵国谈判!终止这场漫无边际的战争,拯救两国人民,维护亚太和平。”
何应钦点头道:“是啊,你们终于撑不住了!你们要歇歇脚,缓过劲来,再接着打啊!”
酒井隆诚恳地道:“我们真诚地希望日中两国睦邻友好,永远平息干戈,日中两国共存共荣,一起对抗西方列强!”
张群带头鼓掌,掌声稍歇,张群道:“说的好!”
酒井隆鞠躬致谢。
记者们诧异。
张群道:“这瞎话说的!都不带打草稿的!”
日方代表无地自容,船尾讪笑着起身,递来一份文件:“请中方代表审议我们草拟的停战条件,如有不妥请提出来,我们一定认真考虑。”
何应钦努努嘴,张群接过,看也不看,扔到一边,反而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中华民国开出的停战条件,你们要不要听?”
船尾鞠躬伸手要接,张群往后一缩,那家伙扑了个空。
张群道:“这是草案,我念着你们听就是了!”
日本代表连忙点头,有个记者从一端看过去,那一排桌子活像现代养鸡场饲养槽。
张群朗声道:“第一条:所有中国领土之日本军队,就地投降,接受我国军队管理,待审明罪行后,予以处理。第二条:日本应归还甲午战争后从我国掠夺之领土,包括台湾、琉球、朝鲜半岛和东北。第三条:日本赔偿战争赔款五万亿美元,如果无力支付,可以把本国税收委托中国代理,直到还清欠款为止。第四条:日本天皇必须自裁,以谢两国死于战争的人民---”
张群越说越离谱。
酒井隆忍无可忍,起身喝道:“我提醒贵方代表!目前我们是优势一方!请注意不要谈论梦想!空想救不了中国!”
张治中鼓掌道:“所以啊,我早说就不该提这些条件!”
日方代表今天经受打击太多,听见中国人帮着自己说话,已经不敢高兴,眼睁睁看着张治中,等着他必有转折的下文。
“这些条件靠谈判根本就不现实!必须用大炮轰来!等我们占了东京,再说这些好了!”
酒井隆望向何应钦道:“我们提出的条件,都是切实可行的,而贵方的提议,完全可以视为对帝国的挑衅!我建议你们还是认真看看我方提出的和平建议,以免误了国家!”
何应钦一拍桌子:“很好很好!我看皇军的条件很优厚啊,我们应该立即签署!”
日方代表痛苦地摇头,又来了!
果然,何应钦换个严厉表情:“八嘎!皇军的条件一个字也不能改!你地!马上签字地干活!”
张群笑着拿着日方文件卷成的棒子比在张治中脖子上:“你地,不签地,死了死了地!”
日本代表不解其意,只有酒井隆心里清楚,脸涨得通红,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国民党这边哈哈大笑,几个椅子摇动得厉害,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笑声虽大,一时却压不下这木材纤维断裂的尖锐声音。
原来这一幕乃是当初卢沟桥事变后,何应钦代表国民党找日本方面斡旋时,签署“何梅协定”的真实再现。
何应钦化身对方主将梅津美治郎,而张群扮演的正是酒井隆本人,手里的报纸,当时正是酒井隆手中军刀,谈判桌上用刀子*着人签字,放眼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幕,当时在日军地盘,没有拍照,没有记者,何应钦被*签字,平白落个卖国贼名声,心中有气,专门导演这一幕,以雪前耻。
在场众多国内外记者手里闪光灯不住闪耀,中国何曾在谈判桌上如此霸道!
良久,酒井隆渐渐平静,这次谈判几乎寄托着下半生政治生涯的全部希望,尽管屡遭羞辱还不死心:“请各位冷静考虑一下!难道你们真的不希望和平?”
何应钦深吸一口气:“我们当然希望和平,可是我们却不会在国家首都被占领,陪都被占领,大部分国土被占领,一半人民在侵略者铁蹄下遭受践踏的情形下奢求和平!你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谈,谈谈打打,已经占了大半中国,我们上当的次数还少吗?我们期待和平的梦,早就醒了!所谓和平,你们这些日本代表先告诉我,你们自己信吗?”
日本代表羞愧的低下头。
何应钦昂首道:“告诉你们,蒋委员长早有交待,凡我中华民国之人,敢妄言苟合者,杀无赦!此次与日本一战,不死不休!”
这话震荡在酒井等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良久不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