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榭之可耻地心动了。
他在心中坚定地认为这是姬琅太过擅长玩弄人心,而不是他自己禁不住一块桂花糖的诱惑。
程榭之抿了下唇,姬琅微笑着将手心摊开在他面前,桂花糖的香气从油纸包渗出,侵蚀着他的嗅觉。程榭之凑过去飞快在他脸上碰了一下,一触即分,像是柔软的羽毛轻轻划过,同时伸手去拿姬琅手心里的桂花糖,他指尖刚覆上姬琅的手心,就被反手一把攥住。
姬琅的时机把握得刚刚好,恰好制住程榭之想要滑出去的动作,将人往自己怀中一带,顺势将人禁锢在怀中,他另一只手慢慢抬起程榭之的下颌,动作温柔亲昵却有种不容抗拒的强势,程榭之睁着眼睛,无辜地呜咽一声,僵直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是一个示弱的姿态。
姬琅笑了笑:“榭之,不要装可怜。”他混合着温热吐息的声音在程榭之耳畔轻轻响起:“你这个样子只会让我更想做点什么。”
他话尾拉出淡薄的笑意,程榭之慢吞吞收了眼底无辜的神采,轻哼一声:“放开。”
“榭之,交换不是像你这么做的。”
姬琅慢条斯理俯下身,柔软的唇瓣被肆意碾压,动作温柔却又卷起疾风暴雨,不留余地。
程榭之被迫微微仰着头,呼吸也被侵占,对方落在他下颌上的手力道稍稍加重,在他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醒目的鲜红痕迹。他喉咙间挤出一丝呜咽,这一次是真的可怜又无辜。
然后那一点声音也被吞了下去。
……
良久,程榭之才从这个姿势中挣扎出来,他手里捏着的桂花糖已经微微变形,姬琅低声笑着,手指从他的唇上擦过,程榭之皱眉打掉他的手:“你要补偿我的桂花糖。”
姬琅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扣,语气纵容:“好。”
程榭之满意了,决定不计较他刚刚过分的举动。
他的小伙伴系统也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能源条进度增加了!”系统声音欢快上扬。
“宿主,你加油睡了他,说不定进度条就满了——反正现在和睡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程榭之看了看面板上被拉长了一截的能源进度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给姬琅找药换来稀薄的气运值,瞬间觉得自己其实可以计较一下。
姬琅察觉到他那一点怏怏不乐,不知道他为何情绪瞬间低落,他不动声色询问:“除了桂花糖,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小厨房最近做的栗子粉糕也不错。”
“那就做一份尝尝吧。”程榭之矜持地回答。
“嗯,我这就吩咐他们。”姬琅低声回复。
小厨房做栗子糕要不少工序,程榭之揉了揉被姬琅捏得微微发酸的下颌,趁着这段时间溜出去。
司空明遥和姬琅手底下的人不知道商议了什么,总之他应该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让自己和凤清寒顺利离开。齐王必定不会管他们的死活,司空明遥虽然是齐王的儿子,但不是唯一一个,说起来也没有那么重要。何况齐王绝不能承认他派人追杀姬琅这件事——这种做法显然有违道义,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围起而攻之。
换而言之,在司空明遥失败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一枚被放弃的棋子。
离开前凤清寒提出过要见程榭之一面,但是被程榭之拒绝了。
“没有必要了。我也不喜欢和想要杀我的人打交道。”他笑意收着,淡淡回拒。
凤清寒被司空明遥牵着手,听了带话的人如此转告,不免有些怅惘。她当然是想回到现代的,但是她又害怕回去。比起变得陌生的现代,她已经逐渐习惯了古代的生活,除了没有各种娱乐设备,她作为丞相千金享受到的生活也没有比她在现代的差多少。这种想法让她又没有那么想回到现代去了,毕竟她的父母亲人已经过世,回去的意义似乎也不大。但是程榭之提出来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同意了——说到底那里才是她的时代。
答应齐王通风报信的时候,她不是没有犹豫,但是齐王一再逼问,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能怎么办呢?她想着程榭之既然敢当面挑衅齐王,就一定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如果不是程榭之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不过程榭之怪她也理所当然,可是他为什么连她的解释也不肯听一听呢?凤清寒咬了咬唇,想到自己被关着的时候程榭之明明在场,却不肯出言救自己,还是司空明遥用自己经营已久的信息网做交换救了她。她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不欠程榭之什么了,一点歉意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收拾了一下情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
司空明遥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走吧。”
凤清寒回神,对着司空明遥微笑了一下,推着他的轮椅走开。不管程榭之怎么样,至少这一次她算是因祸得福,认识了身边这个人对她的真心。
她心情明朗了不少。
……
程榭之慢吞吞咬着栗子粉糕,软糯甜腻的糕点在口中化开,他脑子里想着事情:“那个之前和你的人一起走掉的小孩呢?”
姬琅笔端一顿,片刻后才想起程榭之提到的是那个被他骗得误以为自己中了什么剧毒、肚子里有虫子在爬的小兵。他还记得这个人的结局:“齐王大败,士兵逃窜的时候,他被齐王的人误杀了。”
程榭之拿着糕点的手放下来,顿时觉得这些精致的吃食索然无味,他眼睫轻轻扇了扇,糕点被重新放回碟子:“所以说我不喜欢乱世。”
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这话放到程榭之所在的时代依然没有错,他少年时,帝国对外的扩张到了极致,说是穷兵黩武也不为过,即使最繁华的帝都,都无可避免被打下战争的烙印。他曾经见证过星球湮灭、文明摧毁,从不喜欢帝国.军部宣传的“开疆拓土”的说法。
尽管他也不是个和平爱好者。
姬琅走到他面前,温柔安静地看着他:“我会结束乱世。我希望能让你看见你想要看见的世界。”
热闹的、太平的、繁华的、安宁的。
程榭之歪了歪头,“虽然我知道结束乱世的想法更多来自你的野心,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教导有一点点成功了。”
——那个关于如何爱上你的教导。
姬琅握住了他的手,微笑起来。
……
程榭之回来之后第三天,姬琅终于成功让他和程榭之的关系在一干属下中人尽皆知。系统看着又往前走了一小节的进度条,心里又开心又忧愁:“宿主,你要留下来吗?”
它还记得宿主之前信誓旦旦说绝对不会在这个世界久留。但是它家宿主莫名其妙就和姬琅搞到一起去了,让系统不由得开始担忧宿主会不会真的喜欢上了姬琅——他们两个甚至都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人呀。
“为什么要留下来?”程榭之疑惑反问。
“那我们过一段时间就可以离开了。”系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开心,但蓦地就松了口气,“我看一下附近有什么可以跳跃的时空坐标,到时候就不用耽误时间。”
“那倒也不急。”程榭之想了想说道,“凤清寒那边还没有进展。”她现在没有明明白白地说自己不愿意回现代,程榭之可不想因此违背交易。
系统心想:你一点也不关心凤清寒,只惦记着姬琅的桂花糖,能有进展就奇怪了。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系统,它决定给宿主留足面子,很是淡定地“哦”了一声作为回应。
程榭之不知有没有听出这一声“哦”下的无限深意,他踩着木屐从姬琅的书房前绕过去,正撞上前来禀告要事的宁先生。
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对程榭之的感官十分复杂,且不论他那无人知晓的来历与诡谲的身手,就这娇里娇气偏生还被姬琅一位纵容的性格,就让宁先生对他颇有意见。不过另一方面,程榭之的出现让宁先生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他家主公不是真的断情绝欲准备出家当和尚。
还有一件事,让宁先生面对程榭之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心虚感。因而他这段时间都有意避着程榭之走。
没想到还是遇上了。
程榭之笑眯眯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我听说最近外面不怎么太平。都传姬琅要和齐王开战了?”
这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姬琅先前抓了司空明遥和西海侯世子,借着他们的名义顺势让人写了檄文,大意是他好心去给齐王贺寿,没想到齐王不仅宴会上当面折辱,事后还和西海侯联手派人追杀——现场留下的齐王军队尸体和活生生的西海侯世子就是证据。既然齐王如此不仁不义,他也不能白受了这份气,因此打算为自己讨回公道。
这哪里是什么讨回公道,分明是借着名正言顺的理由好开战。
宁先生眼皮子跳了跳,对这程榭之拱了拱手:“公子若是感兴趣,大可以去询问主公。毕竟一切都要听凭主公的意愿。”
程榭之笑了笑,没有为难他,让他进去了。
宁先生进到书房,先是汇报了一下各方动向,又提到有几方诸侯主动提出与姬琅结盟。姬琅沉吟片刻,“齐地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宁先生整理了一下措辞:“司空明遥回去之后暗地里动作不断,据咱们在齐王宫里的眼线来报,齐王身体撑不住多长时间了,大概就在这几个月。此外,属下还打听到一件颇有趣的事情,关于司空明遥。”
“哦?”姬琅朱笔在折子上批了个圈,顺口问道。
“听闻司空明遥手下有一位术士,善于卜算命数。他一见凤清寒就对司空明遥断言,凤清寒是天生凤命,唯天下之主可堪匹配,正是他极力劝导司空明遥与凤清寒缔结婚事。”
“原来如此。”姬琅搁笔,眉眼带笑,“难道宁先生也相信这虚无缥缈的命数之说?”
“属下自然是不信的。”宁先生恭恭敬敬回答,“但是属下笃信人应当顺其自然,对万事万物不可执意强求。”
姬琅眼底的笑意敛去,声音冷而沉:“你想说什么?”
宁先生的语调依旧平稳:“程公子姿容绝世,见之让人心向往之。但程公子身份不明——主公也应当清楚,此等人物绝非凡俗之家可教养出的。我知主公对程公子心意,但他日主公入主帝京,难道还能立一男子为后?”
他不顾姬琅已经沉得可怕的脸色,一字一句继续往下说:“况若是主公与程公子两情相悦自是可不惧艰难险阻,但属下一见程公子便知,他待您之心与您待他之心分明不同。主公又何苦强求?”
“另外,程公子若是知晓,当日您二人被大火围困山中是您故意设局——主公您早已知晓齐王欲要截杀您二人,您非但不阻止,反而要我方大军减缓速度。我虽不知那日山林中发生了什么,可程榭之对您态度有所变化,便是在那一日之后。”
“纵然主公现在一时能得偿所愿,但他日程公子知道一切都是您设的局,届时您又要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