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颜政的对东秦的行政规划,鸡笼市位于庆北市与宜兰之间。
有一条天然的纵谷通道连接庆北,与宜兰相近,能走海路,也能通过陆路走“宜兰古道”沟通。
从区域面积来看,鸡笼市是所有市中最小的,也是平原最少,土地最贫瘠的。
地理位置上也远不如庆北市优越,属于东秦岛的北部区域。不如西部直面明国,便于商贸。
然而,就是这么一块看上去无比贫瘠没前途的地方,被颜政单列为市。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知道,鸡笼地下埋着大量的优质煤,还有浅层石油!
刘明峰煞费苦心,纯属是把路子走偏了,假如老老实实开发,等农业能实现产出自给后,轻松就能让鸡笼崛起。
更比说鸡笼还是优质的太平洋航线起始点,只要鸡笼港发展起来,就能从东秦本岛出发,直接驶向美洲殖民。
另一个时空的西班牙太平洋航线,也是从吕宋群岛起航,经马尼拉走巴士海峡。再通过万国津梁的琉球群岛,从日本南部海域乘上洋流,顺着洋流就能一直开到美洲。
所以在十七世纪的时候,西班牙就曾经占领过鸡笼,想要作为大平洋航线的起点,但由于当时湾湾北部开发程度低,西班牙又不允许汉人来开发,渐渐也就只得放弃。
眼下吕宋北部、琉球群岛,都已经被东秦控制,几乎垄断了大平洋航线的亚洲起始点。
颜政没有提前把各个地方的情况和职能说出来,也是为了看看,面对不同的画布,这些年轻的干部们,能做出什么文章。
可惜,他还是把人心想的太简单,把接受过新式教育的学生看的太进步。
刘明峰一事,看似偶然,实则也是必然。大明传统的官本位文化,带来的烙印太深刻,怎么可能几年教育就抹平?
……
三天后,阿苦带着一个营的士兵,以及三十多个特派员,赶到鸡笼港。
他们一登陆,就先去接管驻军,而后就让人将所有鸡笼官员都控制起来。
刘明峰没有选择逃避,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等着被人带走控制。
他学了一身为人处世的本领,对人心的掌握也很老练,可说到底还年轻,还是少年心性。
不懂得大奸似忠,更不懂得蛰伏忍耐,当被派到鸡笼,看到鸡笼的情况后,就生怕在起点上落后他人。
丝毫不懂得,国君对他们的期望,也是一种要求,假如他们真的不择手段来达到期望,那么也就曲解期望本身。
他这两天感受到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也反应过来,他在鸡笼犯下的过错!
可以激进,但是不能冒进!他此番就是太过冒进,在大权在握的时候飘飘然,自以为今天立下的目标,明天就能看到结果。
“我要写信给君上!我要写封信给君上!”在监禁室里,想明白的刘明峰,勐的贴在门上,痛哭流涕的拍打起来。
两个守门的士兵不动声色,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呼喊声。
“别喊了!”隔壁被关的干部,没好气的骂了声。
刘明峰压抑不住哭声,只觉得整个人生,将就此暗澹下去。
……
“姓名!”
“章澍。”
“职务!”
“鸡笼农业科主任。”
“知道为什么找你吧?”
“知道!”
“有什么要交待的?”
“我有罪!对不起君上的栽培,对不起国民们的信任……”
“打住!直接交待,鸡笼的事!”
市部大楼已经成为审讯室,阿苦作为主审,正在提审刘明峰的亲信。
“这事……起初我的想法是开发沿河地带,利用重型犁机的话,不出两个月,就能让两万人补种一季稻子……”
“不是!”阿苦再度打断:“我是问,为什么鸡笼的粮食消耗,会这么快!”
章澍额头冒汗,喃喃道:“这事……是……是我提议,让移民们晚上加班加点,作为补偿的话,晚上给他们加了一餐。”
“一天四顿饭?”阿苦刷刷写下说:“这也不是不行,毕竟这么繁重的劳力,不吃饱可不行,可即便是吃四顿,粮食也不至于消耗这么快吧?按照计算,这应该是两万人九个月的口粮!”
“被……被生番烧掉一些!”
“可我怎么听说,是有人拿去拉拢生番了?”阿苦盯着章澍说。
章澍豆大的汗滴滑落下来,犹豫一会后,全身像是卸力了一般,软瘫瘫的坐在椅子上。
他低声道:“是刘明峰!他惹怒生番,让周边生番都对我们出草,驻军疲于应付,生产受到巨大的威胁。一时之间没有好办法,他就想着贿赂几个部落,想要分化这些时生番!”
阿苦叹了口气说:“你们可真行!生番出草,不想着尽快调军,还特意遮蔽情报,阻止驻军上报!这周边生番这么多,你们贿赂的过来?唉,现成的经验不用,尽想着些歪门邪道!”
章澍羞愧的低下头,他作为刘明峰的马前卒,原本以为傍上大老可以一飞冲天,结果还没几个月,就出大事了。
“带下去!”阿苦不想再听这人多说。
……
两天后,其余官员全部审完,刘明峰的六个亲信,将事情都交待的清清楚楚。
刘明峰也被带到审讯室,他面色憔悴,强打精神坐直身子。
阿苦望着他,心里头有些五味杂陈,他刚开始当上干部时,也迫切想要做出点成绩给国军看。
结果越急切越出错,好在刚露苗头的时候,君上就同他好好谈了一次话,那一次讲的矛盾的两个方面,矛盾分为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又分为主要方面、次要方面。
若论资质的话,阿苦可能不如这些年轻人,可论对矛盾的理解,阿苦可谓是除了君上外的第一人。
他也明白,解决任何问题,都必须先分析主要矛盾,再分析矛盾的主要方面,要优先解决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
盲目的苦干,结果可能越来越背道而驰。
刘明峰这四个月,修了五个市里最长的水渠、最多的水塘,以及开发出一条去鸡笼山的小路,硫磺开采的初步条件,都已经实现。
可是呢!他透支了民力,失去同周边生番和平共处的条件,更没有解决首要的粮食问题。
这是个有能力的人,却不够成熟。假若他真能头脑清醒,靠着拉拢团结了这五十个干部,就能在鸡笼如臂屈伸。
“你应该知道,你的事情发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刘明峰摇头说:“没有了!这次我是主谋,还望君上从轻发落其他人,官大一级压死人,是我利用手中的权力,逼着他们与我同流合污!他们是无辜的,若是在其他市,他们理应有更好的前途和未来!我不希望因为我,耽误了他们!”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官场前途!”阿苦恨铁不成钢道:“你最对不起的,是这两万移民!他们为了你的政绩,做出了多大的牺牲,这些你没看见吗?整整有一百多个百姓,或被猎头,或出意外而亡,你难道就不感到愧疚和痛心?你心,怎么和明国的官僚一般硬!”
刘明峰身子抖动一下,无力道:“我欠他们的太多了,可我再也无力补偿!只求君上能够派个好一点的继任者来,让他们早点过上好日子!我的话……要公审就公审吧,这些移民需要有个地方撒气!”
阿苦长叹一口气说:“公审?那便公审吧!不过在此之前,你的罪状,你好好听听!”
说着,阿苦拿起桌上的文稿,缓缓念道:“你有罪状五条,其一、违反纪律,在鸡笼大搞派系、山头主义,肆意弄权,把鸡笼的领导班子,变成你的一言堂!
其二、不调查、不实地考察、不听取意见,一意孤行,上马大量耗费民力甚巨的项目,导致开荒进度缓慢,民众疲惫不堪!
其三、外行指导内行,在没有上书请求调来探矿队的情况下,派出百姓去探索鸡笼山硫磺矿,导致出现百姓意外死亡!
其四、破坏生番政策,导致出现生番大出草,不少无辜百姓惨遭猎头,生产开发活动,受到巨大影响!事后又贿赂生番,将公有的粮食,拿去当作暗中交易的筹码。
其五、欺上瞒下,丧事喜办,对上报喜不报忧,导致国府对鸡笼情况的判断,出现重大失误!”
“这五大罪状,是我审讯后给你定的,也是会上报国府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刘明峰仰天长叹:“叔父误我啊!”
他叔叔是明国童生出身,在他的孜孜教诲下,刘明峰打小就立志当官。
官场道理听多了,勾心斗角的故事听多了,确实有些用处。
奈何这只能算是小道,真正的大道,应该是一心为公、一心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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