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占据地形优势的一方,基本胜利了一半!
况且,这里是子午谷!
孙传庭的手上,还有二十门迫击炮!
高迎祥无路可退,只能冒死硬冲!
但在这时候,仅仅“不怕死”,没什么鸟用!
激战四天,呃……应该说经过四天的屠杀,高迎祥终于撑不住了!
丢下一万多具尸骨,带着残兵败将,无奈地撤军了!
这一撤,兵败如山倒!
无数的贼兵,高举双手,痛哭流涕前来投降!
若不是几路明军及时赶到,仅凭孙传庭的三千兵马,还不敢纳降!
得知高迎祥躲在山中,身受重伤,各路明军再也按耐不住了,不顾一切地进山搜寻!
终于,在斩杀贼兵统领黄龙、刘哲等人之后,孙传庭成了幸运儿!
竟然,活捉了高迎祥!
洪承畴、左良玉和卢象升,简直是羡慕嫉妒恨!
不过,还有机会——李自成的脑袋,比高迎祥的更加值钱!
只可惜,搜山十几日,没人寻到李自成!
很可能,坠下万丈深渊死掉了!
也可能,被恶狼猛兽给叼走了!
不论哪种情况,基本是尸骨无存了!
不论贼兵还是明军,都这么认为!
只可惜五百万的赏钱,就这么没了!
对了,还有张献忠那鸟人,他的脑袋也值五百万!
让人郁闷的是,他没有跟随高迎祥进谷!
此时此刻,不知道躲在哪里当山大王!
几日后,“活捉高迎祥,歼敌两万多,平息贼寇”的消息,飞鸽传书至荆州,王立的脸上毫无波澜!
心底的失望,没人知道!
当然,该发的赏钱,一个铜板也没少!
没有搞死李自成和张献忠,还是应该向京师报捷!
消息传至京师,朱由检宁死也不相信!
直到高迎祥被押解回京,朱由检才不得不相信!
呵!
王立出马,果然没让朕失望!
朕没有看错人,更没有用错人!
欣喜过后,朱由检竟然泪流满面!
过了许久,这才擦干眼泪,整理衣冠,跑到太庙,继续痛哭流涕!
苦熬十年,流贼终于平息,足以告慰历代先皇!
现在,只剩下皇太极!
然后,就是开疆拓土!
再给朕十年,大明必能中兴!
……
收到朱由检的诏书,王立的心头骂娘不止!
你遵守自己的承诺,关我屁事儿?
回京面圣领赏?
说得好听!
这不是为难我嘛?
我在乎那点赏钱?
在乎一个狗屁的藩王?
回京,不过是浪费我的时间,浪费我的富贵生命!
不必说,领赏之后,没我的好日子!
杨嗣昌去了辽东填坑,听说表现得中规中矩,朱由检并不满意!
可是,你再不满意,也不用召我回京吧?
我又不是圣人,干嘛老是盯着我?
早就说过,辽东那地方,坚决不去!
说什么也不去!
打死也不去!
“厂公,咱们的白纱和白绢,已经降到二十五两一匹;可是,城中的“黄氏绣庄”更狠,竟然降到二十四两半一匹!”
“嗯?”
王立面露不悦,扔随手扔掉诏书:“查清楚没有,他们有没有偷漏税款?”
“呃……至少黄氏绣庄,并没有偷漏税款;每月五两,绝对是按时上缴的!”
“那……黄氏绣庄的货源,查清楚没有?”
“唉,厂公啊,查他的货源有意义么?
咱们成都织纺生产的白纱和白绢,除去织女的工钱、蚕茧成本和运输成本,实际成本大约十两银子!
但听说,在江南一带,蚕茧成本和运输成本更低,织工的薪醉也更低!
咱们与黄氏绣庄,如果全都降到十两一匹,他们也能有钱赚!
当然,咱们可以继续降价,咱们财大气粗,亏得起!
如果这样,搞死黄氏绣庄的时间就太久了!
而且,这只是荆州城里的绣庄!
在湖广的各州各府,以及浙江、江苏、南直隶、福建等省的各州各府,又有多少个绣庄?
估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闻言,王立沉默了!
荆州城里,除了黄氏绣庄之外,还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绣庄!
想把他们全部搞死,再由自己垄断经营,财力上有足够的支撑,可惜耗时日久!
没办法,人家的成本低啊!
而且,黄氏绣庄不单单售卖布匹,还招募了十几名绣工,承接了许许多多的刺绣活!
单从布匹的销售上动手,很难搞死它!
既然他们的成本低,那就想想办法,抬高他们的成本!
这办法,肯定比“价格战”更有杀伤力!
“江南各地的绣庄,绣工的每月薪酬,大概是多少?
各地织坊的蚕茧收购价格、织工的薪酬,每月又是多少?”
“这个……”
宋哲不知道王立的本意,略有迟疑。
查过几本账册后,面带忧虑:“厂公啊,咱们是集中种植桑树,集中养蚕,蚕妇的薪酬很高;
江南各地的织坊,是向不同的农户收购蚕茧,价格较低;
不过,如果平摊下来,两者的蚕茧成本基本持平;
只是……咱们在成都的织坊,织工的平均薪酬是每月一两半,上六休一,三餐免费;
江南各地的织坊,织工每月的薪酬大约是三百钱,整月无休,不包食宿!”
呵!
原来,门道在这里!
江南的织坊,全都是二三十人的小型作坊,织机普遍比较老旧,整体上的生产效率并不高!
特别是,成都的丝织六厂使用水车作为动力之后,生产效率提高了两倍多!
如果,大家的“用工成本”一样,江南的织坊肯定熬不过自己!
本来嘛,自己打“价格战”的本意,并非搞死各个销售门店,而是搞死对方的生产作坊!
不仅仅是纺织作坊,还要搞死各种各样的作坊!
提高他们的用工成本,直击要害!
想到这里,王立心头暗喜,赶紧给朱由检上了封奏书!
打着“以民为本,造福百姓”的幌子,建议颁布相应的律法,全面提高各种作坊的用工薪酬!
奏书刚刚发出,紧接着就伪造了一封诏书,要求抄送江南的各州各府!
这样做,是为了争取时间!
他相信,朱由检必会同意!
因为,提高工人薪酬的这笔支出,既不是出自地方财政,也不是出自户部,更不是出自朱由检的个人小金库,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厂公,真要这么搞,就是与整个江南为敌了!”宋哲拦下了正要去传令的锦衣卫,面带忧虑:
“厂公啊,魏忠贤全面征税,每个作坊才收多少银子?
每个月,小一点的就二三两,大一点的就七八两吧!
而咱们呢?
让他们每月多出几十两,甚至几百两的支出!
这样一搞,表面是要了各个作坊的命,实际上,是得罪了整个江南的门阀士绅!
再说了,魏忠贤收税,是收到自己的包里,他可以玩命!
咱们这么搞,自己没捞到好处,还惹来一身骚!
厂公,咱们已经有了八辈子花不完的钱,又何必为了几个作坊,得罪整个江南?
甚至,得罪全天下?
为了一点银子,值得么?”
“不必说了,就这么办!”
王立的态度非常坚决,宋哲无奈地叹气,继续劝道:“即使如此,也不应该伪造圣旨!
江南,可不比四川啊!
被人发现,告到京师,那是迟早的事!”
细细想来,宋哲的眼界太低,小富即安,但是办事稳妥!
他的话,不无道理!
既然这样,那就先把风放出去!
就说万岁爷已经同意,即将颁布相关的法令!
先吓一吓他们!
反正,吓死了不用我埋!
趁着混乱,正好猛捞一笔!
……
西厂的办事效率,无人可及!
“朝廷即将立法,制定作坊雇工最低薪酬”的消息,短短半月就传遍大江南北!
顿时,举国沸腾!
现有的雇工,激动得眼泪直流,彻夜难眠!
在王立的怂恿下,纷纷要求马上加薪!
无数的百姓走街串巷,纷纷打听各个作坊的雇工信息!
全国的官员士绅,豪强门阀,无不惊慌失措!
真要这样,还有活路么?
于是,每天都有几百封奏书飞往京师,全都坚决反对!
本欲下诏的朱由检,动摇了!
诏书没发,西厂的怂恿和造势,却没有停止!
此时,苏州府的“董家绣庄”,跟全国数以万计的大小作坊一样,陷入了无限的恐慌!
董家绣庄,二百多年的老字号!
因其做工精细,诚实守信,在苏州府小有名气,上门的客人络绎不绝。
但是,因为西厂的怂恿,绣庄里的伙计、绣工、杂工全都吵着加薪!
不加薪就罢工!
上游织坊提供的绫、纱、绢、帛和缎,全都涨价好几倍,概不赊账!
没钱进货也就罢了,绣庄里催货的客人,竟然一个接着一个!
焦头烂额之下,本就暴痢缠身的庄主董永寿,再次病倒了!
这日,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轻轻把汤药放在董永寿的床头,忧心忡忡!
见到母亲过来,少女赶紧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腿,声泪俱下!
“母亲,女儿这就去绣花!
女儿虽然绣得慢,但能绣一点是一点!
母亲,千万别像隔壁的沈家绣庄一样,千万别卖女儿啊……”
“唉!”
中年妇人长叹口气,欲言又止。
这妇人,名叫白秀眉,出身于落魄的秀才之家;
其父郁郁不得志,闲暇之余,就将满腹的经纶传给了她;
嫁至董家后,白秀眉与董永寿一同经营绣庄,并生下一儿一女;
长女,名叫董白,字青莲;
很明显,这个名字,是源于其父母的姓氏;
此时的董白,天生丽质,花容月貌,眉宇间透着这个年纪少有的孤傲!
如果,把她卖到半塘的勾栏,少说也能卖个二百两!
董家绣庄解了燃眉之急,很可能在这场风波中挺过去!
白秀眉想到卖女儿,也是没办法!
绣工们说什么也不肯复工,绣庄无法交货,违约金是个天文数字!
这几日,债主生怕绣庄倒闭,催债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董永寿的病,不能再拖了!
可如今,连汤药费都凑不出来!
“唉!”
白秀眉再叹一口气,抚摸着董白的头:“这些年,你父亲执意让你学琴棋书画,花了不少的银子!
今,绣庄有难,你父亲又一病不起,这该如何是好?”
“母亲!女儿知道,女儿知道!女儿这就去绣花,绣到天亮!”
董白拔腿就跑,却被妇人叫回:“青莲啊,你也知道,这不是个办法!
要不,你暂且去半塘……这个……等到绣庄缓过劲来,马上就把你赎回来?”
“不,不行!不行!”
里屋,传来董永寿的咆哮声!
紧接着,又有重物坠地的声音!
母女俩大惊,赶紧进屋!
用尽吃奶的力气,终于把董永寿扶到榻上!
“不!不!绝不能卖青莲!”
董永寿紧紧抓着妇人的手,面部因病痛多有狰狞,汗如雨下:“我这病,治不好的,不治也罢!
但是,绝对不能卖青莲!
如果绣庄缺钱,咱们可以去借!
要是钱庄不肯借,咱们可以找西厂去借,他们的月息才八厘!
而且,西厂可以赊给咱们一批丝帛!
他们的货,我看过,质量不比苏杭的差,价格却比苏杭的低!
只要绣庄能复工,咱们必能撑过去!”
“夫君,我也想过找西厂借钱,我也想过找西厂赊点货!可是……”
妇人多有为难,看看身前的董白,咬牙摇了摇头:“可是,西厂杀人不眨眼啊!
借了钱庄的钱,如果还不上,最多就倾家荡产,卖儿卖女!
如果西厂的钱还不上,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啊!
我还听说,给雇工加薪的事,就是西厂挑起来的!
你说说,咱们能借西厂的钱么?
咱们敢赊西厂的货么?”
妇人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董永寿本就病重,本想与之争辩,却心头一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
白秀眉安顿好丈夫,又将董白叫到身边。
“青莲啊,你弟弟还小,父亲又病成这样,我这做娘的,真的没有办法啊!
上门催债的人,你也看到了!
可是,他们催得太急,钱庄又不肯借!
西厂的银子和丝帛,咱们是不能碰的啊!
你也知道,这些年,花在你身上的银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你是个女儿,但咱家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咱们董家,不是王公贵族,但你仍是董家的千金小姐!
这十里八乡的女娃,谁不羡慕你?
青莲啊,为了这个家,为了董家绣庄,只能暂时委屈你啦!
你放心,只要绣庄稍稍缓过来,娘马上就把你赎回来!
到时候,你还是苏州董家的小姐!
要是没人愿意娶你,我这做娘的,就养你一辈子!”
“母亲……我……”
董白咬咬牙,点了点头,泣不成声!
卖女儿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然而,白秀眉没想到的是,她赎回董白的计划,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就算她出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价钱,也无法赎回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