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高迎祥打算快速绕至西安,攻下这座千年古都,当大王,光宗耀祖!
然而,汉中金灿灿的稻谷,让高迎迟疑了!
如果稍缓二十来天,收割稻米之后再北上,那就是真正的“兵精粮足”了!
那时候,还怕在关中招不到兵马?
还怕不能与明军抗衡?
越想越心动!
“哈哈哈!”望着一望无际的稻田,高迎祥乐得合不拢嘴:“张献忠那鸟人不听指挥,自己出去单干,这下肯定后悔了吧,哈哈哈!”
“舅舅,还是要多加小心啊!从地图上看,汉中跟关中的地形差不多,四面皆是崇山峻岭!
如果明军四面合围,咱们要吃大亏啊!”
“怕他作甚?”
高迎祥面露不屑,仍旧信心十足:“当年的汉高祖刘邦,正是得了汉中之粮,蜀地之兵,这才从“汉中王”摇身一变,得了整个天下!
而今,我就效仿汉高祖,先做汉中王,然后北上攻取西安
事成之后,封你为关中王,哈哈哈!”
“舅舅,这汉中……好像无真的险可守,如果明军……”
“哎呀,你到底会不会打仗?”高迎祥打断李自成的话,指着地图说道:“汉中之势,易守难攻!
你看啊,竟然有个个家伙,在陈仓道、褒斜道和傥骆道修筑了工事,真是天助我也!
我只需很少的兵马,就能轻易堵死这三条古道!
进可攻关中,退可守汉中,还能南下成都!
我去,咋忘了这个旱涝保收的天府之国!
要是早入四川,何必被人赶得鸡飞狗跳?
赶紧的,南郑、固城、洋县、石泉、紫阳、汉阴、兴安,全都给我攻下来,准备收割稻谷,以为长久之计,哈哈哈!”
“报……闯王:曹文诏那邪魔,已经杀到了泃阳!如果不出意外,明晨就能杀到紫阳或汉阴!”
“我去!这么快?”
高迎祥浑身一颤,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愤愤骂道:“这个邪魔,索命也太急了吧!”
看看一望无际的稻田,深吸了一口稻香,无奈地令道:“传令全军,速速沿子午道北上!刘哲,你引一千兵马断后!”
“闯……闯王……”刘哲满脸惊恐,颤颤巍巍地争辩道:“那邪魔有一万多骑兵,全都是铁骑啊!我才一千兵马,如何能挡?”
“不怕,不怕!”李自成嘿嘿一笑,安慰道:“你没看过《三国演义》?不知道子午道的地形?
我告诉你啊,只要进了谷,随便寻一处隘口,手上有几杆长枪就能守住!
所以说啊,那邪魔兵马再多,也奈何不了你!
闯王给你一千兵马,足矣,足矣,放心吧!”
“既然这样,那……好吧……”刘哲半信半疑,担负起断后的重任。
其实,高迎祥和李自成都没有说错,只要大军进了子午道,那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曹文诏气势汹汹地杀奔过来,沿着子午道追出五里多,再也无法追赶!
确实没办法!
许多狭窄的隘口,仅容一个人勉强通过!
几个贼兵人手一杆铁枪,重甲骑手只能望之兴叹!
罢了,这不是骑兵呆的地方,暂且退兵吧!
守在道口的南端,万一高迎祥又杀回来呢?
嘿嘿!
……
“呼哧,呼哧……”
高迎祥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
看看四周高耸入云的群山,看看手上的《三国演义》,把罗贯中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骂了个遍!
魏延不是说,“给我五千精兵,轻装前行,不出十天就能抵达西安么?”
为何我走了将近一个月,四周还是崇山峻岭?
粮食都快吃完了,到底能不能到西安啊?
我是不是迷路了?
可是,应该不会啊,只有一条路呢!
“舅舅,可能……是咱们走得太慢吧!
从地图上来看,子午道北起关中南部的周至县,南至汉中平原的石泉县,全长大约四百二十里;
按照日行四十里的速度,只用十天的时间,确实可以到关中!
但是,这会儿,不是正好遇上雨季嘛!
咱们的行军速度变慢,应该很正常吧?”
“罢了!古人诚不欺我也!
魏延没能实现的“子午谷奇谋”,就由本王帮他实现!”
高迎祥重重地喘口气,强撑着站起身,扯着嗓子吼道:“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
打下西安之后,粮食、酒肉、银子和女人,应有尽有!
首先登上西安城墙者,赏银一万两!”
话音落下,原本精疲力尽的贼兵,全都打了鸡血一般!
行军速度加快了,高迎祥的心里,再次萌生了退意!
只不过,很快就打消了!
不能退,绝不能退!
曹文诏那邪魔,很可能守在石泉!
大军若退,必死无疑!
前方,很可能有明军挡路!
不过,不怕!
明军跟八旗兵交战之后,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近段时间,他们只敢在潼关、武关和黄河渡口蹲守,不是强弩之末又是什么?
况且,没人知道我从子午道进兵!
只要拿下空虚的西安城,秦王搜刮的银子、粮食和女人,全都是我的了!
西安的城墙,据说比京师的还要高,比京师的还要坚固!
到时候,我有兵有粮,踞城坚守,明军再多又能奈我何?
唉,早就该攻城掠地了!
举事的七年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仅没捞到好处,还被明军追得鸡飞狗跳,实在很累!
在高迎祥的激励中,四万多贼兵,跌跌撞撞地继续走了三天!
粮草已尽,精疲力竭!
很庆幸,终于抵达周至县境内!
一路上,没有半个明军在谷中设伏!
杵着一杆长枪,高迎祥激动得全身直抖!
只要过了前方的黑水峪,千年古都西安,就在眼前!
哈哈哈!
打下西安之后,我这个闯王啊,就正式更名为“关中王”或者“秦王”了!
想到当大王,高迎祥实在是激动!
不知哪来的力气,三两步冲到队伍的最前方!
就在这里,天空飘来一阵狂笑!
“哈哈哈!”
“哈哈哈!”
这声音,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整个的队伍,瞬间愣在原地!
高迎祥也停下脚步,举目四望!
看看身旁的李自成,再再看看几名统领,一脸懵逼!
然而,大笑声还在持续!
或者说,在回荡!
可是,就是没见人!
“无知闯贼!陕西巡抚孙传庭,在此等候半个月了!还不下马受死?”
闻声,高迎祥又在浑身发抖!
这一次,不是激动地抖,而是吓得抖!
孙……孙传庭?
这人是谁?
猴子请来的逗逼么?
陕西巡抚?啥时候上任的?怎么没听过?
我去!
这家伙,还真特么是个逗逼!
要是老子还有马,也不至于饿了两天两夜!
我如何下马?
靠!
管他陕西巡抚还是山西巡抚,只要不是洪承畴,不是曹文诏,不是左良玉,杀过去就是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高迎祥往高处一站,厉声大喝:“兄弟们!只要杀出这黑水峪,西安城就在眼前!
为了粮食,为了银子,为了女人,给我冲啊!”
话音落下,贼兵们个个精神振奋!
抄起大刀长枪,没命地往前冲!
个个如狼似虎!
突然,隘口两侧的山崖上,黑压压的全是明军!
落石和滚木,雨点一般砸来!
本就狭窄的出口,瞬间被堵死!
前方的贼兵正在迟疑,突然箭如雨下,遮天蔽日!
顷刻间,数百人中箭倒地!
哭喊声和惨叫声,响彻山谷!
“遭了!还真特么遇伏了!”高迎祥暗叫不好!
就在这时,突有奇怪的啸叫声响起!
这声音,简直就是鬼哭狼嚎!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在身边炸响!
人仰马翻!
气浪袭来,高迎祥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
耳朵嗡嗡直响!
“轰!”
人群中再度炸响,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尼玛!这是大炮!
高迎祥终于回过神!
踉踉跄跄,躲到巨石后方,大气也不敢出!
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
明军没有追来,高迎祥却退到几里之外!
怎么办?
怎么办?
明军太不要脸了,竟然搬来了大炮!
可是,大炮那么沉,孙传庭那逗逼,是怎么搬到关中来的?
呜呜呜!
孙传庭占据着有利地形,手上有大炮啊!
这仗没法打了!
呜呜呜!
没法打,还是要硬着头皮打!
粮草已尽,退兵就是个死!
就算没有曹文诏守在南边,也没人能退回汉中!
幸好,孙传庭的兵马,看起来不是很多!
冲吧,继续冲!
只要冲出黑水峪,我的“子午谷奇谋”就算成功!
我不是魏延,但孙传庭也不是张郃,更不是司马懿!
一定能冲出去!
……
“孙巡抚,贼兵昨日冲了几次,怎么今天还不来?要不,咱们今天只放箭,不放炮?”
“孙巡抚,你怎么不说话?我昨天的两个右耳,真的不给我记上?”
“孙巡抚,我给张二狗作证:那俩贼兵的左耳被炸飞了,没法割回来啊!那六十两银子,你不能赖账啊!”
“靠!谁叫你的炮炸他脑袋?炸他的腿不行么?”孙传庭放下望远镜,满脸怒容:“以左耳领赏,这是军中的规矩,我已经说了几十遍!
你执意拿右耳领赏,我可做不了主!
这六十两赏银,你找王总督要去!”
“孙巡抚啊,这段时间……你火气挺大的,是不是吃了火药?
我好好地跟你讲道理,怎么推三阻四的?”
“少来这一套!规矩就是规矩!
如果你不想做炮手,现在就去运粮!
这半个月来,老子连饱饭都没上一口,能不火大?
你损失六十两,我也损失六十两!
各营各部的统领,也因为你损失了八十两!
这笔银子,找谁去要?”
孙传庭气得咬牙切齿,扔下这话,愤愤离开。
孙传庭,确实很生气!
高迎祥的脑袋,价值三百万!
如果活捉或斩首,自己作为主将,可以分到一百万两!
每个贼兵,王立给的赏钱是一百两!
如果俘虏或斩首,自己作为主将,每个贼兵可分到三十两!
然而,高迎祥丢下两千多具尸首,再也没有冲过来!
如何能不急?
如何能不火大?
在这里等了他半个多月,日晒雨淋的,就算菩萨也要生气!
高迎祥那鸟人,肯定断了粮草!
只可惜,除了运粮队和协助赈灾的士卒,自己还能动用的,只有三千兵马!
谷中地形复杂,处处皆可设伏!
贸然杀进去,肯定凶多吉少!
可是,要是放跑了高迎祥,要是放跑了几万贼兵,二百多万的赏钱,全特么泡汤了!
想起这些,谁能不火大?
“报……巡抚大人,贼兵又来了!”
闻言,孙传庭心头一喜,赶紧举起望远镜。
“好家伙,可算等来了!
你们放炮的,给我瞄准一点!
每个耳朵三十两,千万别浪费了!
再把耳朵炸没了,你们这些放炮的,全都给我运粮去!
要是把高迎祥的脑袋炸没了,我第一个剁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