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来到京城的消息没谁知道。
除了萧祈玉。
他盼了好些日子,终于知道奶奶来了京城,要不是苏谦修让他别着急,他都想要连夜接奶奶入宫来。
这是她一路护着自己,整个苏家捧着自己,最终走到的地方。
是普天之下都畏惧也向往的地方。
尽管身处其中,苦多乐少,可每次出去看到百姓日子过的好起来,就会满足。
一国之君的所有情绪在这个国家面前不值得一提,甚至都不知道对谁说,说自己那些夜不能寐,惶恐不安的时候,说了谁又能相信?富有天下的人怎么能有那些平凡人才有的情绪呢?
但是,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不能体会自己的苦,奶奶一定会!
在她的眼里,自己是个肩负重任的孩子,他相信,如果自己真的哭了,真心真意疼自己的人,一定是她,因为她不管手段多狠,多果决,归根结底是因为护犊子,但凡在她那个圈里的人,她都会为之谋划到完满。
这一夜,萧祈玉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熬到了早朝结束,换了一身便装就要出宫。
“皇上要出去吗?”姜太后提着果篮过来,笑眯眯的从旁边走过来。
萧祈玉走过去行礼:“母后,儿臣要出宫一趟。”
“把这篮子水果带过去吧。”姜太后说:“初冬了,水果最润燥,水土不服也能缓解一二。”
萧祈玉接过来篮子提在手里,他没有跟母后提过姜家,母后也从来不问,他相信母后一定知道,也一定会伤心,毕竟那是她的族人。
姜太后淡淡的说:“皇儿放心去做事吧。”
“是。”萧祈玉走出去好几步,回头:“母后,我们一起去吧,奶奶这次进京,应该是来见母后的。”
姜太后原本平静的眸子里顿时有了光彩,眼里有了笑意,也有了泪意,她以为自己的皇儿是防备着自己,其实他不是,只是不知道如何对自己说。
“好,母后回去拾掇一下,这一身太素了。”姜太后欢喜的说。
萧祈玉转身回来,握住了姜太后的手:“我陪着母后。”
母子二人最寻常的打扮,姜太后特地选了一身紫色绣玉藤纹的袄裙,披着同色镶黑色绒边的斗篷,略施粉黛的她,整个人都透出了几分圆润来,眉眼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
萧祈玉玄色暗金花纹长袍,下了马车伸手扶着姜太后,不忘提醒:“娘亲,仔细脚下。”
姜太后听到这一声娘亲,抬头看着萧祈玉,微微点头。
苏家一众人等早就恭候在大门内了,因为是微服出宫,所以不能大开正门迎接,当萧祈玉陪着姜太后进了院子的时候,陈瑜率领一家人跪倒迎驾。
姜太后亲自扶着陈瑜起身:“让您受委屈了。”
“不敢,您这一来,老身的心就放下了。”陈瑜轻声说。
姜太后握着陈瑜的手没松开,让一家人都起来,往屋子里的走的时候说:“在您这里学了不少,但学得最好的怎么当个娘,今儿我可算听到那小子叫我一声娘亲了。”
陈瑜是真的放心了,尽管听说姜太后与之前不同了,可不曾眼见,陈瑜是不能托大的,这世上恩大成仇的例子可不少。
进了屋,姜太后也没松开陈瑜的手,两个人坐在暖榻上,免了一众人的礼后,姜太后看着陈瑜:“咱们娘俩说说私房话吧。”
“好。”陈瑜看了眼乔春花,乔春花带着潘玉玲和苏兰娘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姜太后和陈瑜两个人,姜太后有些激动的站起来了,陈瑜赶紧结结实实的握住她的手:“太后,臣妇本意是来赔罪,您可万万别折了臣妇的福分啊。”
“我只是想为我儿谢谢您。”姜太后是真心实意,她看着陈瑜眼圈就红了:“祈玉早就有除而后快的心,迟迟不动手都是为了我,可我比他还着急,我是从麒麟山出来的,我就算当年不知道,司琴被害之后也全都明白了。”
陈瑜拉着姜太后坐下,拿了帕子递过去:“娘,不好当啊。”
“是啊,娘不好当,女儿也不好当,我母子分离的苦,丧夫的苦,都是他们的手段,这比杀了我更诛心,可我能怎么办?我的一举一动都是天家的颜面,哪一次都是您冲在最前面,我是真觉得愧对祈玉叫我一声娘亲。”姜太后说着,眼泪掉得就更凶了。
陈瑜倒了一盏茶递给姜太后:“只怕祈玉都不敢跟你说吧?”
捧着茶的姜太后苦笑:“这孩子心思重,可能是不忍跟我说,倒不是敢不敢,今儿要不是我送水果为由,这孩子怕是都不会让我见您,其实我又没糊涂到那个份儿上,您去宣德府救驾,您老君山救驾,教导抚养他长大,舍了谦修陪他一路走到今天,这都是恩情,更不用说国库空虚,苏家是倾尽所有的往国库里送银两,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我别说还不瞎,就是瞎也听了满耳朵了。”
“说句不该说的,臣妇心里真没把祈玉当成天子看,只把他当成孩子,孩子对我有亲近的心,我就舍不得让他失望,当初没想到会走到今天,不过苏家选了这条路,别说今日这般光景了,就是全都折损在半途,那无怨无悔的。”陈瑜说。
姜太后笑着说:“看您对家里媳妇儿、闺女和孙女们那么好啊,我都想叫您一声娘了,也沾一沾亲缘,得三分疼爱。”
陈瑜连连摆手:“可不妥当,可不妥当,这亲不亲不在称谓,在心,我啊,力有不逮的时候也有,不然怎么能把兰娘送到京城来?来的时候我就嘱咐兰娘了,当跟太后学一学那些大宅门里的自保手段,苏家的姑娘们都太刚烈了些,吃亏。”
说到这里,姜太后倒说起来苏兰娘的几桩趣事儿来,惹得陈瑜练练苦笑着摇头。
“您老也不用为兰娘的婚事发愁,其实那些人是不敢,我就知道有几家的孩子心悦咱们苏家的姑娘呢,我怕您老不让兰娘入官家门,所以都给压下来了。”姜太后说:“都有人求到我头上来了呢,说是兰娘不行,凌娘也行。”
陈瑜心就一沉,这可不是好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