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遍地金黄,官道上的马车不疾不徐的往京城走着。
望京府到京城并不远,路过县规模的地方,陈瑜都会让一行人下车休息,顺便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再看看铺面买卖,如此走起来就要再慢一些了。
进了京城的时候已经十月了,十月的京城近初冬,空气清冽了许多。
马车停在了兵部尚书府门前。
看门的小厮赶紧过来,笑着问:“几位是过路还是走亲戚?”
汪婆子行礼:“我们是青牛县苏家庄来的,老夫人过来看看。”
小厮跪倒磕头:“老夫人来了,奴才这就进去报信儿,您快先请。”
陈瑜点了点头,带着汪婆子和寻梅入府,回头:“阿笙,马车交给他,回家了别拘谨。”
一路上,柳奚笙跟陈瑜那是太投缘了,甚至柳奚笙觉得自己只要勇敢一点点儿,认下这个奶奶都行,可自己这身份,委实不敢高攀。
听到陈瑜说回家二字,柳奚笙发狠了,等四海酒楼这顿吃上了,就认下这个奶奶,反正老人家那么多儿孙,多自己一个应该也不碍事,大不了以后不飞檐走壁了,踏踏实实的做个买卖。
柳奚笙跟在陈瑜身边,一行人刚走到前院一半儿的路,乔春花带着潘玉玲和苏兰娘都跑出来迎接了,老远的,乔春花就大喊一声:“娘!”
“到底是武将的媳妇儿,瞅瞅这豪爽劲儿。”陈瑜笑道。
乔春花和潘玉玲到了跟前就要跪下,陈瑜赶紧说:“可别学了那些没用的礼数。”
苏兰娘本也想着抱着奶奶亲近一番,可未出阁的姑娘,奶奶旁边还跟着个外男,只能低着头过来给奶奶行礼。
“见到您,我膝盖就软。”乔春花说着,搀了陈瑜:“刚才我们几个还商量呢,要把玉玲给您送回去。”
陈瑜偏头看潘玉玲,笑了:“亏你还敢一路跑出来,不知道自己仔细着点儿。”
“娘,有客呢。”潘玉玲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陈瑜说:“阿笙不是外人,四郎还没下衙吧?安排个暖和的屋子里给阿笙休息,回头叫了绣娘过来给阿笙做几身棉衣,这一路越走越冷,我们可都没带应季的衣裳呢。”
“好。”乔春花说着,松开陈瑜的手臂,回头:“阿笙,四婶儿带你去客房,娘说不是外人就别客气,回头等你四叔回来就好了,别挑理咱们家不按规矩待客就成。”
柳奚笙赶紧抱拳:“不敢,您安排就好,奚笙客随主便。”
陈瑜进了屋,先给潘玉玲诊脉:“快三个月了,挺好。”
“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来了。”潘玉玲笑着说:“再不来,我都要自请下堂了。”
“啧啧啧,可能耐的,要休老六啊?”陈瑜笑着接过来茶,喝了一口才说:“你才多大?这个时候才正是好时候,身子骨最稳当,生孩子少遭罪,恢复的又快,更不会轻易做病。”
潘玉玲撒娇的摇了摇陈瑜的衣袖:“还不是疼六郎,娘的规矩立下了,我又不敢张罗给六郎纳妾,只能自请下堂了,我可舍不得六郎没后。”
“得得得,怀揣重宝,怎么说都是你的道理。”陈瑜看了眼苏兰娘,突然心里扑腾腾的跳好几下,艾玛,自己这孙女的红鸾星得动一动了,那柳家孩子长得好都算不得什么了,这一路上处处都妥帖,难得的很啊,所以自己还真是上岁数了,想要保媒拉纤了!
“奶奶。”苏兰娘看到奶奶这么看着自己,也是心里一阵乱如麻。
陈瑜抬手:“来,跟奶奶说说,你在这边过的如何?”
“很好,买卖都做到宫里去了。”苏兰娘笑着坐在陈瑜身边:“太后跟前长见识了,不过咱们苏家中规中矩的买卖,做的很顺当,遇到了几次不太妥当的时候,摄政王妃护着。”
陈瑜微微挑眉:“九王爷是摄政王了?”
“是,上次回来皇上就下旨了。”苏兰娘说。
陈瑜点头:“我看兰娘清减了一些,是心里还有一些放不下吗?”
“是,不过奶奶别为兰娘担心,兰娘不是拎不清,也不是放不下,就是需要点儿时间。”苏兰娘说。
不瞒着自己,这就是好的,陈瑜知道兰娘过的不容易,这孩子的命啊,一言难尽。
也正因如此才让人心疼,所以只怕护不好她,再遇人不淑。
陈瑜原本想要保媒的心思也放下了,这姻缘事最得看缘分,硬捆绑在一起,那怕两个都是好孩子,那都可能是孽缘,所以再等等也无妨。
苏四郎刚下衙,就见家丁等在外面,听说娘来了,苏四郎那还有工夫跟同僚聊个天了?坐上马车一路直奔家里来。
等苏四郎到家,家里都准备好了饭菜。
京城不比别处,该守着的规矩苏家是一样不落。
只是进来给娘磕了个头,苏四郎去陪柳奚笙用饭了,苏谦修比他回来的还早,三个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苏四郎听柳奚笙绘声绘色的讲了麒麟山所见,笑了笑:“家母是个护短的人。”
柳奚笙赞同。
吃喝完毕,苏谦修陪着柳奚笙下棋聊天,苏四郎过来见娘。
一见面,苏四郎就要跪下。
陈瑜伸出手扶着他:“你可真敢戳我心窝子,入冬了,你腿上可还好受?”
“不碍事了,二哥给我做的那木头腿可好用了,寒谷主还托人送来了许多药,娘不要放在心上。”苏四郎扶着陈瑜坐下来:“不上朝的时候我也不用,那椅子可不少,都好用着呢。”
陈瑜点了点头:“那就好,你三哥的事情,娘不怪你瞒着是,你是担心娘会因为护短乱了阵脚。”
“娘不会的,就是怕娘伤神。”苏四郎给陈瑜倒茶:“只是儿子没想到姜家竟出这样的昏招,敢对苏家庄下手,所以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并不慌,只是觉得国运昌隆使然。”
陈瑜端起茶送到唇边又放下了:“如果不是姜家作死,这边不会那么早动姜家对吧?”
“对,太后如今贤能的很,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颇有娘的风范,若姜家再进一步,皇上必下狠手,可真只是小动作的闹腾,皇上怕一时半会儿动不了手,我只担心在这样的拉扯中,苏家会折损了谁。”苏四郎看着娘嘴角那一抹笑意,也笑了:“娘必是看到这一步,才会下死手的吧?”
陈瑜喝了茶,微微点头:“包括要来京城。”
苏四郎眸子一抹光亮,心里了然,苏家落到这个下场,身为太后的姜家最后一人,不得不见一见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