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去了!”刘申明提着暖壶,示意了一下前方不远的宿舍。
知青宿舍男女是分开的,靠近大门的为男宿舍。
女宿舍在里面。
“好嘞!”陈红枣提着暖壶回到许如蕙房间,田婶还没回来。
看到陈红枣提着暖壶回来,许如蕙挣扎着坐了起来:“给我倒一点热水,我喝了就会好了!”
陈红枣在许如蕙的缸子里倒了半缸子水,递给她:“刚烧开的!小心烫!”
许如蕙捧着缸子,眼圈慢慢的红了,“哎,看出来了!”
缸子里的热水,热气腾腾的,隔着缸子热度烫手。
陈红枣一去就过了很久,她还以为陈红枣趁机走了。
“红枣,你真好。”许如蕙道。
“给你烧了一点热水就好了啊?”陈红枣忍不住笑道:“你到时候听村里人骂我,就不会觉得我好了!”
许如蕙捧着缸子摇摇头:“一个人在一百个人眼里,就是一百个形象,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好人。”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说出的话也中听,”陈红枣把暖壶放在一边,在床边坐下:“我就亏在没什么文化,跟人家吵架就是跳脚,叉腰。”
许如蕙想象了一下陈红枣形容的画面,忍不住笑了,但痛经叫她的脸又是痛苦,又是忍不住想笑:“这画面,我在村里的大婶,大娘身上看到过,想象不出来,你要是这样,会是什么样子的。”
“也可能是哭着撒泼儿打滚。”陈红枣说完,就见田婶拿着一个小纸包走了进来。
“我把家里的都拿来了,你娘那边刚生了孩子,实在是匀不出来多的。就这些,”田婶把纸包放到桌上,她又拿了一小块干巴巴的生姜:“也是你娘给的,家里就这么点了。”
“那,那我不能要!”许如蕙连连拒绝。
她只是肚子疼而已。
陈红枣的娘更需要红糖。
陈红枣打开纸包,捏了一小撮红糖,要撒到许如蕙捧着的缸子里:“来月经的时候,喝点红糖非常好。”
许如蕙用手捂住缸子,“红枣,这是你娘从嘴里省下来的,我不能要,真的不能要。”
“你不要考虑那么多,我娘跟我妹妹是我该考虑的事情!”陈红枣不由分说的把缸子拿过来,把红糖撒进水里,又把缸子塞给许如蕙。
“小许同志,你喝吧,我们好歹是家在村里,总能想到办法的。”田婶安慰道:“姑娘家要是不养好身体,以后生娃可遭罪呢。”
“你们这些知青娃娃,一个个远离家的……”
田婶在絮叨。
陈红枣把纸包包好,放在桌上:“你留着慢慢喝,不要有顾虑。”
“红枣,”许如蕙费力的想下地叫陈红枣把红糖跟生姜拿走,却见陈红枣用指甲把干巴巴的生姜掐成一丝丝的放进水缸里:“相比我,你娘更需要的,你不要再给我了,快拿回去吧。”
“我有办法,不会叫我娘缺红糖的,”陈红枣把冒着热气的糖姜水塞给许如蕙:“趁热喝,连生姜都要吃掉。”
许如蕙是个知青,她哪里有陈红枣的力气大,她没推开陈红枣,反而被陈红枣把缸子推到嘴边,她和着眼泪,把带着辛辣生姜味,又甜丝丝的水喝进嘴里:“好,我喝!”
田婶朝陈红枣努努嘴儿:“小许同志,是不是在哭?”
陈红枣知道许如蕙为什么哭,她低声道:“可能是我把生姜放太多了。”
“不,不,一点都不辣,是水太烫!”许如蕙噙着泪珠,缸子里的水从开水,变成甜甜的红糖水,又变成带着辣味的姜糖水,直接暖到了她的心里。
她喝了几口,瞅了眼田婶,小声的问陈红枣:“红枣,红糖本来就是稀罕的东西,你这么劳师动众的,你婆婆,田大婶她回去会不会责怪你?”
“那你可想多了。”陈红枣走到田婶身边,伸手挽着她的手臂,亲昵的道:“我娘人可好了,你放心收着吧!”
“这孩子。”田婶抬起另一只手摸摸陈红枣的脑袋:“明明是你可好了!”
陈红枣一口一个娘,甜的她的心都快酥成了片片。
“喝了红糖水,你等会下来插上门就睡吧,我跟我娘就回去了。”陈红枣挽着田婶的手臂,临出门看了一眼许如蕙的门窗:“门窗都关好。”
“嗯!”许如蕙咬着嘴唇,用力的点点头:“田大婶,红枣,谢谢你们。”
“小许同志就是客气。”田婶道。
两个人走出许如蕙的门,陈红枣道:“娘,生姜是你拿去的吧,我娘家可没有。”
“傻孩子,”田婶摸摸陈红枣的手:“我跟你娘,谁给不是给?倒是你,就这么做了我家媳妇,娘对不住你!”
“这有什么对不住的?我多了一个娘疼我,我高兴还来不及。”陈红枣有点心虚,她就是知道田婶的儿子死了,为了避免孙兴钊过来求亲,特意利用了这个身份,这个话是万万不能告诉田婶的,她只能想办法加倍对田婶好。
婆媳两个手挽着手,亲亲密密的回到了家。
陈红枣烧了洗脚水,端来给田婶洗脚:“娘,洗洗睡吧!”
“哎哟,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我又不是封建社会的恶婆婆。我有手有脚的。”田婶嗔怪的道:“你还倒这么大半盆——”
“那是我要跟娘一起洗脚啊!”陈红枣把田婶的脚按进水里,她自己脱了鞋子,跟田婶一起洗脚,她的脚很白很小。
她穿的鞋子是吴桂芳穿过的旧鞋,非常不合脚,里面塞了很多碎布。
她这一脱鞋子,田婶看到了陈红枣的鞋子:“枣儿,你这鞋子不合脚,你怎么穿的住啊?”
“这鞋子还没破,等破了,就不穿了。”陈红枣满不在乎的道。
“等会洗完脚,你过来叫我给你画个鞋样子,我给你做一双鞋。”田婶弯腰摸了一下陈红枣的脚:“你这脚这么小,费不了多少布。”
“谢谢娘,真的不需要,我这鞋子还能穿的,”陈红枣拿起一只鞋子,给田婶看她缝在鞋子上的带子:“我用这带子一绑,鞋子可牢靠了。”
田婶一向好说话,难得的固执,她故意把脸一板:“今儿,我做这个主,你得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