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洗完脚之后,田婶找出来一张纸,铺在炕上:“枣儿,你过来把脚踩在纸上,我给你描个大小。”
陈红枣把脚踩在纸上,田婶用指甲在纸上抠出一个个的指甲印,算是留了记号。
家里竟是练个铅笔头都没有。
无形的透出一个“穷”字,叫陈红枣一阵心酸。
“娘,家里就没写字的笔啊?”
“搬家到这里之后,又没人写字,家里怎么会有那玩意?”田婶拍拍陈红枣的脚:“好了,不上工的时候,我一抽空就给你做。”
“娘,你就是做了,我也舍不得穿啊!”陈红枣道:“我这几天爬山下坡的,哪里舍得穿新鞋?娘要是实在想给我做,春节的时候,给我做一双过年穿,我好像还没在过年的时候穿过新鞋子呢。”
前世嫁给孙兴钊之后,最后虽然搬进小县城,生活还不如在村里的时候。
看似好像到城里变成了城里人,其实全都是她噩梦一般的记忆。
“好,好。”田婶把纸样子裁好,压到褥子的下面,在那里有不少纸样子,有些都泛黄了:“到时候娘给你做鞋子,你就推三阻四的,娘可生气了啊!”
“当然不会,我估计这鞋子也就穿到过年。”陈红枣穿上鞋子,端上洗脚水倒了出去。
陈红枣在家里整理白芷。
陈见银提着几只野兔走了进来:“之前下的兔套,套到了几只野兔。”
看到陈见银手里挣扎的兔子,陈小麦跟陈荞麦两个人眼里放光:“爸,这兔子是咱家套到的吗?”
陈荞麦偷偷看了陈红枣一眼:“姐,咱家是不是又有肉可以吃了?”
家里常年不见一点荤腥,上次那一条蛇肉叫家里的人都吃到了肉,陈红枣看到家里每一个人眼里都盯着陈见银手里的野兔:“有三只野兔,我们自己家吃一只,另外两只,不能吃。”
大姐发话了,陈小麦跟陈荞麦都看向了提着兔子的陈见银,姐两个眼巴巴的带着陈见银手里的野兔:“爸爸,我们就宰一只吧?再一只最小的。”
难得见荤腥的年月里,一只野兔,就能叫人眼冒绿光,陈见银也馋的不行,“行!”
他把两只野兔装进竹笼里,手里拎着一只看起来最瘦小的:“我们就把它吃了?”
陈见银把野兔三下五除二宰好,陈红枣把兔子斩成小块:“小麦去把院子里的苞米撅两穗,荞麦洗两个地瓜。”
陈小麦跟陈荞麦各自去按陈红枣说的办。
陈见银站在厨房的门口:“枣儿,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又是苞米,又是地瓜的?”
“等会你就知道了,”陈红枣吧兔肉放在锅里翻炒:“下午我们去把药材跟兔子卖掉。”
“兔子,能卖掉吗?”陈见银本来套兔子就是想给家里添一点荤腥,听到能卖钱,又惊又喜,但随后担心起来:“可是这能行吗?万一被人抓到投机倒把?”
“上次就告诉你,撑死大胆的,饿死胆小的,之前我不就是卖出钱了吗?”陈红枣一想到她把钱交给陈见银,陈见银居然叫大伯一家把钱跟口粮都抢走了,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了:“爹,咱家的钱,是咱家的,你要是再看不住我给你的钱,我就不交给你管了。”
“就五块钱,我能看不住?”陈见银心虚,没敢看陈红枣的眼睛,上次家里有三十块钱,都被陈大林抢走了,陈红枣把钱抢回来之后,就给了他五块钱。
“我觉得,你身上连一分钱都搂不住,奶奶跟大伯过来,三哭两吵,你就乖乖给钱了。”陈红枣一手叉腰,一手挥舞铲子:“这五块钱,就是我给爹你的考验,你是我们家的一家之主,是顶梁柱,你连家业都看不住,怎么叫娘和妹妹们依靠你?”
陈见银被陈红枣说的面皮发红:“你这丫头,怎么倒过来训我,我可是你爹!”
“我听枣儿说的怪有道理的,枣儿给你五块钱都嫌多,咱家六张嘴呢,你都能不管我们六个人的下顿,就把家里的口粮给二弟他们。”吴桂兰抱着孩子,从炕上歪过身,朝地上啐了一口:“你娘跟你弟弟要活,我们一家人就该死是不是?”
吴桂兰说着,哭了起来。
一边是自己大闺女,一边是媳妇。
两个人都在指责自己,陈见银的脸上挂不住:“那毕竟是我娘,是我弟弟。我做哥哥的——”
“你自己还四个孩子,她们不用吃饭,朝天张着嘴,喝风就能长大?”如果可以陈红枣真的想撬开自己这个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今天这饭,爹闻闻味儿就饱了。”
“我这十八岁,都是喝风长大的!”陈红枣越说越生气,拿着铲子重重拍在灶沿上:“什么时候都是你是儿子,你是哥哥,你就从来没想过,你还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爹?”
陈小麦跟陈荞麦从来没见过陈红枣这怒火朝天的样子,吓的站在远远的不敢靠过来。
“我知道啊,可是没有我娘,哪里来的我?你大伯他比我小啊,我照顾……”陈见银越说越声音越小。
听到陈见银的声音变小,陈红枣趁热打铁,继续高声道:“照顾别人是要看自己有没有能力的,没有人把自己妻子女儿嘴里的东西扣出去孝敬弟弟和弟媳妇。”
“瞧你说的难听的,那是我弟弟,怎么叫孝敬?”陈见银逮住陈红枣说的话,弱弱的反驳。
“那你说孝敬是怎么孝敬,照顾是怎么照顾?”陈红枣就没指望一次能把陈见银骂醒,她就是想光明正大的叫陈见银心里有一个印象,以后家里的钱是她陈红枣在管。
给陈见银五块钱,就是他最后的考验。
“对,对,枣儿说的有道理,你就好好孝敬陈大林一家人,我们娘儿几个都张着嘴喝风,以后不用你管,”吴桂兰听着陈红枣说的,也觉得是那么一回事。
陈见银对钱秀兰跟陈大林都是毫无原则的依从跟照顾,叫她也受不了。
“用不着娘跟妹妹们去喝风,叫爹一个人喝风,他一个人喝风,全家不饿,”陈红枣想了一个好办法治治她爹,她朝吓的哆哆嗦嗦的双胞胎妹妹两个说道:“还不快点把我要的东西拿过来?我们得吃饱了,才能叫爹尝尝喝风的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