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传海在基层工作大半辈子,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还是得心应手!
但陈红枣还嫌不够。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刚爷爷既然说到家法,那我倒要问问您了,张伯伯说的那些事儿,一桩一件可都是看得见的,您不说话,自然也是无话可说了吧?”
那么:“既然您无话可说,那按照您所谓的家法,是不是也可以治您一个教养无方?”
“你个小丫头片子!有你啥事!”
陈老栓脱了鞋就要打她。
但却被村支书眼里手快的拦下。
他笑了笑,半开玩笑的道:“诶,你看看你看看,咱红枣不亏是读过书的,这脑子转的就是快哈,今儿我还就可以给你掰扯掰扯家法!”
“咱老祖宗的东西,虽说咱新社会并不提倡这个,可我就觉得咱红枣说的对,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说老二家没关好女儿,你要治罪,治他一个教养无方,那你大儿子呢?”
“咱新社会讲究一个公平公正,自食其力,这口粮,来我瞧瞧。”说着他扒拉了一眼桌子上那小半袋子小米,辨了辨形状:“这小米一看就是咱村里出的,年前队上分的,我跟小刘给装的袋子,是不是啊老二。”
陈见银可算是看清楚了,他的爹妈,是一辈子都不管他死活的,所以,没等村支书把话落下,便又补了一句:“可不是嘛!这不是我们家跟田婶结亲,田婶见我们家困难,从自己嘴里节省下的,拿来给我媳妇儿补身体的,那三十块钱,里面有二十是她家给我女儿的彩礼,说是不能亏待了我家女儿,我家红枣不忍心亏待几个妹妹,就没拿去陪嫁。”
“咱都是地里刨事儿的庄稼人,谁家不是省吃俭用了大半辈子才得这点东西?爹说我不会教养孩子,那我家红枣再不懂事儿,也没想大哥似的跑去抢人东西!”
“你瞧瞧你瞧瞧……”村支书也忍不住跟夸她:“多好的孩子啊,陈老二教女有方!”
“就是就是!”
“我家女儿要是有红枣这一半懂事,我都能高兴的睡不着觉!”
“娘!”
陈红枣屋后的王婶人忍不住的说道,气得她家女儿直翻白眼。
众人也不由得纷纷附和。
闻此,陈老栓两口子的脸都没法儿搁了。
张传海就是个基层干事,在基层那么多年,他还是深知,这邻里矛盾,家庭琐事,主要还是以调节为主。
所以,一件陈老栓两口子气焰消了,也就顺势的借坡下驴:“行了老嫂子,这事儿咱还是哪儿说哪儿了,街里街坊的,大家也都不是那些不讲道理的人,您看您,冤枉了我家小刘,又委屈了自家孙女,合该您给人家道个歉吧?”
“啥?论了半天竟还要道歉!”钱秀兰哪儿拉得下这个脸哦,当下就气得气不打一出来了。
然而张传海却依旧坚持:“应该的应该的,冤枉了人家,那可不是得道个歉吗!”
“就是。”
周围的围观群众也在附和。
钱秀兰扭扭捏捏的,愣是不敢看向张传海一眼。
刘明申也是村子里的老人了,见惯了这些胡搅蛮缠的事情,也就没太在意:“算了,事情能说清楚就好,道不道歉的也都无所谓了,以后大家伙别乱说就是。”
钱秀兰一见刘明申松口,立马就坡下驴的道:“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
“反正无凭无据的,我们也奈何不了你什么,是吗?”一旁的小许忽然开口。
陈红枣看向她。
不知道为什么,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一样。
一样的不舒服,也一样的倔强……
只是正想着,钱秀兰的谩骂忽然又打断了她:“诶你这小姑娘,刚我就一直瞧不上你,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跟一帮老爷们跑到别人家里算是怎么回事?”
“老嫂子!”张传海忽然有点生气:“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人知蕙是农学院派到咱们村做实践工作的大学生,是国家的栋梁之材,你这一张嘴就又是一箩筐乱七八糟的闲话,我看你这老毛病也是改不了了!”
“是啊,这也就是我们老师不在,我老师要是来了,听见您这么说他的学生,指不定要发多大的火呢!”
跟着许知蕙一起来的两个学生看着比她还年轻一些,但眉宇之间也是没在怕的。
钱秀兰嘟嘟囔囔的,说不出来,也不敢说出来。
张传海不耐烦的剜了她一眼,随即转向院子里的围观群众:“行了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伙也赶紧回去睡吧,以后大家伙有什么困难,尽管去大队里找我,只要是我能解决的,就一定会帮着大家伙解决。”
众人见没什么热闹瞧了也就走了。
至于陈红枣,她却还沉浸在张传海刚那一句‘知蕙’的两个字上。
知蕙……
许知蕙……
没想到她竟也来过这个村子。
怪不得会跟孙兴钊的弟弟扯上关系。
前世,她认识许知蕙的时候她正怀孕呢,许知蕙也大着肚子,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像只被折断了翅膀的小鸟。
想必也是不愿意嫁吧?
只是那个时候,陈红枣正忙着伺候孙兴钊的爸妈,没时间打听别的事情而已。
现在想想……
一个有学历有见识的女孩子,若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嫁给孙兴钊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也是一个可怜人呢。
陈红枣叹了一口气后,也跟着自己的爸妈回了房间。
而另一边的陈大林家。
钱秀兰气鼓鼓的进了厨房,一屁股坐在了柴火堆上:“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我总有一天要让她好看!”
“可是支书好像一直是向着她的,要不咱们……”王翠花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天大地大,都没有她女儿的婚事要紧。
什么时候真的嫁过去了,再慢慢折腾他们也不迟的。
钱秀兰还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你以为现在你们就有面子?早前那小贱人在你们家门口闹什么呢?她是不是说栗栗跟村东头王老黑家的事儿了?”
王翠花不敢承认。
但承不承认还不就是那些事儿吗?
“这个小畜生,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钱秀兰恨得咬牙切齿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