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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创办小学 功过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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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赵书记说爷爷,“象演戏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此话虽有批评挖苦之意,但并非言过其实。

爷爷自从当队长以来,究竟想了多少出戏,演了多少出戏,也没人统计过。我只记得其中几出,包括抓蛤蟆、开豆腐房、建采石场、办食堂这四出。尽管建采石场和办食堂未获准许,最终夭折,但爷爷还是很快又构想了新的一出戏。他把昏花的目光投在了孩子们身上,他要为西南岔孩子们再演一出好戏:创办西南岔小学。

爷爷把他的想法最先跟我说了。我当即表示赞同。

我知道,爷爷要创西南岔办小学的想法,绝非一时心血来潮。

记得儿时我离开爷爷家,回县城上学,爷爷曾抱怨过:“西南岔建村子小一百来年了,咋就没人张罗给孩子们盖一所学堂呢?”爷爷说,我走后,他还找过当时的队长姜大牙,提议在村里办个小学校。姜大牙说:“现如今正闹饥荒,连吃饭都故不过来,那还有闲钱办学校。”爷爷说姜大牙是鼠目寸光,说他这个队长白当了。

爷爷可不想白当队长,他要在他当队长期间,充分利用手中的权利,办些自己想办的事情。用现在有些人喜欢用在官场上的话说,就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要搞出点政绩。”不过,爷爷要创西南岔办小学,可不是想搞啥政绩,爷爷或许连政绩这个名词都没听说过。也不是象要创办食堂那样大公有私,应该说是大公无私。是完全从西南岔孩子们的未来前途考虑的,是从孩子们的实际需要出发的。

那时,在西南岔村民中,特别是在青年人中,尽管有文化的尽管逐年增多,但文盲、半文盲,还是大有人在。马老板子的大闺女,不认识布票是几尺的。毯子匠的小孙子,分不清粮票是几斤的。至于,在自家贴春联闹出笑话,进城上厕所分不出男女,也不是啥新鲜事。纠其根源,是前些年西南岔的孩子应该上学的,有不少没能上学。就是在爷爷提出创办小学这年,我还帮爷爷估算过,全村应上学的适龄儿童有四十多人,而能背上书包上学的还不足二十人。能上学的孩子,每日要往返十六七里路,到大队所在地西北岔小学去读书,途中还要经过一条金沙河金。每当河水暴长,冲毁木桥,孩子们只能呆在家里盼望河水退去,影响了学习成绩。

为此,我当然赞同爷爷演好创办小学这出戏。

爷爷又把他的想法同外国孙讲了。

外国孙立刻来了精神:“好啊!您老不愧为读过孔老夫子的书。孔子曰:‘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也教导说,让孩子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未来是孩子们的,孩子们只有有文化、有知识,将来才能成大才。孩子们要成材,早期教育最重要,一定要从小学抓起。”

爷爷说:“我读过孔圣人的书不假,可惜了都就饭吃了。你说**的这套大道理我也不懂,我就想办咱自己的西南岔学堂,让孩子们都能背上书包上学,让西南岔没有一个孩子不识字。”

外国孙说:“我俩说的都是一回事。”

爷爷说:“那好,你就帮我张罗张罗吧。”

外国孙又感到有些为难了:“办个小学,虽然是好事,谈何容易啊!大队,公社,还有县教育部门能否批准?校舍问题、师资问题、教具问题等,都要先一一解决才行。”

爷爷却表现出义无返顾的犟劲:“官家准不准许,都要把学堂办起来。怪罪下来,我老头子担着。妈拉巴子的,我就不信,给孩子们办好事,还能给我治个罪?孩子们没有读书的地方,就先用饲养室的大炕。没有课桌,先把我的棺材板抬过去。你是教过大学的先生,我看就连当会计带当咱小学的校长。你张罗要缺人手,全屯子的人随你调遣。教书的先生嘛,你就先在小青年中挑选一个。最好在女孩子中挑选一个女先生,女孩子做事精细,也不能打小学生。”

外国孙被爷爷感动了:“您老这样相信我,我义不容辞。”

爷爷满意地说:“好。快过年了。明年过了破五,你就开始张罗。过二月二,就该张罗的差不离虎皮色了。”

外国孙提醒爷爷:“这么大的事,还是先请示一下大队赵书记吧。”

爷爷说:“我真烦请示他。”

说是这么说,爷爷还是去大队请示了赵书记。

出乎爷爷意料的是,赵书记非常支持爷爷创办小学。他还说:“老周头啊,你要能演好这出戏,可给西南岔立了一大功劳。前些日子,公社王书记去县里开会,县里领导还要求重视农村教育。王书记在传达县领导指示时,还说,有条件的社队都要有学校,我当时还真没敢想在你们西南岔办小学。今天,你主动提出来,我定会全力支持的。不过,咱丑话先说在前面,你们要自力更生,我可没有一分前贴补你们。”

爷爷说:“有你这些话,我知足了。”

爷爷兴冲冲地回到西南岔后,立即就把赵书记的意见告诉了外国孙,并让他马上着手张罗。

外国孙做事一向谨小慎微,不紧不慢。可爷爷让他筹办小学,他却一反常态,紧锣密鼓张罗起来。当天晚上,他就把我和狗剩、晓红、白兰等七八个小青年,及李瘸子的儿子李小木匠、赵石匠等,召集到到一起,起草了一份办学申请报告,对筹备办学做了明确具体的分工。之后,仅十几天的工夫,饲养室的门窗已焕然一新,四周的土墙壁刷上了白灰,刚涂上墨汁的黑板也挂到了墙上,写有“西南岔小学”的牌子,也挂到了室外。刚过正月十五,爷爷棺材板被抬到饲养室的大炕上,用板石垫起来当书桌。难题就这样一个一个地解决后,逐级上报的办学申请报告,也很快就得到了县教育部门的批准,外国孙兼任校长,晓红和白兰为民办教师,还免费赠送二十多册小学一年课本。

本来,外国孙出于回避假公济私的舆论,在上报民办教师时,没有报自己的女儿晓红,就准备报白兰一个人,是爷爷让把晓红也报上去的。爷爷还说:“还是让晓红先当先生吧,遇到一些难处,你给她指点指点也便当。白兰留做备用,一旦晓红有个大事小情,白兰好顶上去。再者,将来头拨孩子升了年级,下拨孩子又入了学,年级多了,孩子多了,一个先生也教不过来,那时白兰再脱产当先生也不迟。”

西南岔小学开学那天,临时校舍饲养室窗外、门口站满了孩子们的家长。室内的大炕上,坐了两大排笑脸绽开的孩子。爷爷亲自敲响了挂在老榆树上的犁铧子,作为开学典礼和第一堂课的钟声。晓红和白兰,就伴着这悦耳的钟声,同时在黑板上,分别工整地写下了“今天开学了”和“**万岁”十个大字。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感到,我的第二故乡西南岔,正在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再看爷爷,老人家挤在门口的人堆里,张着嘴巴,眯缝着双眼,脸上挂着孩子般地憨笑。

一连多日,有些孩子的爷爷奶奶,没事都喜欢到饲养室门前窗外转悠,相互碰面,在称赞爷爷办了一件大好事的同时,也对自家孩子的前途,寄予不着边际的期望。周小脚就喜笑颜开地对毯子匠说:“我孙子有了学问,将来兴许还能当**呢。”

外国孙却提醒道:“良好的开端只是万里长征才迈出第一步,后面的路更长更艰苦,稍有松懈就会出问题。”

果然不出外国孙所料。

开学刚刚三个月,赶车的马老板子的小儿子马振明就掇学了。晓红去他家找过他,他哭着说:“我爹不让我上学了,让我在家养猪。”

晓红把这事跟爷爷讲了。

当晚,爷爷就和晓红去了马老板子家,进门就指着马老板子骂道:“你他妈拉巴子算啥当爹的?这会儿,孩子好不容易才有了读书写字的地方,你可倒好,不让孩子上学,让他在家养猪。你想让孩子长大后也象你一样变成猪脑袋呀?”

马老板子“嘿嘿”地笑道:“我寻思,振远念了**年书,不是也得回来顺垄沟找豆包。振明能认得自己的名字,会记工分,将来跟我赶大车就得了。咱祖辈都是赶大车的,认多了字也派不上用场。”

爷爷说:“屁嗑!你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不也一样赶大车?就是进城跑到女人茅楼里拉屎,差点没让人当流氓抓。你想过没有,将来小青年都有文化,谁还愿意跟没文化的振明搞对象?”

马老板子拍拍脑门,故做惊讶地叫道:“哎呀,这我咋没想过。”

爷爷见说到马老板子要害,就进一步逼他:“你那脑袋八成是叫虫子嗑了。明天就让振明上学,我要到饲养室去查看,他要是不在大炕上读书,你往后就别再赶大车了,下大田铲地去!”

第二天,马老板子乖乖地让振明上学去了。

爷爷得意地说:“马老板子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就是吓唬管用。”

西南岔毕竟是一个偏僻边远的小山村,多年来靠土里刨食的庄稼人,受传统陈旧观念影响的孩子的家长,也不止马老板子一个人,更不是一朝一系夕就能使他们的观念转变的。爷爷对他们软硬兼施,区别不同情况采取不同方式,一个一个地促使他们尽快转变观念,不扯学生后腿,让孩子们安心在学校读书。不过,有些事情就不是家长们的观念问题,而是一些实际问题。有的女孩子在家时,要照看弟弟妹妹,爷爷还特准许她们把弟弟妹妹带到饲养室。有的男孩子下学不割猪食菜,他家的猪就会饿肚子。对此,爷爷和外国孙商量,早晨上学提前一小时,下午放学也提前一小时。为了解决孩子的书本费,爷爷和晓红还领着孩子们,上西南山刨过药材。

这天晚饭后,我和爷爷正坐在炕上听广播,晓红又来找爷爷。

我见她眼圈红红的,象是刚刚哭过,就逗她说:“让学生打了吧,

怎么把眼睛都哭成桃了。”

晓红没理我,一脸委屈地冲爷爷说:“队长,这学我没法教了!”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这是晓红第一次称爷爷为队长。以往她一直叫爷爷。

爷爷一愣:“咋了?”

晓红掏出手帕,擦了把眼泪:“今天又有五个学生旷课了。”

爷爷问:“是男孩女孩?”

晓红说:“全是男孩子。”

爷爷又问:“你找过他们家了吗?”

晓红说:“刚才都找过了。孩子的家长都说,他们早晨都上学了,晚上也都背书包回了家。结果,找一家,家长打一个孩子,都往死里打。打过后,他们都承认一起去大江里洗澡去了。我爸爸让我跟您汇报一下,看看是不是给打孩子的家长开个会,说服他们今后不要往死里打孩子。”

爷爷笑道:“我看家长打得对,就得打。逃学不打还了得!再说,家长打孩子,往死里打,也打不坏的。”

晓红不安地说:“好象是因为我告的状,他们才挨得打。他们肯定要怨恨我,以后不愿听我讲课了。”

爷爷安慰晓红说:“告状也没错。眼下他们怨恨你,大了以后,他们就会明白,你是为他们好。你也别生气了,孩子从小不打,大了就敢上房揭瓦。打就打了,看看他们明个还敢逃学不?”

我也插嘴劝晓红:“快别自责了,告孩子们一状子,也让他们知道你有办法整治他们,让他们怕你这个当老师的。这也是杀鸡给猴看。我敢打赌,明天他们保准都能按时到校。”

晓红着才破涕为笑。

第二中午,晓红告诉爷爷,所有的孩子都上学了。其中,有两个挨过打的孩子,往大炕上一坐,屁股疼得直哎吆,只得侧棱身子坐着。还拿眼偷着看她,她心里很不好受。

爷爷说:“让他们疼几天,也好长长记性。”

西南岔小学开学第一学期,只有一个年级一个班,二十多个孩子,最小的七岁,最大的已有十一岁。共开设四门课程,有语文、数学、音乐和图画,除了孙会计兼教数学外,其余三科均由晓红兼教,教纲完全按青石镇公办学校要求设计的。可是,到了第二学期,在西北岔小学读书的孩子们,除了五六年级外,全部都回到本村小学,年级有一至四年,学生增加到三十多人,课程也由四科增加到六科。公社李镇长指定北岔小学,为西南岔小学校派来一名吃商品粮的男教师,但三十多个孩子挤在一条大炕上,听课、学习都不方便,何况有的学生还带着弟妹。没几天就把那位吃商品粮的男教师气跑了。爷爷说他是匹跳槽的马,由他去吧。后来据说,他通过关系,调到县城里的一个小学去了。爷爷只得把白兰从田地里抽回来,和晓红一起教书。同时,他便和外国孙开始张罗盖西南岔小学校舍的事情。

这次爷爷召开了社员大会,外国孙把他和爷爷研究好的盖两栋共八间草房做校舍的方案,提交大家讨论。结果,意见很不统一。有上学孩子的社员主张盖校舍,而没有上学的孩子的社员不主张盖校舍,一些人还担心,拿出很多人力和财力盖校舍,会影响年终分红时的收入。就在社员们争论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爷爷那洪钟般的声音,又在午夜的饲养室内敲响:

“大家伙都不要再吵吵了。”

爷爷指着大炕上的两排棺材板说:“你们都低头看看,这是书桌吗?你们再抬头瞧瞧,这屋子象学堂吗?谁都知道,这是喂牛的饲养室。当初,咱让孩子们在这地方读书,是出于万般无奈。要长久地在这里读下去,能读来吃商品粮的教书先生吗?能读出中学生和大学生吗?孙会计就说过,西南岔的将来是孩子们的。为了孩子们,作父母的,当爷爷奶奶的,都应该拍拍脑袋想一想,能不能给孩子留点啥东西?也许你眼下还没有孩子上学,可将来你会当爹当娘、当爷当奶的,只要你不绝户,你就得有儿子,有孙子,子子孙孙是不会穷尽的。有谁好信给**写封信,问问他老人家,我们这学堂该不该盖?我敢和大家伙打赌,**是一准让盖的。我知道,大家伙最担心的是怕出工出力,年底少分红,少拿钱。为了孩子们,我看少拿几块钱也值得。我估摸着,也少拿不了几块钱。挂锄以后,咱村的劳力大都闲着,利用这段时间盖几间草房,也花不了几个钱。西南山上,姜大牙带大家伙栽的那片落叶松,都已长到小碗口粗了,伐一些椽子檩子、房梁门窗、桌椅板凳。咱西南岔到处都是青石,咱还有全公社最好的石匠赵石匠,凿些石头打地基。黄泥到处都是,多脱些大坯,用做砌墙。再到山上割一些黄草扇房盖,这学堂也就费些工时。等把孩子们安顿好了,我们秋后再设法多搞些副业,我们年终分红时还能达到一元钱以上。”爷爷见社员们都静静地听着,很多人还连连点头,就把声音再提高了许多,“老少爷们们,为了咱西南岔的孩子们,当爹的,当爷的,当奶的,作娘的,就舍些力气吧。我们还指望孩子们为我们养老送终呢。对我们的孩子连点力气都舍不得,他们将来会对我们尽孝道吗?我看,这学堂就盖定了吧!”

饲养室内终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爷爷脸上的皱纹也挂上了喜悦。

社员大会确定为小学校改新校舍后,首先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校址的选定。爷爷就和外国孙商量,外国孙认为,只要光线好,离村子近就可以。爷爷说,选校址和选房基地一样,要讲究风水。又特意去了趟西北岔,好说歹说,偷着请来了那位已不敢再看风水王半仙,在爷爷家喝了顿酒。爷爷陪他在村子周围,转悠了大半天。最后,王半仙半睁慧眼,选定了村子西面刘大斗家那六亩平地。

接下来,就是开春后平房场,打地基,砍房架,支房架,上房梁,脱土坯,砌房墙,善房盖。打地基时,赵石匠爷俩打的石头派上了用场。地基打在地下一米,爷爷视察后指示,地面再垒起半米。赵石匠说:“就是盖砖瓦房,这地基也能经得住。”爷爷说:“能经得住盖楼房才好呢!”上房梁时,爷爷还让我和狗剩放了很长一挂鞭炮,全村的大人孩子都去观看助威。爷爷说:“当年刘大斗家上房梁也没有这么气派!”善房盖时,爷爷让人在平整过操场上支起了两口大锅,烧做了饭菜,支上了两排木版,全村男女老少象参加婚礼坐席一样,大吃大喝了一顿。

再接下来,就是做桌椅板凳,装修校舍内部,平整操场。让李木匠坐了两个篮球架子,从生产队废弃的花轱辘车轮上,卸下两个铁圈,当篮球筐。爷爷利用两个晚上,坐在电灯下,用织网的梭子和网线,为篮球筐织了一副蓝筐网,挂了上去。爷爷还动员社员们,在两天内,每户按人口计算,上山刨挖小扬树苗。并集中一天,栽到了学校操场周围。

就这样,西南岔山村小学校的两排八间八间草房校舍,包括操场,终于在下雪之前落成了。当孩子们搬进宽敞明亮的教室时,爷爷又为他们在新学校敲响了上第一课的钟声。不过,那口钟不是挂在老榆树上的犁铧子,而是爷爷在大林子农场弄来的半截铁轨。

不过,此前还有一段插曲,有必要赘述一下。

西南岔小学的八间草房盖起来后,最要紧的就是做桌椅板凳。木料已经准备好,大都是从西南山伐来的大碗口粗的落叶松木,其中还有几根一搂来粗的白松圆木,都堆放在用做学校操场的空地上,只要锯成板子就能使用。爷爷不知从那里请来了两个拉大锯的盲流,让李木匠领着,搭起了一人多高的木架子,开始锯圆木。

这天,爷爷召集我们六七个大小伙子,刚把两根白松圆木滚上木架子,就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穿工装的人。他手握一把我在大林子采伐时见过的打号锤,旁若无人地径直奔到原木堆前,用打号锤挨个敲圆木。一时间,大家都被他敲愣住了。我就走过去问他:“同志,您有事吗?”

那人眼皮没抬,又敲了两下,才对我说:“我是青石镇新来的林管员,有要事要找你们队长。”

爷爷赶紧走过去说:“我是队长,你有啥事?”

林管员用轻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爷爷:“你是队长?”

爷爷说:“这还有错,全村社员举手选的。”

林管员挖苦爷爷:“你这老头,都大把年纪了,咋还干偷偷摸摸的勾当呢?你知道我为啥找你吗?”

爷爷在林管员刚问话时还笑脸相迎,后来见他这样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山大什么牲口没有!我咋知道野猫子为啥叫唤?”

“你!你这老头还敢骂人!”林管员气得嘴唇直哆嗦,“我告诉你,你们私自砍伐树木,属犯法行为!”

“你别拿大扎扎吓唬小孩!”爷爷声音拔的老高,“我们盖学堂,给孩子们做桌椅板凳,犯了哪条国法?”

“你们有伐木许可吗?”林管员问。

“自己栽的树,还要啥许可。”爷爷依然强词夺理,那声调却明显降低了许多。

“树栽到国家的山上,就是国家的。不经过批准,任何人都不能乱砍乱伐!”林管员指着木架子上的白松圆木说,“这些圆木也是你们自己栽的?”

爷爷嘟哝道:“那还能有假。”

林管员一撇嘴:“你拿我当三岁孩子耍呢!这几根白松起码要五十年才能长这么粗,你骗不了我。”

爷爷终于彻底软下来:“你小小年纪,到挺内行。服你了。这几根圆木是在老林子里伐的,是打算给还子们打桌面的。”

“怎么样,没屈你吧?”林管员有些得意。

“不屈,不屈!”爷爷赶忙陪笑脸,又恳求道:“为了孩子们,你就高抬贵手吧!”

林管员语气坚定地说:“不行,全部没收归公。我就是要治治你……你这老家伙!”

我一听这话,上前就推了他一把:“你咋骂人呢?”

林管员一个趔趄,站直后,就冲我直眼睛:“你敢打人?”

我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根木棍子,怒视着向林管员凑近:“打你是轻的。”

这时,爷爷一把夺下我的棍子,对我说:“这里没你的事,一边呆着去!要打得我打。”

林管员轻视地看着爷爷:“看你这老家伙敢打我?”

“你他妈拉巴子还骂?”爷爷顿时变了脸,吼叫着,紧握着木棍,,一步步逼近林管员,“你他妈拉巴子骂谁?你他妈拉巴子再骂你爷爷一句试试?”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冷静下来的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眼看着爷爷的木棍已经高高地扬了起来,林管员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外国孙急忙跑过去把爷爷挡住,抢下棍子。几个小伙子把爷爷推坐到圆木上,爷爷还喘着粗气吼叫:

“他想跟我扯犊子,没门!拉大锯的爷们,开拉!坐牢,蹲蜂眼,有我老头子去顶。妈拉巴子的,想没收孩子们的东西,除非我死了!”

大锯“咯吱!咯吱!”地拉响了。

林管员已被外国孙劝说到新盖的小学校教室里。也不知道外国孙和林管员说了些什么,林管员走时还同外国孙握了手。

几天后,青石镇李镇长和那位林管员,在大队赵书记的陪同下,又来到西南岔。林管员见到爷爷先笑了,还主动主动先和爷爷握了手。他说是接到其他村子举报,说爷爷找了两个盲流,偷着砍伐山林为他拉棺材板,他才来找爷爷的。由于不够冷静,气头上说话伤了爷爷。后来听孙会计一说,才知道的确是为学校打书桌,他恳请爷爷谅解。爷爷陪同他们到小学校转了半天,还要给他们安排派饭,李镇长说还要到其他生产队去,没让爷爷安排。赵书记也说,他已经在西北岔安排还派饭了。

李镇长临走时告诫爷爷:“林木是国家资源,以后就是自己栽的树,砍伐时也要打报告,经过批准才能砍伐呀!可不能再随便滥砍乱伐了。您说,这次该这么处罚你们呢?”

见爷爷脸色难看,默不做声,赵书记就递眼色:“李镇长问你哪?”

爷爷就说:“你镇长说咋办就咋办呗。”

李镇长笑道:“你这个老周头啊,怎么说你呢?盖学校有功,滥砍乱伐有过。功七分,过三分,功大于过。这次对你们只作口头批评,就不作处罚了。下不为例!”

爷爷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那就谢了。”

西南岔山村小学创办,才仅仅两年,它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尽管还不可和其它公办学校相比,但西南岔社员已经看到了未来和希望。到我离开西南岔那年,这所学校已被县教育局列为公办学校,拥有包括邻村在内的学生近百名,公办教师三人,一至六年级全日制授课。这年,已有三名同学考入县一中,另有五名同学升入青石镇中学。

爷爷这时虽然已不当队长,但他希望能活到小学校盖瓦房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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