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勋很久不习惯在家里开灯了,除非有客人来、或是父母回家,为了不要他们感到怪异他才会把灯打开。
其实家里也没什么客人。
而一年之中,父母踏进这个家门的时间,也是少的用十根手指头就能算的出来。
但绝不是因为他们感情不好,相反的,他们感情很好。
所以即使一年见面的时间只有一点点,他们都能谅解。
苍白的指头轻轻的抚过照片里六个人的脸,最终停在一名少女美丽的笑颜。
嘶嘶的声音打断刘静勋拿着像框沉思的动作,他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歉然的笑容放下像框,转而从冰箱里拿出一包用透明塑胶袋包着的鸡肉,一股脑儿的倒在盘子里。
半透明的血水从袋口滴在流理台上。
"来。"把盘子放到地上,他笑着对脚边的像是由一只只黑色虫子构成的物体说:"小文不好意思,我恍神了一下。"
没有回答他的话,黑色的物体在盘子落地的那瞬间涌上了里面血淋淋的鸡肉,像蚂蚁似的盖上鸡肉的每一个表面,包括盘子也是。
望着它们,刘静勋洗了手,在一旁托腮思考着。
那人说,这就是蛊虫。是小文的最后型态。
不过真的没有小文那么可爱。
虽然小文是一条百步蛇,但是至少还有个形体在......现在的小文,却是这副样子......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不禁一暗。
都怪那该死的警察,竟然开枪打小文。他承认当时小文有点不受控制,大概是因为被林育德的鞋子砸到的关系。但他后来已经控制好情况,谁让警方出来搅乱的。
到后来,原本只是要稍微引起一点小骚动,却害的傅敛差点走进了鬼门关......
可恶。
脚被碰了一下,刘静勋立刻会意的再拿出一包猪肉,一样带血的倒进已经空了的盘子里给名为小文的蛊虫吃。
"小文。"他轻声呼唤了蛊虫的名字,蛊虫停下进食的动作。虽然没有眼睛也没有脸,却像是在等着听刘静勋说话一般。
刘静勋淡淡的笑开。
"小文,今天刚好是第四年喔!你应该知道吧?我跟你说了好多次。"
蛊虫没有说话,实际上它也不会说话,但刘静勋却像是在跟它对话一样,继续说了下去。
"我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喃喃的说着,眼角竟然带着一丝泪光,"呐!你会帮我吧?我知道阿建的事情不是你的错......只是太不凑巧了而已,谁知道阿建刚好会沾到那个女人的血,不能怪你一时错乱,把他当成是......"
说着说着,刘静勋不再开口,半恍神的注视着蛊虫。
过了一会儿,蛊虫顶了一下他的脚。
刘静勋回过神来,又对着它笑了笑,"你先吃吧,我去打通电话。等你吃完,我们就出发,好吗?"
蛊虫无声的动了一下,继续进食。
此时厨房突然传出声音,刘静勋愣了一下,但很快的就知道声音的来源是什么。
"阿建?"到厨房后四顾无人,他往旁边的窗户走去,果然看见半透明的身影在窗户外看着他。
"阿敛那里差点被套话,所以我把他催眠了。"詹睿建叹了一口气,道:"他的气色还是很糟。"
刘静勋面有愧色,难过的说:"对不起,小文昨天被打中,所以有点控制不了。"
詹睿建耸肩,"算了,也不是你的错。倒是,你待会还要带那个东西出去吗?"
"嗯,我想小文它帮的上忙......"说出自己的理由,发现詹睿建皱起眉头的刘静勋随即问道:"你反对吗?"
当初詹睿建会死就是因为蛊虫搞错对象,才会误杀詹睿建,而傅敛这次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也是因为蛊虫失控的关系。
所以,如果詹睿建反对,刘静勋也是能理解的。
詹睿建轻轻的摇头,"不,我没有反对。带它去也好,以防万一。"
只是很快的,他锐利的眼神又对上刘静勋,"但,你这次可要控制好,如果它再搞砸......"
"不会的,我会跟它交代好。"刘静勋立刻点头承诺,脑袋一转,他又问道:"对了,外面不是有鬼在盯梢吗?你怎么──"
"就凭他们?"詹睿建自信并嚣张的笑道:"稍微催眠他们一下,就回去跟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报告一切正常了,根本不用多费心思!"
忘记詹睿建一向作事谨慎,自然会把事情处理好,刘静勋尴尬的抓抓头。
"那、那我去打电话给阿凯罗?"
"嗯。"詹睿建点点头,摆手示意刘静勋去忙他的,离去前不忘提醒一句:"按计画来,我先去那女人的家,时间到了别忘记要打电话。"
"我知道。"微笑着点头,等詹睿建的身影消失在窗外后,刘静勋走到客厅,拿起沙发旁的电话,开始拨打几天他一直联络的对象。
嘟嘟几声之后,电话那端的翁士凯接通了通话。
"喂,我这里有点麻烦。"
声音后的背景音乐很吵,引擎的声音几乎盖过了他的声音,显然对方正在外面的马路上。
刘静勋心神一凛,但还是用平常的语气问道:"怎么了?"
"条子跟了我一整天。"刘静勋听见翁士凯在那端低声骂了些什么,接着又道:"该死的,他们早上还到我家问婷学姐的事。"
已经查到那里了吗?在心里暗暗想道,刘静勋又问:"他们还知道了什么?"
"婷学姐的住院费用曾经是阿建出的。"
点点头,"我想也是。还有吗?"都已经查到胡文婷那里了,自然连这点都会知道。
翁士凯沉默半晌,才道:"我的手套被扯掉了。"
这就有点不妙了。心里这么想,但刘静勋没有说出口,只是问道:"你还好吗?"
虽然那些东西被看见,警察一定会立刻调查,而且肯定会很快就想到那些东西的来历,然后妨碍到他们,但现在他比较在乎的是翁士凯的心情。
"......还可以。不过那些警察──"
"没关系,我要出门了。"刘静勋说:"他们再怎么快,都快不过我们的。"
"......现在吗?你那里没条子?"
"没有,大概还来不及派过来吧。"转头看了下还在厨房里的蛊虫,刘静勋笑道:"我还要等小文,得让它吃饱喝足,才有办法跟我们一起做事。"
"......你还信任它啊?阿建跟傅敛......不就是因为它才搞砸的吗?"翁士凯的声音里是满满的不悦与不赞同。
"不到必要,我是不会让小文插手的。"刘静勋平静的说:"你放心,这一次......绝对可以。"
绝对、绝对可以。
绝对可以把这件事做个了结。
"计画呢?"明白游说无用,翁士凯问道。
"我先到学校之后再打给她,阿建已经先去她家了。你呢?"厨房里传出喀嗒的一声声响,刘静勋看过去,发现蛊虫已经吃完了猪肉,朝着他滑了过来。
翁士凯哼了一声,"甩掉条子......要是真的不行,我就一个砖块砸晕他!"
"那算袭警喔。"刘静勋提醒道:"而且砖块会砸死人的。"
"随便说说的,反正我先把他甩掉就是。"翁士凯说:"学校见。"
"嗯,到时候见。"语气轻快的像是刚跟同学约了游玩地点的刘静勋,微笑着挂上话筒。
拿起手边的侧背背包,蛊虫已经在里面盘据。
刘静勋拉上拉链,背着包包走出了家门,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关上,伴随一声巨石似的声响。
低着头,他站在门前站立了良久,彷佛是座祈祷的石雕像。
不能回头。
抬头,刘静勋昂然走向外面的街道,在即将西斜的艳阳下,他拦下一辆计程车。
"司机先生,麻烦你带我去禾安初中好吗?......对,就是天鸣路上的禾安初中......"
从计程车上下来,滕虹随手丢给对方钞票,连找的零钱都来不及拿,就冲进了殡仪馆。
滕虹才要去按电梯的键,猛然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在哪里,脚下一转,立刻又冲往服务台,双手往柜台一按,啪的撑在柜台前。
坐在服务台后的警卫被她的动作吓到,瞪大眼,差点说不出话来。
"蜀先生现在在哪?"没察觉到自己的连说话都带着强烈的急躁,滕虹对着警卫这样问道。
警卫喃喃的说:"应、应该在五楼的七、七号化妆间......"
得到答案,滕虹又拔腿像旋风似的冲进电梯。
她的心跳很快,大的几乎把所有的声音都掩盖过去,让她什么也听不清楚。
滕虹只知道自己速度要快,必须跟时间赛跑。
比不过,林育德会出事,所以她要快。
冲到了蜀辰所在的房间,滕虹猛地把门推开,因为力道太大,让门狠狠的撞上了墙壁,把房间里正在为亡者上妆的蜀辰给吓了一跳。
"滕虹?"蜀辰惊讶的低问。
"师父。"滕虹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叫唤,但尚喘息不定的模样泄漏了她的急躁,"请你协助我,追踪蛊虫的下落。"
看着自己向来冷静的徒弟,蜀辰缓缓的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