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车上，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看看手表，指针指向凌晨三点的位置。
以前有学上的时候没好好念书，闲书倒看了不少，在有些西方传说中，凌晨三点是个敏感的时刻。
那是吸血魔王出动的时候。
我怔怔看着时岩的侧脸，手脚抑制不住的发抖。
他递给我一杯热水，还是不多说一句话。
暖流顺着我的舌尖浸入嗓子眼，漫过心田，我不再那么发抖，感觉舒服多了。
时岩把他弟弟支走，而后一直在默默看着我。
我才意识到，是否应该跟人家道个谢？
可还没等我开口，便听到时岩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线，像一条小蛇，细细的缠绕进我的耳朵。“说吧，把一切都告诉我。”
我身子一颤，感到袖子里仿佛掉出了什么东西，轻飘飘的，像鹅毛一样落在时岩脚边。
“天桥上的……失学女生？”他嘴边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被认出来了……我心里暗叫不妙。
他已经注意到了落在他脚边的那张支票。
车里的气氛又沉寂下来。
他的脸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能远远的感受到他身上那份说一不二的气势。
“告诉我实话。”
我被他弄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所谓的实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实话？”
哦，或许，他要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为什么要装作乞丐出来骗钱？
“那个……我实在是缺钱。”我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前，尽管穷，可我仍然不愿意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承认这一点。
那种感觉像是把自己置身在一种很被动的境地里，仿佛等待着别人的施舍和同情，低贱的要把那盆嗟来之食，看的比命还重。
但面对时岩，我必须要说实话。因为他是第一个对我出手这样大方的人，又把我从标哥手里救出来，就冲这个，我也不该对人有所隐瞒。我苏小棠的行事准则便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不过我还是为自己作了辩解。“不过我没有骗人，我确实是穷学生……我十五岁以后就没再念过书了。”
“小姑娘……”许久，他薄唇轻动，“同样的事情，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我静静看着他，不知道他要把我怎样，也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我不是已经告诉了他我出来装乞丐的原因了吗？他还想知道什么？
我看到那张飘在他脚边的支票，可我实在做不到就此放过它，物归原主。
对于钱的强烈渴望，早已经让我把尊严生死都置之度外了。我慢慢弯身捡起那张支票，摊开在手心里轻轻抚摸了一遍又一遍。
“谢谢你的钱。”我继续低头轻声说道，“也谢谢你的善心……虽然你被我骗了。现在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不好，不该利用别人的善良获取钱财……但我别无选择。”
“既然你认出我是个骗子，那我也不妨实话跟你讲……这钱我不会还给你，因为这对我很重要。我现在一无所有，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那……”
“那怎样？”他的声音如重锤一般落在我心口。
他猛地抬起眼，眼光的狠戾比起刚才他与标哥对峙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实话，我很害怕这种眼光。我感到自己像是被两把利剑穿透，那种痛苦与挣扎仿若置身炼狱。
我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可是却本能的将两手护在胸前。
时岩轻笑，将烟蒂狠狠在烟灰缸里碾了碾。“我说过，同样的事情我不喜欢重复，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告诉我实话，别挑战我的耐性。”他哑哑的嗓音再度响起，斜睨着我，“或许我应该再说的明白一点？……在欧豪手底下，他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欧豪？我脑子发懵，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我……我不认识他……”
“给我说实话！”他的语气更严厉了些，把那叠文件翻得沙沙作响。
“我……我真的不认识他！我说的是实话！”
“装乞丐，躲在我车里偷听，又找来那么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冤大头来配合你演这场戏……呵！”他冷笑，“欧豪为了探听到一点内幕，真是煞费苦心了！”
昏暗的灯光下，我似乎真的看到他面庞扭曲，渐渐的，青面獠牙，真的变成了一个吸血魔王。
“原来……你在怀疑我？”我的声音颤抖的连我自己都辨不清说什么。
“我不该怀疑吗？”他凌厉的目光打在我身上，“今天这一连串事情未免太巧合了一点！”
他居高临下，我卑微渺小。
直到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刚才他把我从标哥手里救下，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的怀疑。
他怀疑我是那个什么欧豪的人，救下我，好方便审讯我。
我只觉得心口一阵凉凉的感觉……自己真是幼稚，竟然期待着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善良。
哪种善良不是建立在利益的交换之上？
我死死捏着手里的支票，这是我唯一的慰藉，然而在时岩那里，也只不过是打发叫花子的一笔小钱罢了。
他掸了掸西装领子上的烟灰，嘴边挂着一个仿若蔑视全世界的恍惚的微笑。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手中那张支票上。
“我劝你，最好还是跟我说实话，我没有太多时间跟你耗在这！”他咧嘴笑笑，“只要你肯配合，我会再给你一张支票。”他冲我手上努努嘴，“我保证，数字一定比这个还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