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水生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兄弟哟，你可吓坏我了。”跃进悲喜交织在脸上，说不出是喜还是悲。“你终于醒过来了，真的吓死我了。”
水生苦笑了笑，说：“跃进哥，车子没事吧？”
“还说没事呢，我要是慢一点把你拖出来，我们两人都成了烧猪。算啦，车子没啦还可以再买，只要人没有事就行了。”
水生周身疼痛，一看自己的腿打了石膏绷带，脸色大变地看住跃进：
“跃进哥，我的脚······”
“兄弟，幸好你命大，就是这条腿骨折，其他都没有大碍。养一段时间就没事。”
开头几日，来看病的人不少，后来就越来越少人来看水生了。冬梅看水生没有什么其它毛病，来得也少了。红李一次都没有来过。水莲因为厂子的事，也没有办法多来看他。反过来是环春日日来照看水生，煲汤送水，问长问短。开始的时候，水生还讲客套说嫂子怎么能老是麻烦你呢，你有事就不要这样常来了。环春说她反正也不忙什么，只要水生不嫌弃，她乐意帮帮忙。一个人住在医院里，最怕的就是孤独，有个人来陪着说说话，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后来水生就不讲客套了，说话也就越来越近。一日，当病房里只有水生和环春两个人时，水生就忍不住问环春。
“嫂子，我不是故意找你的不开心。我只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现在这么年轻不去找个归宿，等过了年纪想成家都难。你同金生哥这样也不是个长久之事啊！”
“唉，谁说不是呢。”环春长叹一口气，“水生哥，不瞒你说，我现在是无路可走哇。”
“怎么会呢？”水生不以为然地笑了，“你又不老，长得也还清秀。找个年纪不相上下的人应该不难。”
“说起来是不难，三条腿的男人没有，两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但细想一下会发觉好难。适合我的男人只有两种：从年龄上来讲就是年纪大一点或小一点，年纪小还没有结婚的，多半都是游手好闲之辈，我找了他，不是他养我而是要我来养他；年纪大一点，也是有崽有女的，我去当人后妈，费力不讨好，我也不乐意。真正的有钱人是不会中意我的，穷得叮当响没有钱的，我也不甘心跟着受苦受穷。”
“但你们这样一时是可以，一世怎么行啊？”
水生听金生说过不知多少次，说只要环春有合适的男人，他马上就不去环春那里了。
“唉，过得一时是一时吧。”环春咬住了嘴唇，“我知道要他金生离婚后来跟我结婚这不可能。但结不结婚有什么要紧，不就是一个形式吗？我不在乎形式。我就这样过个一二十年，我也觉得挺好。不用看人脸色，住我自己的屋，吃我自己的饭。”
“但你会老的，老了之后怎么办？”
“所以我现在千方百计在谋划办个电杆厂，赚点钱防老。”
水生笑了：“金生哥不是说这是他朋友介绍的项目嘛。”
“哪里呀——这是我以前的恋爱对象照顾我的。我就是为了等他才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前段时间才联系上的。他是想搞个项目让我赚点钱，补偿补偿的意思。呵，金生说是他的朋友哇？”
“哎嫂子，我还是叫你环春吧，你本来都小过我们这么多。”
“我不是每次都叫你水生哥吗。”
“环春，这么说这间厂子是你开不是金生哥开？”
“那当然。他金生的脑子还不足以独当一面，他只能卖卖嘴皮子，赚点小钱。要真正的办厂做大事，他做不来的。”
水生认真地看了环春一会，说：“如果是你来开这间厂，我倒是真愿意帮你参谋参谋。”
“那大好了。水生哥，你说这间厂有不有得做？”
“怎么会没得做——一万根电线杆，就算一根赚二十块，一万根就是二十万哪。你说有不有得做？”
“真的呀？”环春眉开眼笑：“水生哥，要是赚了钱，我私下给一点股份给你。你现在干脆不要同金生明说，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也希望有个人时时给我出出主意。”
这水生相信。每次金生带水生他们来环春家里打牌喝酒，环春从来没有摆过脸色，总是一面笑，端茶送水，客客气气。吵也好闹也好，没有不高兴过。
“金生哥答是答应过给我四万块钱的股份，说是楚州这桩生意的过手费。”
“啊，我不是给了四万叫他拿给你吗——原来他自己挪用去了。哎水生哥，这四万块钱是个小数，他不给我给。而且也绝不能就是数面上这四万块钱，他不会做人我会做。”
“不过要真正自己办一个电线杆厂，投资起码要超过一百万······”
“哎呀水生哥，这我办不到。”
“你听我讲完。如果什么事都能自己来，那些当然好。但在自己不够力的时候，就要懂得借力。也就是外边说的借鸡生蛋。”
“借鸡生蛋？水生哥，你详细给我说说。我不明白。”
“就是借别人的厂子为你生产。我们这次就是去了省城电线杆厂，回来的时候出的车祸。”
“看看，我们金生还是不懂得为人处事：求你帮忙的时候下跪都做得，不需要你的时候鬼影都不见一个，所以别人怎么会帮他呢？水生哥，我是不晓得内情，请你别见怪。不管最后做得成做不成，我都很感谢你。这次的医疗费我出。”
“环春，你是个有头脑的女人，做得点事成，我愿意跟你合伙。你知道吗——如果这个事做得成，赚个十几二十万应该不成问题。”
水生就把自己的设想一五一十都倒给了环春。
伤筋断骨一百天，住院个把月，水生无论如何不肯住了，坚决要求出院。医生说只要多注意一点，在家休养也是一样，就同意水生出院了。出院那天，冬梅说好来接水生的，等到十点十一点都不见人来。水生一肚子火，心里很恼冬梅。金生和环春两个在萍香的夜来香请水生吃饭。水生说不要，环春执意要请客，说这段时间水生为他们的事到处奔波，吃了不少的苦，负了不少的累。金生是不晓得做人，如果我环春也不晓得做人，人家会指背骂我们的。今日请餐饭，不能感谢万分之一，聊表一下心意而已。环春很会说话，劝菜劝酒恰如其分，俨然一个女主人的样子。金生几杯酒下肚子，一下子就醉倒了。环春要萍香安顿一下金生，自己就同水生在饭桌子上说话。
“水生哥，在金生这么多朋友中，只有你就象一个迷一样令人不解。”
“这你就搞错了。我们都是土包子一个，非常简单的人。不比你们城里人。”
“你这个土包子可不是一般的土包子。”环春笑笑口说道，“不过我也有点奇怪，按道理象你这样的人应该早就发了财，不至于象现在这样鞍前马后的为别人奔忙哪。你自己知道什么原因吗？”
水生心里一颤。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今日被人点到，就好象自己头上长着个癞痢头长久都不知道，突然间有人对他说你头上长着癞痢呢。水生摇摇头说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估计你是少了一个贤内助。我没有见过你堂客，不知道到底怎么样。听金生说你堂客跟你不大合拍？”
“是啊。说她是个二百五又不是，说她不是二百五又整个一个二百五。反正就是不合拍。”
水生心里非常不痛快，说话都气哼哼的。
“水生哥，这可怎么办呢——你们做生意的人，面对成千上万的难题，一日神经都是紧张兮兮的。家里就是避风港湾一样，是个休养生息的地方。如果家里都得不到温暖，就是铁打的男人也顶不住呀。香萍你说是不是？”
香萍安顿好事后，自己也走来同水生说闲话。一听环春这样问她，也接口道：
“是啊，水生哥就是没有个好堂客。一个家庭就象一个打鱼人一样，外面要有个好笊，家里还得有个好篓子。”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其实男人更是需要好的堂客。水生哥，你同我说实心话，你和嫂子之间难道就不可能和好如初，恢复到当初结婚时的感情？”
水生有些丧气，他不知道两个女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能说：
“我们都这样年纪了，好也是这样，歹也是这样了。我现在都没有感觉了，要不是我忍得，早都离婚了。不说也罢。”
“水生哥，我不赞成离婚。一离婚很多人受苦，特别是孩子，你看几多这样的例子。”
水生一脸的苦恼，低垂眼帘不出声了。
“但人活一世草话一秋。我认为在不影响家人的前提下，你去提个参，这本身无可非议。而且现在的生意场合中，你们这些生意人，也需要背后有个女人。”
环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水生也笑：“我现在一无所有一文不值，哪里还会有个笨蛋来中意我？”
“呵，你以为女人都是讲钱哪？”环春瞟了香萍一眼，说：“在感情的面前，很多女人都是笨蛋。香萍你说是不是？”
香萍脸上有些不自然：“你两个人扯蛋，不要扯上我。”
费了半天功夫，水生好不容易才从中巴车子上下得车来。拐着棍子来到歪脖的小卖部里，坐了个把钟头，也不见冬梅过来接他回家去。还是春桃得到信息，马上找了一辆单车把水生接回了家来。不过家里照样是铁将军把门，春桃又把水生扶到了自己家里。水生也没客套，吃饭便吃饭，喝酒便喝酒，好象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
来来回回敬酒，一瓶十全大补酒就喝光了。药性一发作，水生就有点头重脚轻。春桃不要其他人帮忙，一个人就搀着水生进了自己的房间。
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纸，春桃对自己有意，水生不是不知道。趁人之危好象很下作，水生做不出来。但春桃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水生忙东忙西跑上跑下，水生也还是有几分感动。一个多月没有同女人亲近过了，加上几杯补酒一冲，水生就有点把持不住。春桃服侍自己小心了还小心的样子，把水生放倒在枕头上，又把双脚一只一只地往床上挪，轻轻地放好，生怕弄疼了水生。水生一直盯着春桃的脸看，他看到春桃的脸上长着一层薄薄的绒毛，脸上的肤色泛红，活脱脱的就象一只熟了的桃子。看着看着，水生就一把抓住春桃的手。
“春桃······”
“嗯？”
春桃没有挣脱水生的手，笑眼眯眯地看住水生。
“我想提参提了你。做得么？”
春桃羞得垂下了头来，嘻嘻地笑着说：“水生哥，你又有文化又有本事，你会中意我？”
水生一把就放倒了春桃在枕头边，一只手就伸进了春桃的胸部。春桃格格一笑，轻轻地把手扬起来，作势要打在水生的脸上。身子却飞快地溜下床去，轻轻地扣上了房门。然后又快速地爬上床来，紧紧地搂住了水生。
当水生把春桃剥葱白一样剥光衣服，又笨手笨脚腾身上去的时候，春桃高兴地全身打颤。她一把扳倒水生的头来，嘴里直嚷：
“水生哥水生哥，我终于得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