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贵娃无意中得了俏姐儿的消息。他心想，当年他对俏姐儿也算是有恩的，不是吗？在俏姐儿最困难的时候，是他收留了她；两人在一起干的那几年，他对俏姐儿也不薄，甚至以老婆相待，从来没有亏欠过她什么；至于最终分手嘛，也不是他做错了什么，是俏姐儿有了新的想法，人各有志嘛，无可厚非。想来想去，他觉得俏姐儿不管怎么样，总得讲点情分吧。虽然说一个大男人去找女人帮忙，的确有些个不好意思，而且也不知道人家待见不待见，贵娃还是准备厚着脸皮去跑一趟。
这天，贵娃早早地起了床，洗漱之后，又刮了刮胡子，弄得简单地吃了吃。找出一身像样点的衣裳，西装革履地打扮了一番，对着小镜子照照了，感觉自己还挺精神的。拍了一下手，心兜兜地七点半就出了房门，在街口招手要了一辆出租车，就按老张抄下的地址，找俏姐儿去了。
平阳本是小城市，也就是个北方的县级市，大清早的，街上的人也不算多，没费多大工夫就找到了俏姐儿公司的门面。人家还没上班，门还没开，贵娃就掏出一支香烟，在门口溜达起来，顺便也看看周围的环境。俏姐儿的公司在平阳老城北街靠西头的一个巷口儿上，市口还算不错。这一截街面上也多是服装店，有童装，有男装，多数是女装；有的已经早早地开了门，有的还没有开门。卖早点的、修自行车的，都已经出摊了。
大约八点半的样子，俏姐儿的店开门了。贵娃走进去，先环顾了一下店里情况。呵，经营面积还不小，有四、五十个平方米，一排排的货架满是女装，墙上也贴着广告、挂了样品。贵娃一边看、一边向服务台走去。
“哎，打听一下，你们老板是个女的吧？”“什么意思？你。”“没什么，就打听一下。是女的吧？”服务台的中年女人看了贵娃一眼问道。“嗯，咋？你认识？”“是不是？”“嗯。”“姓刘？对吧？”“你哪里的？”“嘿嘿，是姓刘吧？”“看样子你们认识。哎，你哪儿的？”“嘿嘿，反正我不是你们老乡。”贵娃听那中年女人的口音和俏姐儿差不多，便随口说道。“我说嘛，没见过你。”“我以前和你们老板在一块儿干过。”“哦。”
“她在吗？”“不在。”“那她啥时候回来？”“哦，看这样子，你们好多时候没联系了。”那中年女人在写着什么，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贵娃一眼说。“啊，对，我也忙，是好几年不见了。”“哦。”“哎，帮个忙，找一下你们老板。”
“哦。你找我们老板有事？”“也没啥事。听说她现在做的不错，过来看看。”“哦，这样啊。”“她在哪儿办公？”“嘿嘿，不在这儿。”那中年女人有些警觉地答道。“那……”“这个不好告诉你。”“哈哈，还……那算了。”“嘿嘿。”那中年女人笑了一下便又继续写她的去了。贵娃在店里转来转去的，向好几个人打听半天，也没找见俏姐儿，便出门走了。
第二天上午，贵娃又跑去了。人家店里客来人往的，生意还不错。贵娃走到那个中年女人跟前，陪着笑脸问道：“忙着哩。”“嗯。啥事？”“哎呀，我昨天来过的。找你们老板，你忘了？”“昨天不是给你说了嘛，老板不在。”“昨天不在，敢今天也不在？”“不在。”“不在这儿上班？”“看你不像找麻烦的，就告诉你吧。”“哎呀，我又没跟你们做过生意，怎么会来找麻烦呢。”“以前是没见过你。”“我骗你干啥。她不在这儿？”“我们刘老板多数住在南方，偶尔才来一趟平阳。”“哦，是这样。在南方什么地方？”“哎呀，这个我也不知道。”“那这样，我留个联系电话，麻烦您转给她。”“这个我不能接。”“这有啥。她来了，你给她就行了，说我来找过她。”“你这人可真难缠。那你放那儿。”“哎呀，麻烦你了，可甭丢了的。”“哎呀，知道了。”就这样，贵娃厚着脸皮好说歹说，让人家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带着几分失落，贵娃离开了人家店面。
虽然没有见着俏姐儿，可凭他的经验，看店面这样子，俏姐儿这几年生意做得真不错，在外地还有生意。这一切，他不曾想到，更为之一惊。甚至想一想，只觉得自己有些惭愧，还不如一个女人，不是吗？事到如今，贵娃不敢有别的想法，这样三番五次地来找俏姐儿，不图别的，只要人家给他安排个活儿、混口饭吃就成。可老天捉弄人，偏偏又联系不上，也没办法。就这样，一线希望又断了。
回到住处，在门口买了一瓶酒、一份猪杂卷子、一小袋油炸花生米，拎到房间，打开收音机，一个人喝了起来。不一会儿，收音机里播起了蒲剧《卖水》选段，贵娃半醉半醒地，跟着哼唱起来：“自幼儿在南学常把那书来念，我知晓这受苦的人就这样艰难。一担水挑得我浑身是汗，到大街无人问也是枉然……”哼着哼着，贵娃不由得拿起那瓶酒一饮而尽，醉倒睡了过去。
几天以后，和几个朋友一道来到一个歌舞厅玩。不料，无意中却碰见了那大个子老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贵娃急忙迎上去问道：“你们搬家了？”“咋？找我？”“我去找你，人家说你们搬走了。”“你可真逗。那是玩的地儿。”“难怪呢。”“你不想想，我们公司怎么可能在那儿办公呢。”
“哦，那你们公司在哪儿？”“问这干啥？”“找你不是方便嘛。”“笑话，我不是把大哥大号码给你了嘛，还不方便？”“打了好几次，都不通嘛。”“哦，没顾上交费，停了几天。咋？有生意啦？”“嘿嘿，来先请你喝酒，来一杯。”“行，来一杯。”两人一饮而尽。
“说说看，啥生意？”“嘿嘿，不是。看能不能……”“吞吞吐吐个毬，有啥就直说。”“能不能混口饭吃？”“谁呀？”“还有谁？”“你？”“嗯。”“你不是在制管公司干得好好的吗？”“好个啥呢，想到你们公司去。”“开玩笑吧？”“真的。”
“你都五十多了，能干啥？”“我可是给你们揽过生意的，可不能过了河就拆桥。”“哈哈，揽了两笔生意，就能到我们公司干啦？干我们这一行，也不容易。荤素都来，你能干得了吗？”“咋干不了的？！”“哈哈，算了吧。光说给你听听，你都会尿裤子。”“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你还甭不信！”“哎，给你们老板说说看嘛。”“你真的想来？”“那肯定了嘛。”“算了吧，你干不了。”“有啥干不了的。”“你会功夫吗？”“又不是去打架，要啥功夫？”
“我们这一行，三教九流都打交道，你拿什么镇人家呢？人家凭什么听你的？”“混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白混的。”“算了吧。你那点东西算个屁？”“你也太小看人了。”“嘿嘿，小看倒是谈不上。不过，我劝你还是打消这念头，就吃你的这碗安生饭吧，真的。要真来了，会后悔的。”“哎呀，就帮忙给说说吧。”“哈哈，我看你是喝多了。”“哪儿的话，这才哪儿到哪儿？”“那好。我这忙也不白帮，你得先请客。”“这没问题。”
贵娃又请大个子老四吃了顿饭，还去捏了捏脚、泡了个澡。此后一连好几天过去了，还不见大个子老四的回音。后来，大个子老四给贵娃回话说：公司老板不同意，甚至都不让他跟贵娃来往了。贵娃又一次走投无路了。但有一条贵娃心里很清楚，只要他能拉到讨债生意，讨债公司还是能给他一碗饭吃的，因为没有人会跟到手的生意过不去的。
就这样，贵娃就改了行当，开始四处去找讨要货款的生意去了。结果呢？讨债公司是不乐意接纳贵娃，但却不能不接贵娃揽的讨债生意。而且道也有道，只要贵娃能拉来生意，讨债公司也给贵娃一些的好处。贵娃游离于黑白两道之间，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鬼。手头紧张的时候就四处奔波，兜里有钱的时候便酒色饱餐，倒也落了个逍遥。
一天晚上，贵娃和几个酒肉朋友泡过澡回来，倒头就睡。睡着睡着，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还小，带着妹妹桃儿去给家里拾柴禾，他见高崖上有枯死的树枝，就让妹妹在下面等着，自己带着小撅子爬上了高崖。桃儿教他一起砍完了再往下扔，可他就是不听，还是砍一根往下扔一根，害得桃儿在下面一会儿跑过来拾柴，一会儿又闪到一边躲避。站在上面，看妹妹缩着脑袋奔跑的样子，贵娃可乐了。结果呢？乐极忘形，一不小心，跐溜一滑，贵娃从高崖上滚了下去。虽说没有伤到骨头，可身上好几处都擦破了皮，疼得直咧嘴。桃儿一边埋怨一边找来野药材，用石头捣烂了，拿树叶给贵娃伤口敷上，还撕下嫩条上的树皮，给扎了起来。兄妹俩歇了一会儿，把柴禾捆捆好，拉着柴禾就往村里走去。快到村口时，一声雷鸣，下起了雨，雨水湿着伤口，一阵刺疼……就这样，贵娃从梦中惊醒，起身拉着灯，披上衣裳，抽了支烟，又躺下睡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