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杏儿想去看二狗。可并州距离兴州那么远,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是说去就方便去的,她想还是先回一趟老家,看哪个能陪她一道去,可不知道谁有空儿。于是,杏儿上街买了些并州特产,准备带回去。不是吗?大老远从省城回去了,见了姑妈、外婆、舅舅、妗子什么的,总不能空着手吧。
预备好之后,狗娃又给了杏儿一些钱,和恩娃一道把杏儿送到并州火车站。也许是工作顺利的原因,也许是好久没有回老家的缘故,也许是和恩娃相处得挺好的缘由,杏儿一路上,看到什么都感到特别新鲜而亲切。
到了平阳,杏儿也没去找她爹贵娃,而是直接跑到长途汽车站,当天下午便到了汾湾县城。杏儿就跑去找她表哥黑蛋。不巧,黑蛋去什么地方破案去了,不在家。表嫂留杏儿住一宿。第二天,杏儿跑到物资公司找了她二舅多娃。后半晌,就随二舅多娃回到了柳湾。
和别的村庄一样,这几年,柳湾村门楼儿外头也划出了一些宅基地,渐渐盖起一大片新房子。有传统的砖木结构的瓦房,也有砖混结构的一层的平顶房子(这里的人称之为平房),或者是两层坡顶的楼房。老村子里的人把这片新区叫做“西店”,而住在西店的人呢?则把村门楼儿里头的老村子称作“东店”。
多娃家住在西店,是分家之后多娃在自己宅基地上新盖的。正是做晚饭的时候,孩子们都在家。见爹从县城回来了,还带回多日不见的表姐杏儿,丹丹和彤彤甭提多高兴了。丹丹是个哑巴,吱呀吱地张罗着去多做点晚饭。彤彤喜欢地拉着杏儿的手,问这说那地聊个没完。
二妗子仙儿呢?脸上并没有多少惊喜的表情,只淡淡的问了句“回来了”就一带而过了,没有多喜欢,也没有不高兴。其实,仙儿一直就是这个样子,脸儿老是沉沉的,似乎给人以有些身份的感觉。
吃过晚饭,彤彤帮杏儿拿上行李,就往吴家老院走去。杏儿要去看她外婆和大舅。吴家老院自然是在东店,进了村门楼儿,往东走一截,到了丁字路口往南拐,沿小巷进去走上十来分钟就到了。
老院子变化不大,只添了三间东厦和一间与东厦相连的稍门楼儿。才吃过晚饭的,根儿正在他老母亲屋里闲聊。杏儿和彤彤一撩门帘,便进了奶奶的屋子。见杏儿突然来了,她舅厦奶奶问道:“咋还没到过年呢就回来了?”“想见你啦嘛。”“鬼白嘴。”“嘿嘿。”杏儿自己倒得喝了几口,然后说“额看一下额大妗子去”,就从北厦东头屋里出来,走北厦西头屋里去了。
“杏儿来了?”“嗯。”“外咋突然回来了?”“嘿嘿,想见你们的嘛。”“鬼话。”“嘿嘿,额说额眊眊二狗去。”“啊,早该去的,娃恓惶地独个儿在那么远的窝儿受哩。”“你眊额大妗子说的,二狗也大了嘛,外出去遛工的多着呢,敢都要人陪哩。”“这贼女子这嘴,额是说那个样儿哩嘛,敢教你去陪哩,对你额也不放心,这就是当大人的那一点心嘛。”“嘿嘿,额知道,额和你逗笑哩。”“嘿嘿,额敢不知道你说笑儿哩。”“不管咋说,额心里还是离额大妗子近。”“鬼白嘴。”“就是嘛。”“额知道,去,赶紧眊你奶奶去,要再在额这儿待一会儿,人家就多心了。”“嗯,外额过去。”
就这样,杏儿先和大妗子说了几句话,才又回到外婆屋里。“你那书念完了?”外婆问道。“嗯。”“你敢忘了?狗娃不是说准备在并州给杏儿寻下事儿了嘛。不毕业,咋工作呢?!”大舅笑着对老母亲说。“嘿嘿,额早忘了的。”
“啊,打算到一家合资企业去,额哥给人家老总说过了。”杏儿道。“老总?”她舅厦奶奶不解地问道。“就是总经理。”“哦。”“看样子狗娃在并州混得不歪。”大舅笑着道。“额也不知道。现在是承包了餐厅,又承包了客房,成天价忙。”“承包得咋样?”“额也没问。”“哦。”
“那你不赶紧上班去,回来做啥?”“额准备……”就在这时,多娃来了笑着说:“人家打算寻二狗去。”“敢告你说了?”她舅厦奶奶问多娃道。“啊,可不。”多娃答道。
“兴州忒远的,那边人也野,女儿家家的跑那么远,叫人操心的。”她舅厦奶奶说。“啊,可不的。”根儿搭话道。“额是说,看你俩哪个陪娃去。”她舅厦奶奶看了看两个儿子继续说:“根儿,你屋里没啥紧事,你就陪娃去吧。”“额去也行,就是没出过远门,怕摸不上。”根儿笑着说。“那有啥摸得上摸不上的,鼻子下面有嘴哩嘛,问问不就摸上了。”她舅厦奶奶有些不高兴地说。“这是那工头的地址。”杏儿掏出一张条子说。“有地址还怕寻不着?”她舅厦奶奶对大儿子根儿说。
“嘿嘿,算了,还是额去吧。”多娃笑着答道。“你去得请假,还要扣工资。”她舅厦奶奶对多娃说。“嘿嘿,额去敢不耽误拾药材?还不是一样的?就看谁去合适。”“行了,还是额去吧。额还有好几天调休呢。”“嘿嘿,回回指望你个事儿,你总有说头。”她舅厦奶奶瞥了根儿一眼说。“你这人就是忒偏心的。额在屋里还不是啥活都干了?”“行了,额都说额去了嘛,还说这些个干啥?”多娃对根儿道。“额也不管这些个,你俩有一人陪娃去就行。”
就在这时,杏儿进来了。她舅厦奶奶问道:“你打算多候起身?”“就这两天吧,再迟了天儿就冷了。”“你二舅陪你去。”“不用吧,额独个能行,反正有地址。”“你独个去,额不放心,就让你二舅陪你去吧。”“那行。”就这样,大家合计了合计,根儿和多娃回自己屋里去了,杏儿就住在了外婆屋里。
多娃回去对老婆说:“杏儿打算寻二狗去。”“哦,二狗这贼就随他爹,心可硬呢,不回来,也不捎个信儿。”“说白的,屋里没人,娃咋回来呢?”“敢不会去并州去?狗娃、杏儿不都在那里嘛。”“毕竟不是自家屋里嘛。”
“你甭说,说不定真像人家传的那,早给人家做了娃了。”“胡说啥呢!当心咱妈听得了。”“额就在咱屋里说说,敢跑到外面说去啦?!”“唉,这二狗也可怜!”“遇上这号老子,那可有啥法呢。”多娃一时没答话。
“哎,额告你说,你可不能去。”“去哪儿?”多娃笑着问。“装蒜吧,你就。一撅糓子,就知道你要拉啥屎。”“嘿嘿,啥话到了你嘴里就不能听了!”“告额说这些个,额还不知道你啥意思?!”“嘿嘿,啥都躲不过你这火眼金睛。”“反正得额同意才行。”
“额不去,杏儿一个女儿家,咋放心呢。”“那你哥敢不能去?!”“他没出过远门。”“谁敢一生下来就会出去跑?跑跑不就行了?眼目下,还是给锁锁跑工作最要紧。你不能去!”“嘿嘿,都不耽误。”“不听额说,你试试看!”“嘿嘿,就像母老虎似的,啥都把住。”“知道就行。”
“下回吧,刚才额答应咱妈了。”“答应了也不行!”“好,不去。睡吧。”多娃本来也不愿意陪杏儿去兴州,经老婆这样一拦,也就没有再坚持。第二天一早就回单位去了。
七点多钟,杏儿过来找二舅。仙儿说:“哎呀,大概单位有什么事,人家一早就来唤了,你二舅才走一会儿。”“哦。”杏儿应了一声,便转脸回到大舅屋里。听说多娃不言语走了,簪子嘀嘀咕咕的。既然已经这样了,也没别的法子,只得由根儿陪杏儿去了。
中午时分,根儿带着杏儿从汾湾县城上了火车,赶下午五点就到了西京。一出站,就见三个年轻小伙子围拢过来,热情地问去哪里,还说可以帮着买到有座位的火车票。根儿心想,从西京到兴州那么远,没有座位可不行,便同意了。三个小伙子拿了钱,让他俩在售票处门口等着,一溜烟钻到售票处人堆子买票去了。
趁这空档,杏儿和根儿看了看车站四周。西京车站前的广场的确挺大,一出站就给人以心旷神怡的感觉,有好几条公交线路直接通到这里,广场四周的房子比如候车室、售票处以及两边和马路对面的商店什么的,都是两三层的楼房,而且都是琉璃瓦的坡顶,古色古香,挺气派。
天儿还没有黑,路灯已经亮了。杏儿从包里掏出馍和大葱,和根儿一边吃着,一边看看车站广场。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那三个小伙子从售票处那边过来了,说票买到了。根儿正要伸出手拿票,小伙子撒腿就走,根儿和杏儿赶紧就追,拐到了车站旁边一个僻静之处。那三个小伙子每张票要加价五十块钱,不然,就不给票。根儿好说歹说,总共加了九十块钱,才把车票拿到手。一看票价,连加的钱,几乎多付了一倍的钱。这让从未出过远门的根儿大吃一惊,就连杏儿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根儿叮咛外甥女说:“路上不能再随便相信人了,下次买票啦什么的,还是自己排队去买,不然,太担惊受怕的。”“嗯。”杏儿点了点头。
就这样,两人在候车室等了几个小时,便挤上开往兴州的火车。到了晚上,杏儿和根儿轮流睡觉,只怕什么东西丢了。至于一路省吃俭用和所见所闻,这些闲话就不赘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