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率领着文武百官,出京远迎,从大清早等到下午,只等来了宇文轩的一句传话:边关战事忽起,事出突然,宇文轩他又调转马头回去了。
我接到消息后半晌无言,气得手都在发抖:“这个宇文轩,简直是昏了头了,连朕的鸽子也敢放!”
还是阿福宽慰我道:“宇文将军并不知晓皇上亲自来迎接,否则一定不会擅作主张的。”
我心知自董攀勾结外番以来,外番对我们的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此刻突然发难也是有迹可循的。再者说,一国安危终究还是比儿女情长重要些,想必宇文轩也明白这个道理,这才马不停蹄赶了回去。
他不回京了,一句话轻飘飘带过,我们便都扑了个空,该如何与险些被晒化了的朝臣们解释,却是个难题。我左思右想,再怎么巧妙的说辞也难以掩盖白白浪费这许多功夫的事实,索性对他们和盘托出。
好在文武百官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也都深知一旦国门被破他们可能都会性命不保,于是纷纷表示这半天功夫就当是锻炼身体好了,宇文将军一心为国,真真是大公无私。
我一看这样的结果也还不错,立即见好就收,表示大家就当是出来散散心,既然宇文将军不来了,大家就都回去吧。
诚然,散心是绝不可能从京城散到京郊的,遑论还要散回去。但是一众文武百官都展现出了惊人的毅力,能步行绝不坐轿,听说当晚回去之后就病倒了几个,第二日上朝时好几个位置都空缺下来。
其实我一直很不明白为何大家都只想到步行去迎接,几乎没有人选择坐轿。后来我问了阿福,才知道他们可能是以为只是要出主城,未曾料到要去京郊那么远。
曦儿回来后我便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因为没见着宇文轩心生愤恨,后来又想,万一她以为是我故意绕了一圈又让宇文轩回去了,对我心生愤恨,这可怎生是好?
她恨不恨我我是不大介意的,但她要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呢?我连着好几日都不敢主动去凤锦宫,以防她见到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我还是不要在她面前出现的好。
这一日,我忽然想起董玉自她父亲被问斩,就每日深居简出,这么久了我似乎还没怎么见过她,于是下了朝便拐去了烟霞宫。
烟霞宫里还和我上次来时是一般布置,董玉也还和我上次见到时一样唯唯诺诺。
我大约当日心情实在不好,连日没遇见个好事,曦儿也不知被我气得怎样了,董玉又总是这副样子,当即甩了脸色。
我大发雷霆,口不择言,从我对董玉的一番苦心一直说到董攀犯下的大错,连带着宇文轩不能回京都一并怪在了董玉身上。
董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我喘了几口气,缓过来一些,知道自己方才说了很多重话,再一见董玉楚楚可怜的娇弱身躯,正跪在我脚前泣涕涟涟,又有些于心不忍。
我冷静了一会儿,正打算再说些好话挽回,董玉忽然止住了哭泣,一字一句道:“臣妾明白了,臣妾不会再给皇上添麻烦,皇上要臣妾怎样做,臣妾便怎样做。”
我吓了一跳:“朕绝没有这个意思……”
董玉却一口气往下说道:“臣妾先前以为皇上会因为父亲的事看轻臣妾,所以事事谨小慎微,现在看来,是臣妾自己看轻自己了。原来皇上是要给臣妾一个机会,让臣妾能够继续在宫里好好活下去,臣妾已经想清楚了,以后臣妾知道该怎样做了。”
我好容易才从她这一大段话里理顺她想表达的意思。得知她如今已大彻大悟,不再需要我开解了,我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的。
董玉在此后几日从头到脚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也让我着实欣慰。我对她付出的这一番心血总算没有白费,尽管我只是对她发了一大通牢骚,但能就此打通董玉的任督二脉,让她得以重获新生,我也算是功德一件啊。
然而没过多久,我就发觉事情好像没我想得这样简单。董玉的确不再整日缩在烟霞宫里闭门不出了,也的确敢在我面前说话了,可是她隔三差五就往我宫里跑,每次还都是大半夜,这是怎么回事?
犹记得第一次董玉在半夜来龙潜宫时,我将将才睡下。阿福告诉她我睡下了之后,回来向我禀报说,董贵妃神色间似有些失落。可是我第二日特意绕了远路去烟霞宫找她时,她分明神色如常,甚至比往日还要活泼些。
当晚,我睡下之后,阿福又通报说董贵妃来了。我百思不得其解,莫非白天董玉一时忘了要对我说什么,晚上才想起来,所以急着过来与我说?
之后隔几天董玉便会在半夜三更来龙潜宫找我,每次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心中有了其他猜想,在某日见到董玉时,将她拉到无人处,小心翼翼问她:“董贵妃莫不是得了夜游症,改日朕悄悄叫太医来为你诊治诊治吧?”
董玉脸色立即红了,又渐渐转白,她没有回应我的问话,捂着脸跑回去了。我以为她不好意思,也便没有强迫她。之后她再也没有在半夜出现在龙潜宫,我想着夜游症也许与人的精神状况有关,董玉大概那段日子压力太大,睡眠不好,这才导致了病发。
日子一晃便到了盛夏,我许久不见曦儿,心中甚是想念,这一连许多日不见,她对我的怨恨应当也少些了吧?抱着这样的考虑,我鼓起勇气来到了凤锦宫。
曦儿又在与大宫女下棋打发时间,我本着投其所好的想法,兴致勃勃凑上前去:“皇后,朕与你手谈一局如何?”
曦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默默把棋子收回了棋笥。
我觍着脸坐在她对面,大宫女显然不好与我抢位置,只得把位置让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