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在市委门口受了委屈，换来了一顶常务副市长的帽子。很多人说，秦晓这是演了一出苦肉计，在衡岳市风雨飘摇的关键时刻，他的表现赢得了上级领导的赞赏。
我不苟同社会上的传言，但我有一点点的疑惑，在全市所有干部都避之不及的时候，秦晓一个人站出来，目的不言而喻。
甘露说的要将闹事的人进入司法程序，没过两天，市局新任局长孟晓晨就找到我的办公室来。
孟晓晨请我与他一道去秦晓办公室，征求一下他本人的意见。
我本来不想去，但孟晓晨的态度太诚恳了，以至于我不好意思拒绝。
秦晓听完孟晓晨的汇报后，手一挥说：“算了，这么点小事，就让他过去吧。作为领导干部，我们要理解他们的过激行为。”
秦晓的意见大大超出我的意料，我跟了他一两年，深知他的性格。秦晓是个很爱面子的人，他怎么会突然不追究动手打他的人？要知道他当年凭着一句对他不恭敬的话，就撤掉了开发区一个副主任的职务。
孟晓晨反复强调说这是市委甘书记的意见，对动手打人者，必须予以严惩。
秦晓听说是甘书记的指示，犹豫了一下说：“既然是甘书记的意见，我个人是没想法的。我尊重组织决定。”
我插了一句说：“问题是如果追究起来，以什么名义比较好？”
孟晓晨大笑道：“这是小事，聚众闹事，是典型的寻衅滋事，刑法上有这个罪名。动手打了秦市长，是故意伤害，几个罪名加起来，还不让他们把牢底坐穿？”
我说：“法不责众呀。”
秦晓扫了我一眼道：“陈秘啊，你这个思想还是过去的啊！现在有什么法不责众的说法？谁违法犯罪，谁接手惩罚。又不是搞株连九族。”
我说：“当时现场那么混乱，谁知道谁动了手啊？”
孟晓晨笑道：“陈秘，这点你更不用担心。我是吃什么饭的？要查出来谁是罪魁祸首，还不是洒洒水的事？不瞒你说，名单已经在我手上了。现在只要秦市长发句话，我这边立即安排人抓人。”
秦晓摆摆手说：“你们自己看着办。我还是那句老话，听从组织安排。”
我心里顿时涌上来一股怒火，秦晓这人我算是看透了，他是个真正的两面人。这人心机太重了，很恐怖。
在孟晓晨没说这是市委甘书记的决定时，他表现出一副大人大量的模样，完全可以不计较。在得知是甘露的指示后，他所表现出来的恨不得立即一脚将打他的人踩到脚底下的欲望面孔，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秦晓做了一番指示，大意是一定要将证据坐实，不能做让人诟病的事出来。他在我们要离去的时候特意起身过来，认真而诚恳地对孟晓晨说：“孟局，这件事交到你手上，我算是放下心来了。衡岳市目前的治安状态有待提高，还请孟局多花点心血啊！”
孟晓晨微笑道：“这些都是我的份内之事。秦市长您就放心好了，给我三个月，我还你一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衡岳市给你。”
秦晓大笑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与孟书记一样，都是干实事的人。”
从市政府出来，我好奇地问：“孟局，你手里真有名单？”
孟晓晨扫了我一眼，嘿嘿笑起来，压低声说：“没有。”
“你刚才不是说有吗？”我狐疑地问。
孟晓晨不作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想有，随时都有。我想没有，说有也没有。”
我被他这句话说得糊涂起来，认真地问：“到底有没有？”
“你是想有，还是想没有？”
“我没想法。”我说：“不过，我有个建议，这件事要从背景看，不能单纯以刑事犯罪来处理。打了秦市长是没错，但当时的情形，别说打人，杀人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老百姓无非就是想要一个饭碗而已。他们没别的想法。”
孟晓晨认真听我说话，听完后似笑非笑地问：“那么陈秘我问你一个事，这件事到底是办呢？还是不办呢？”
他故意拖长音调，一双眼咄咄逼人地看着我。
我当即浮上来一个念头，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表达我自己的想法。我说不办，到时候包括甘露在内，都会说我阻拦办案。我要说办了，要是真让闹事的这帮人吃官司，我于心不忍。
我顾左右而言他地说：“孟局，我不能干扰你们司法的。办与不办，是你们司法机关的决定。”
孟晓晨淡淡一笑，没作声。
与孟晓晨分别后，我回办公室，关上门我就在记忆里搜寻那天发生的事。究竟是谁动手打了秦晓，实话说我还真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当时动手的人绝非一个人。
中国人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起哄打乱拳。越是这样的场合，越容易引起人的冲动。过去我也趁乱打过乱拳。不过那时候是一个小流氓来我们学校骚扰我们的学姐学妹，被人逮住了在校园里大打出手。当时我去食堂吃饭，听说了这件事后也挤进去人群，在小流氓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两脚。
据说，那次打完小流氓后，校园治安好了不少。
想了半天，我还是没想出一个具体的人的面目来。我想，孟晓晨不至于将当天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抓起来吧？
瞿蕾？这个名字一下就跳了出来。
万晓当时就告诉过我，这次收费员闹事，为首的就是一个叫瞿蕾的人。
我将万晓这次被调职的事一联想，似乎有所悟了。
秦晓挨打，万晓当然知道是谁。但万晓一直没动手抓人，直到他被突然调职。看来，万晓调职也与这件事有关。
我试着给万晓打电话，万晓接了，听了一会后说：“老弟，你是聪明人。你觉得老哥我这次亏不亏？”
我笑道：“亏与不亏，你自己心里没数呀？”
万晓叹口气说：“算了，我老万就这个屁命。我认了。因为我确实拿不出勇气去抓人。他们换了个人来当局长好啊。局长外地人，没人情可讲嘛。”
我小心翼翼地问：“这么说，这次抓人势在必行？”
“肯定的。”万晓叹口气说：“他们都要立威！”
“要立威就拿老百姓来开玩笑？”我有点愤怒地问。
“你别冲我发火！”万晓大笑道：“老弟，我都不管这一套了，老子现在是司法局长。司法局长是什么？就是一个屁！”
我无可奈何挂了万晓的电话。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将消息透露给瞿蕾的时候，她居然找上门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