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不到,我去市委上班的时候,人被堵在门口进不去了。
市委门口聚集了一大批男女,举着横幅堵着不让出入。
我看了一眼横幅,上面写着“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工作。”另外的一条横幅上写着:还我青春,还我工龄。
看完横幅,我再去看堵门的人,不用多想,我就知道是收费员。
一切不出我所料,他们集体来维权了。
收费员罢工后,我从银行抽调过去的人现在不愿意离开了。银行领导亲自登门拜访,他们愿意协助收费,不要工资。只需要答应他们,收费站的户头开在他们银行。
这家银行是衡岳市的城市银行,也就是地方银行。原来的业绩不怎么样,总是被几大行甩在后面好远。当初我预料收费员会罢工的时候,主动去联系过收费站原来的银行,希望他们协助市委度过这次难关。但我接触过几家,都被他们无情的拒绝了。
城市银行听到这个消息后主动来找的我,我与他们约定,只要他们帮市委度过这一关,以后的业务将全部往他们这边倾斜。
城市银行动用了全部力量,连夜从各支行各分理处抽调了一批精兵强将待命。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收费员罢了几天工后,不见有人来出面安慰他们,也不见任何动静,他们开始心底没底了,一部分人想要回岗位去,却被告知已经被辞退了。原来开户银行也觉得时机不妙,主动要求派人来协助收费,但我不再与他们谈了。
收费员等了几天后,终于坐不住了,开始聚集来市委门口维权。
我与他们不熟,他们当中也没人认识我。因此我穿过几道人墙后,到了大门口都没人认出我来。
门口站着几个女人,看我要进去,凶神恶煞地问我,你是什么人?不许进去。
我笑道:“这是政府机关,是办公的地方。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通过信访部门解决问题。这样堵门,是违法的。”
女人们一听我的话,呼啦一声就将我团团围住。大声质问我是谁,为什么要这样说话?说老百姓已经被逼到生死边缘了,怎么还替政府说话?
我不惊不怒,气定神闲地说:“你们不用管我是什么人。我只告诉你们这条解决问题的途径。如果你们非要这样堵门闹事,后果会很严重。”
女人们狐疑地看着我,小声嘀咕着。我想要穿过去,却被她们用身体死死堵死。她们说,除非市委书记出来说话,给她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她们绝不后退半步。
我扫视一眼身后,发现已经来了不少的警察。但这些警察都站在一边,没一个人主动上来维持秩序。
市委大楼里也不见一个人出来,此刻也该是上班高峰期。每天这个时候出入市委大院的小车如过江之鲫,但今天居然不见一辆车出来,也不见一辆车出去。
这一切都表现得极为反常!我的心头顿时疑云骤起。
市委门口原来有武警站岗,前两年被撤掉了。说是地级市的党政机关不够配备武警执勤,改为保安负责。
我便去找保安,眼光扫了一圈,才发现几个保安躲在一边抽着烟。
我扔下几个叽叽喳喳的女人,走到保安身边问:“你们怎么不管?”
保安当中有人认识我,涎着脸笑说:“领导,我们敢管吗?你都不晓得这些是什么人,听说好多领导的亲属都在。”
我皱着眉说:“不管谁的亲属在,这是你们的职责啊!”
保安苦笑道:“领导,我们去管,饭碗就会砸了。你看警察来了都不管,我们哪里敢去管。”
我心头冒上来一股火,厉声说:“你们不要管别人怎么做,你们这样不管事,就是渎职。”
保安嘿嘿干笑,道:“我们又不是干部,怎么会轮到我们渎职。”
围堵的人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将整个市委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没一会响起了口号声。
口号声一歇,他们又开始唱《国际歌》。场面有点失控,乱糟糟的一片。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这些人来围堵市委大门,一定是有人指使。他们是想给甘露一个下马威看。甘露履职当天就宣布要进行机构大改革,早就让一些人坐立不安了。
甘露的机构改革计划,也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我尝试着与她沟通过,希望她将这件事先压下来,等时机成熟了再出手。可是甘露不听我的劝告,她非要烧这把火。这下烧出问题来了。
一个收费员的问题都弄得鸡飞狗跳的,下步她要彻底改革的机构计划将举步维艰。
我心里非常明白,如果压不下这股风,甘露今后的工作会很难开展。
手机突然响起来,我瞄了一眼,是甘露打来的。于是不动声色走到一边去,开始接听。
“陈风,你在哪?”她口气焦急,显得有些慌乱。
“我就在大门口。”
“怎么办?”她催着我说:“出个主意。”
我想了想说:“目前状况,坐下来谈几乎没可能了。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采取强制措施。”
甘露犹豫了一下,小声问:“这样行吗?”
我坚定地说:“必须这样。衡岳市的人我知道,这些人就是想看笑话。真正有胆量闹事的人不多。”
“具体怎么执行?”甘露问。
我想也没想就说:“这个事还必须得何至书记出马。他是军人出身,处理这类事有经验。”
甘露沉吟了一会,轻声说:“是你通知老何,还是我通知?”
“当然是你!”我笑着说:“你是衡岳市的大当家,老板,大家都听你的,我可没资格指挥何副书记。”
甘露嗯了一声说:“好,你注意一下安全。”
挂了电话,我又走到保安们的身边,再次让他们去维持秩序。可是保安员根本不屑与我说话,几个人抽着烟顾自谈笑风生。
我心里窝着一股火,这些狗日的以为老子拿他们没办法是吧?平常我在市委大院出入的机会不多,我一个副秘书长的身份还是政府那边挂着的。这样我来市委机关的机会就屈指可数了。
这次我被调整到机构改革小组来,并没太多动静。以至于他们都只知道我是个小领导,却不知我现在要捏死他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人群越聚越多,很多与此次毫无关系的上访人也掺杂了进来。有人公开展开了冤状,神情激愤地给周围围观的群众诉说冤屈。事态眼看着不可控了。我的心悬了起来。
就在这时,响起汽车喇叭声。我循声看过去,就看到秦晓勾着头从车里下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