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在市政府上班,他的办公地点与市委隔着一条街。他突然出现在维权现场,让我有些意外。
通常出现这样的情况,秦晓是不需要出面的。重大情况一般是市公安局局长亲自出马。市局局长是政府副市长,社会出现骚乱,他必须在场。
可是我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局长万晓。甚至连个像样的警察领导都没露面。
我正在疑惑,甘露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迟疑半天说:“我让秦市长来处理了。”
我心里一急,问道:“你没通知何书记?”
甘露犹豫一下说:“没必要吧?”
我哼了一声挂了电话。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挂她的电话,而且我相信她能感觉到我的不逊。不用多想,我能猜出来秦晓将会无功而返,但我就没料到,事情的发展会急转直下。
秦晓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溜光。或许是得到了甘露的垂青,他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尽管满脸寒霜,但我还是能从他的眼角眉梢看出了得意。
衡岳市正处在大换班的时刻,此时谁与甘露走得近,谁将得到提拔和权力。这是谁都心知肚明的事,因此自从甘露来了衡岳市以后,很多人都现在想方设法找机会去她面前露个面,表个忠心。
但甘露似乎不愿意给任何人机会,她给秘书下了个死命令,没有她的同意,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去她办公室请示汇报工作。
秦晓显然是得到了甘露的指令,他下车后,手指拂过他光溜的头发,眼光轻蔑地扫视一圈,问:“谁是你们领头的?”
本来汹涌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往秦晓那边看。
我躲在一边,不想让他看到我。但我随时都在注意现场的变化,我必须要在关键时刻控制局面。
没人答秦晓的话,周围是一片低低的噪杂声。
秦晓连问了三遍,没一个人站出来。他就有些不耐烦了,招手叫了警察过来,命令他们说:“你们把为首的人找出来。”
警察推脱说也不知道谁是为首的,反正他们接到报警后赶过来就是这个样子了。依他们来看,这些人个个都是为主的,又个个都不像为主的。
警察的话惹得周围的人哄笑起来。秦晓面露尴尬,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好几下,铁青着脸道:“你们连个为首的人都没有,怎么谈啊?我现在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推选出来三个为首的人与我谈。”
有人就喊:“你是谁啊?”
秦晓大声说:“我是市政府副市长秦晓,我代表市委市政府与你们谈。”
人群中响起一片嘘声,有人说:“你一个副市长的官太小了,你解决不了问题。”
秦晓讪讪地说:“谁说解决不了问题?你们要相信政府!”
我看着被人群围着的秦晓,不免为他担心起来。他也真是胆大,一个人带着一辆车就来了,他难道没有一点危机处理意识吗?像这样的场合,保护自己是最主要的啊。
过后一想,我有觉得好笑,秦晓这是故意要演一出孤胆英雄吧?
三分钟很快过去了,没有推选出来为首的人。局面一下陷入僵局。
秦晓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他瞪着眼看着一个大声说话的女人,厉声说:“你们这些人,连个为首的人都找不出,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嘛!”
女人吃惊地看着他,问:“你骂谁哪?”
秦晓不屑与她争辩,哼了一声说:“既然你们不愿意谈,就让开路,不要阻扰党政机关正常工作。否则,全部抓起来。”
这句话就像捅破了马蜂窝一样,女人尖叫起来,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破耳膜。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打死这个狗官!”
话音刚落,人潮就涌了过来,迅速将秦晓淹灭在一片人海中。
我大吃一惊,顾不得多想,顺手将包扔给保安,一阵风似的就往秦晓站的地方扑过去。
等我挤到秦晓面前,奋力阻拦住砸向他的拳头时,秦晓已经被乱拳打得鼻青脸肿了。我一把将他挡在身后,双目怒张,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
或许是我的样子吓住了人,群殴的人一下就往四散退开。我一手护住秦晓,一边命令挤过来的警察:“不可放走动手的人。”
副市长挨了打,这是大事啊!警察不敢怠慢了,开始张牙舞爪要抓人。场面再度失控,哭爹叫娘的声音此起彼伏。
保安们也知道出了大问题了,他们跑了过来,将我和秦晓团团围住。
我哭笑不得,让人护送秦副市长先走。
秦晓可能被打晕了头,茫然地看着周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看他狼狈的样子想笑,如果不是他在开发区的问题上故意给我小鞋穿,我不会见死不救。我会在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他身边。尽管我不能帮太多,但我能肯定,至少他不会挨上一顿无缘无故的打。
秦晓一走,先前张牙舞爪的警察就没动静了。
我心里一跳,警察也太反常了吧?
本来四散跑开的人群又开始慢慢往市委大门口聚集过来,我心里立马浮上来一个念头,何书记不出手,此事压不了了。
我顾不得多想,第二次给甘露打电话。
甘露叹息一声说:“你别说话,我都看见了。你决定吧!”
我嗯了一声,挂了她的电话后片刻也没耽搁,直接就拨到表舅何至的手机上了。
表舅自从没出现在孟小雨主导的市委领导班子名单上后,他就很少回来上班了。过来电话过去,表舅不在办公室,也不在家,而是与一个老战友去郊外钓鱼去了。
我三言两句将事情说了一遍,临了补上一句说:“是甘书记让我来找您的。”
表舅哦了一声,狐疑地问:“你与市局的老万不是很熟悉吗?怎么不去找他?这样维稳的事怎么找到我头上来了。”
我犹豫片刻说:“何副书记,我认为单靠警察的力量,已经不足以防备这次骚乱。”
表舅沉吟一下问我:“都怎么样了?他们是想翻天吗?”
我苦笑说:“翻天是翻不了的,但我担心事态会变得越来越严重,如果不控制住,局面会出现失控。”
“几个收费员就将你们吓成这样?”表舅不屑地说:“年轻人,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呀。”
我连连称是,请求表舅拿个主意出来。
表舅想了想说:“既然这样,就得上非常手段了。小风啊,你就在市委门口看着,必要的时候再给我电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