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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大军压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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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旭一直难以理解,以高老头这般无可救药的猥琐,如何生得出一个算得上一表人材的儿子来。

对于高老头这种像公鸡一般嚣张的自我标榜,高旭也禁不住替他脸红一下。高旭曾想起他的那封家书,一直以来,在高旭的印象里,这个高成仁想必是个固执的老夫子而已。那知这个高老头比农民还农民,不对,是比渔夫还渔夫,因为他身上带着一股冲鼻的海腥味。

无论如何,高旭只得开始进入这个渔夫之子的角色,为了避免让高老头感到自己的异样,高旭装作大病初愈的模样,少说多看。

高老头那种以子为荣的自豪感所带来的热情,具有强烈的感染力。他又哭又笑道:“旭儿,昨晚我收到程老儿的急信,说你反清了,举义了,还杀了数千清兵,取得了大胜仗。当时我出海归来,还道是程老儿开我玩笑。我本以为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等大事来,那知一路行来,人人都在说你夸你呢。”

高旭苦笑一下,这高老头还有自知之明,如果按以前那个混吃等死的浪荡儿子,自然绝不可能。一旁的程璧道:“高老头,这等大事,我怎么能骗你。”

高老头嘿嘿道:“是商九分奸,你骗我的还少么?”

程璧是典当商,高老头是海盗兼海商,平日俩人做起生意来都是尔虞我诈的。彼此之间从来没有信任之说。对于程璧的突然来信,高老头自然以为程璧噱人的。那知连夜高老头又收到江阴城陈明遇陈典吏的急信,说高旭在大捷之后得了急病,郎中们束手无策。高老头这时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深夜就往江阴赶来。

不过看着高旭的气色虽然不太好,但不想得急病的样子,高老头不由问道:“旭儿,你真得了急病?”

高旭只得点点头,道:“嗯。”

高老头不信道:“那咋的一夜之间好了?”

高老头的疑问让程璧以及书生许用都很奇怪,昨日他们都看了高旭奄奄一息,心跳全无,那知一夜之间,高旭又活灵活现了。高旭没有解释,只是微微笑笑,道:“不知为什么,只是好了。”

这时,小芸娘笑吟吟地奉着热茶,揭开帐门,风情万千地走到高老头跟前,道:“高伯伯请喝茶。”

高老头一愣,暗想这是哪个尼姑庵里跑来的小尼姑,怎么狐媚得连佛祖也要动心啊。小芸娘当初为了混出怡红院,不惜剃了满头秀,所以高老头误会她是尼姑来着。小芸娘拍着心口道:“是啊,昨天高大哥突然得了急病,我也是急极了。如果高大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一般女子自然不会像小芸娘这般**裸地当众表白心意,但她不仅在神色上没有任何故作之态,落落大方,而又流露出一股真情实意来。高老头听罢,又是嘿嘿一笑,道:“好,很好。旭儿有福了。”

高老头又瞧了小芸娘一眼,突然觉得她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一般。略作一想,高老头浑身一震,竟是不可思议地指着小芸娘,有点结巴地道:“你是小芸儿?!秦淮的小芸儿?”

大约五年前,高老头看中了秦淮河边上某个妓楼里的一名妓娘,曾想把那妓娘赎出来,只是代价实在太高,小气的高老头总是舍不得出那个钱。每次风流之后,往往许诺下一次一定要把她赎出来,但下一次还有下一次。直到有一天,那名妓娘为了高老头拒客,竟被某个恩客打残了。不等高老头见上一回,就一命呜呼了。而小芸娘那时叫小芸儿,正是那个妓娘的干女儿,刚被拐卖到秦淮河三年。妓娘死后,小芸儿也辗转到别的妓楼。高老头自然寻她不着。

高老头又是忍不住老泪纵横,满脸是愧疚之色,一边向众人说起与小芸儿相认的来历,一边对高旭道:“旭儿,当年我有负小芸儿的干娘亲,你千万别再负她了。真是天见犹怜啊。”

小芸娘也是含着满眶的热泪,道:“高伯伯,你放心,高大哥对我很好。”

高旭静静地看着小芸娘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以及她再遇高老头的喜悦,心底不由得暗道,装,你就使劲地装。当小芸娘走进来第一次看到高老头的时候,高旭就感到到她脸色的异样,以及她眼底的那一丝恨意。当时,高旭不知她的那丝恨意来自何处,但听了高老头的故事之后,高旭就明白了。

在一番闲聊之后,高老头终于从纷乱的思绪回复过来,对程璧问道:“程老儿,听说你把所有的家产都捐了?”

程璧点点头,道:“皮之不存,毛何附焉。高老头,如今江阴形势危急,身为江阴人,你总要出一份力吧。”

高老头闪烁着目光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你也可道,这些年海上的生意不太好,日子也难过啊。”

这高老头把江南的丝绸茶叶运到辽东,朝鲜和日本,虽然风险大,但利润高,日子过得不知多滋润呢。高老头怕程璧要他捐款,马上就先行推脱。程璧知道高老头的德性,也不点破,不过他不是要高老头捐钱,而是借着高老头的人脉搬救兵。

程璧道:“高老头,不是要你捐钱。江阴城里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再加高贤侄送进大批钱粮入城,还有从清兵获取的大批兵具器甲。所以钱粮在城里不缺,缺的是援兵。听闻在崇明,义阳王拥兵十万,兵强马壮,你只要搬来援兵,就是对江阴最大的援助了。”

高老头先是听说高旭送了大批钱粮兵器入城,不由看了高旭一眼,嘴角一阵不自主的抽搐,暗想你有钱粮怎么不给老子?之后又听说程璧要他搬救兵,嘴角又抽搐得更厉害了。

程璧同高老头打交道多年,就知道高老头抽搐的嘴角如同抖动的算盘珠子一般,又道:“如今高贤侄高举义旗,反清复明,杀敌数千,江阴人一提他就赞不绝口,人人都说高家的风水了。高老头,虽然你举家迁到了崇明,但别忘了你的祖坟还在江阴的君山上。你素来以孔孟之道自律,现在其子高取义算是取义了,可其父高成仁成不成仁呢?江阴的父老乡亲现在是举目以待啊。”

高老头喃喃着诸如君山,祖坟,光宗耀祖之类的词语,目光越放起光来。但到最后,眼里的那丝热切还是冷了下去,苦笑地对着程璧道:“程老儿,不是我老头子骗你。这崇明的形势你不了解。所谓雄兵十万,不过是几千南明水师的残兵败将逃到崇明上,奉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周定王七世孙为义阳王。以我看来,根本只是一个笑话而已。那些残兵败将们正挖空心思搜刮当地,要他们来救江阴,根本不可能。再说,他们如果有援的决心,就不可能逃窜到崇明岛上活一天混一天了。而且这些天,义阳王为了搜刮钱粮,竟兵到福田港,向常熟人索粮。”

程璧啊了一声,愕然道:“有这等事?”

高老头叹了一口气道:“是啊。那些败兵比海匪还狠,弄得崇明乱七八糟。”

程璧失望之余,无言以对。

隔了一会儿,高旭道:“不管有没有救兵来,我认为江阴现在必须开始自救。”

一旁的许用道:“高兄有何高见?”

高旭瞧了许用一眼,微微点点头,道:“高见谈不上。清廷大军数日之内必定兵临城下,江阴城内必须在围城之前疏散。”

许用摇摇头,道:“疏散?往哪里疏散?常州,无锡,剃令一到,满城无汉巾。常熟,昆山,嘉定,这些城民也誓不剃,但他们自顾不暇,跑到人家地头,还不是要面对清兵的屠刀?再说,头可断,不可剃。如果我们江阴人怕死,早就剃了。不剃,不苟活,江阴没有懦夫。任鞑子提兵十万来犯,我江阴人共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听了许用一番话,高旭不由无语。这个许用虽然是个书生,但有着典型的江阴性格:执着,坚定和不屈。高旭暗叹一声,算起来,扬州十日是上个月的事,那嘉定三屠马上就要生了。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惨剧生。他能做什么?他穿越来到明末不过十来天,他就想做些什么,也没有时间让他去做。

高旭神色凝重地道:“如果陆路无处疏散,哪水路呢?崇明岛如何?只是仓促之间找不以那么多船只。”

高老头听罢,拍着胸口道:“旭儿,你这是什么话,你不知道你爹爹是干什么的?只要给我一天时间,我就能凑出二百艘来。”

高旭还真不知高老头这个便宜老爹干的是海盗的买卖,一听他的话,不由眼光一亮,不相信地问道:“真的?”

高老头豪气地道:“那是自然。”

高老头本有一百来只货船,再向崇明的本地商户凑得几十只,完全能在一日之间做到。这可花不了高老头几个钱,又有营救江阴的大义名份,高老头自然积极参与。

许用听了却是没有丝毫喜悦之色,又是摇头道:“不行,我们江阴人怎么能够做逃兵?”

高旭正言道:“许兄,这不是逃。总有一天,我们会杀回来。”

程璧接口道:“江阴有城民十数万,不是说走就走的。再说,如今众志成城,如果一说走,人心就散了。”

这时,一直立在高旭身侧的小芸娘突然道:“江阴人先反抗剃令,高举大明中兴旗帜。义字当头,怎么能不战而逃?当年在高阳城,鞑子围城如铁桶,我爷爷领着全城兵民血战到最后。当时爷爷就说了,一城不守,何以守天下?扬州城守不住,以至鞑子屠城八十万,江南闻之色变,接着南京不战而降,随后大明半壁江山轰然倒塌。设想一下,如果扬州守住了,会怎么样?至少我们汉人还有一半的天下,也不至于现在要剃易服,可恨的鞑子要绝我汉人数千年之传承。”

小芸娘鼓动人心的话语响彻整个营帐,让众人不由对她刮目相看起来。唯一例外是高旭,他眉头却是皱得越来越紧,这个小芸娘在干什么?她在高阳之战中家破人亡,如今又要怂恿江阴死战。小芸娘言辞激进,虽然说得昂扬,但都只是假设而已……只是她那句一城不守,何以守天下的话说得掷地有声,高旭一时之间找不到说辞反驳。这也是他第二次听小芸娘说起这句话。

小芸娘又道:“想想看,江阴是倡保留汉族冠的,如果守住了江阴,这会给天下汉人以多大的希望?江阴城既然能在平地一惊雷,以头可断,不可剃昭告天下,怎能逃到崇明岛上苟且偷安,这不是让天下人嗤笑么?我再说一遍,一城不守,何以守天下。守住了江阴,就是守住了我们汉人的脊梁!”

小芸娘说罢,转过头,直视着高旭,目光透着一股热切。

高旭瞪了她一眼,这个小芸娘已经让仇恨蒙住了双眼。她那句“守住了江阴,就是守住了我们汉人的脊梁!”,高旭很赞同,但高旭明白,江阴是守不住的。不论是现实中的形势,还是历史都告诉了他这点。高旭明白这小芸娘对自己的期望很大,她希望自己进入江阴守城,如果成功,那声名便会如日中天。但高旭知道她的期望不切实际。他穿越而来,就是为江阴城添上一具尸体的么?自然不是。

高老头听小芸娘提起她爷爷,不由问道:“小芸儿,你的爷爷是……”

小芸娘眉宇一扬,道:“高伯伯,我的爷爷是关宁督师,兵部尚书孙承宗。”

这个时候,小芸娘知道,摆明了自己的身份,就会更添加自己话语的份量。

许用听了小芸娘是孙督师之后,不由肃然起敬,道:“孙小姐说得有理。一城不守,何以守天下?我们江阴人誓与城池同存亡。”

高旭告诫地看了小芸娘一眼,对许用道:“我认为,可以留下青壮守城,撤出妇孺儿童。无论如何,得为江阴留下一些忠烈的种子。”

程璧和许用俩人皆是无语,高旭又道:“没有多少时间了。必然赶在清军围城之前撤出妇孺。程伯伯,许兄,你们俩人现在回城,准备撤离事宜。爹……爹爹,你马上回崇明,准备船只。我在三官殿居中调度。”

许用道:“对于撤离事宜,我们要回去商议一番。”

高旭看了许用对撤离不以为然的神情,一边对他的大无畏着实敬佩,一边又重语道:“许兄,死很容易,但活下去才有希望。”

高旭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又想了对酸菜。对酸菜,他也这样说,但酸菜却是不相信。因为酸菜认为活着看不到希望,所以,酸菜舍命了。高旭害怕江阴城里的十万江阴人正如十万个酸菜一般。尽管历史上证明了这点,江阴城破时,人人以先死为幸。

高旭又对许用正言道:“给你们孩子报仇雪恨的权利,也给江阴这个热血之地保留一些种子。”

由于时间紧迫,众人分别得事。高老头胸中充斥着巨大的使命感,不要他出银子,也不要强他所难搬救兵,只要他凑足几百只船,就能获得名声,这桩买卖对高老头来说着实划算。

许用回城了,他要把高旭安排撤离的计划带回去。临行之时,高旭对许用道:“还有一事,我听闻阎应元阎大人智勇双全,守城之事,还需阎大人坐镇。”

小芸娘听高旭如此推崇那个阎应元,不由眉头一皱。高旭对阎应元的推崇,听在小芸娘耳里,这种推崇好没由来,除非是高旭找个人来推脱他的守成之责。在小芸娘的想法里,江阴之战,天下瞩目,如果高旭能主事江阴,必定名誉天下。只有高旭成长为参天大树,她这株依附在树干上的藤萝才能一览众山小。

许用点点头听罢,道:“陈大人曾拟请阎大人入城,只是顾守备百般挠阻。”

高旭哦了一声,没有再提。

程璧没有回城,他又搬救兵去了。崇明指望不了,他打算去苏州。因为听说吴淞总兵官吴志葵领着水师攻打苏州。高旭心底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江阴之战中,根本没有多少人马来援。那个吴总兵最后也兵败被俘了。但这时,高旭又无法阻止程璧的求援。看着他义无反顾的背影,高旭的眼眶里又有丝湿意。

让风吹干了眼,高旭回过身,冷漠地看着小芸娘。

小芸娘也卸去了一直以来穿在高旭面前的温柔外衣,与高旭对视着。

※※※※※※※※※※※※※※※※

天亮时分,十里相邻的乡民向舍桥赶来,昨日的舍桥之战已传遍了整个江阴。

后来的乡民打算一边搜罗战场上遗落的兵具器甲,一边打听着昨日乡兵与清军大战的细节,以及有着传奇色彩的高旭高取义。但一走进舍桥的村口,便听到一阵撕心的嚎啕。

那是某个男人的嚎啕。

悲情犹如烈风刮在荒漠般刻骨,哀伤又如骤雨击在沙石上四溅。

对于失去亲人的哭泣,乡人已是听得麻木了。但一个人哭得如此响彻云霄,哭得如此惊天动地,也难得一闻。好奇者沿着哭声来源赶去,却见一处沟渠上,一个堂堂七尺男人抱着一个年轻女子正哭得像个孩子。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嘲笑那男子的懦弱。因为没有人不认识这个男子,也知道他绝不懦弱。徐玉扬,一个普普通通的江阴汉子,白天在沙场上流着血,晚上却是肆无忌惮地流着泪。

昨晚,徐玉扬通宵无眠地搜寻舍桥的每一处角落。让清兵荼毒过的乡女村妇几乎漫山遍野。每当他翻起一个女子的尸体时,又是希望,又是恐惧,他怕翻起的是自己的妻子。到了黎明时分,在这个沟渠里,他终于找到了妻子。于是,让人听了悲伤欲绝的悲嚎从沟渠之中升腾而起

他有铁骨,他也有柔情。没有人因为他的哭泣而看轻他。徐玉扬的武勇人皆所知,这些日来,死在他手里的清兵没有几百,起码也有几十。这样的一个铮铮汉子是个性情中人,他对妻子的爱护甚于自己。

没有人劝他,男人们在一边默哀,女人们在陪着他哭。这种失去亲人的悲痛,劝也没有用,而且这种痛哭几乎在场的每个人都有过。

当朝阳从东方缓缓升起的时候,徐玉扬抹干了眼泪。他抱着妻子,走出沟渠,把妻子埋在后山的大樟树下。然后,坐在坟前呆。遥想着当日与妻子的点点滴滴。

到了中午,几个乡兵急冲冲地跑进村口,大声叫道:“鞑子来了!鞑子又来了!”

突然某处传来一声巨吼:“来得正好,待我去杀个痛快!”话声一落,众人看过,却是愣了半天的徐玉扬。他那豪迈的气概一下子让乡民们定下神来,只听徐玉扬又喊道:“是爷们的随我去杀鞑子!”

自古江阴皆热血之地,乡民们听了徐玉扬的壮言不由得斗志昂扬,留下杀敌的青壮一下子聚集了三千多人。这些都是附近乡村里的乡兵,他们昨晚听了舍桥大捷的传言,大部分是抱着长见识的心理来的,如今听了徐玉扬大声疾呼,更是热血沸腾。

徐玉扬让所有的妇孺先走,领着三千乡兵离开村庄,向清兵的来路杀去。

走过数里,众人翻过一个山坡,伏在山林里,只见一百多清军沿着官路悠然而来。想起亡妻破家之恨,徐玉扬胸中似乎焚烧着一股热火,他举起大刀,怒喊道:“杀啊!”

徐玉扬一人当先,领着三千乡兵从山坡上气势如虹地杀下来。

那队清兵遭到乡兵的伏击,前后两路皆被乡兵所断,只得仓促应战。乡兵们都是打算留不留头的汉子,人人身上背着血海深仇,所以,一百多清兵一刻功夫就被乡兵狙杀得一个不留。

徐玉扬命人打扫着战场,两天两夜没合眼,他的体力已是疲惫不堪,但他的精神却因为一番痛快淋漓的杀戮而亢奋不已。一个看哨的乡兵又惶急地跑来喊道:“鞑子……鞑子又来了……”

徐玉扬听罢,提起战刀,豪气万丈地道:“慌什么,来多少,杀他娘的多少!”

那哨兵结结巴巴地道:“徐大哥,你……你去看看先……”

徐玉扬见了那乡兵如此胆寒,不由皱着眉道:“你的胆子给狗叨走了?”

徐玉扬说罢,爬上山坡,举目望去,却是一下子怔住了。

视野所及,一片血红。

那是清兵的红樱帽叠叠层层铺成的血红,犹如一股血海一般弥漫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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