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果真在沐浴过后换上了余十七的衣服，虽然略显宽大，但她自己却并无不满。
余十七进房间时，她正坐在窗前的桌台上翘着腿，用毛巾擦过的头发依旧有些湿漉漉的，拧成一股垂在肩侧，露出明亮饱满珠圆玉润的额头。
“外头下好大的雨。”她侧首瞥着撑开一半的窗子对余十七说道。
余十七走过来取下撑木关上窗子，取了条轻毯披在她身上：“小心受凉。”
玄月裹紧了身上的毯子，眯着眼对他调皮道：“谢公子关心。”
“客气了。”
“看这雨势今晚我得留在你这儿了。”她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楚楚可怜地眨着眼瞅着他：“公子不会赶我出去吧？”
“自然不会。”余十七在床边坐下，一边继续摸索体内真气的运行一边一本正经地陪她胡扯。
玄月夸张地捂着脸，目光从指缝里漏出来看他：“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既不合礼仪又恐有损公子的名声。”
“我可以出去，房间让给姑娘。”他淡淡一笑，应答不乱。
玄月听罢脸都绿了，气得咬住了嘴唇，哼了一声朝向另一面不想再搭理他。
过了一会儿，她又有些不甘心地朝余十七望去，见他闭眼盘腿端坐，似乎正在静心行功，便乖巧地没有去胡搅打扰。
只是这样呆着又实在无聊，玄月心念一动，悄声从桌台上下来，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从余十七的身侧爬上了床榻。
余十七仍坐着一动不动，似乎对她的靠近浑然不觉。
玄月心中窃喜，只是她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就抱着双膝缩在一旁望着他。
许久之后，余十七缓缓睁开眼，长出一口气。
“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练功，我还以为你是天赋出奇，不用怎么努力都可以远超同辈。”她连声啧啧。
“在同风门被师父管教太紧，出来之后确实惫懒了。”他自嘲地说道。
“本来你也没再打算做云中剑了。”
“嗯，只是很多事都不是当初可以料到的。”他耸肩笑道，“就像当时我也没想过能和你像现在一样在一起。”
“当时是什么时候？”玄月较真地问道。
“洗月泉初遇，山坳营地夜会，大概是这么个时候吧……”
“那在有灵客栈呢？”
余十七挠了挠头：“那时候更多觉得少掌柜是我的恩人，况且彼此身份悬殊，着实不敢有太多非分之想。”
玄月幽怨地说道：“可是我那个时候已经很喜欢你了。”
余十七笑着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不用太喜欢，有一点点就好。”
这时外头传来叩门声，客栈的杂役在外头问道：“客官，您沐浴好了么？我来帮您把东西收走。”
余十七过去开门，让那杂役把木桶搬出去，玄月则是藏在帷帐的阴影后头，等那人走后才出来。
“一会儿想吃点什么？”余十七合上门问道。
“这……我也说不上来，看你的意思吧。”
余十七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向来在吃穿上没什么追求，但求饱暖罢了，若是让他来决定那肯定会比今日中午的饭菜差上好几个档次。
玄月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善解人意地说道：“反正外头下雨，我也不想再出去了，这家客栈有什么就什么吧。”
余十七问道：“那我让店家送上来？你要不要一起下去看看有啥可选的？”
玄月抿嘴一笑：“我就不去看了，穿公子的衣服还是有些羞人，不想给别人看见。”
余十七逗她道：“那就不怕给我看见？”
“公子不是外人，看了就看了。”她从容地回答道。
余十七失望地唉了一声，在玄月偷笑着注视下离开房间。
……
洛汉，天命盟承君殿。
在几名龙血神教教众的簇拥下被迫踏入大殿的百里璇一脸淡漠地望着坐在盟主之位上的乐正龙华：“叫我来有事么？”
乐正龙华倚身侧卧，冲站在台阶下的百里璇笑道：“这地方倒是和朝堂有几分相似，要是把这位子换成龙椅就更好了。”
百里璇冷淡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很适合一个成语？”
“哦？不会是孤家寡人吧？”乐正龙华笑道。
“是沐猴而冠。”百里璇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乐正龙华神色一沉，威严道：“怎么和皇兄说话呢？百里承莫非没教你礼数？”
“娘虽死的早但好歹还看着我长大，该学礼数的是你。”
“放肆！”乐正龙华拍案起身勃然大怒，殿内的教众们皆惴惴不安地下跪拜伏，只有百里璇一人还昂首站立眼神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他的神情稍微缓了一些，似乎觉得自己没必要这般和百里璇较真动气，挥手令殿中教众退下之后又坐回到了盟主之位上，恢复了一开始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天命盟已经在神教掌控之下，洛汉地处中原心腹，宸粼在此地的武备相当松弛，正是天助我也。”他炫耀般眉飞色舞地对百里璇说道，“原本我还对那个北征戎夏不可一世的牧芝仁怀有三分忌惮，没想到他那样的人物竟然死的像条没了牙齿的老狗一样，靠着阴谋诡计上位的摄政王牧庆玄下个月要在帝都举行加冕大典，那才叫沐猴而冠！”
百里璇一言不发，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已经将乐正龙华杀死不下百次。
“你瞪我做什么？”乐正龙华好笑道。
“人摄政王再怎么样也姓牧，你想要起兵夺宸粼的天下，也不问问自己配不配得上名正言顺四字！”
“呵呵，说起来宸粼开国的君王当初也不过是云陆诸侯行伍中的一介小卒，趁着倾云之乱的烽火一点点混上了大将，带着不到三千人渡海而来最后反客为主建立了如今这个庞大的帝国。”乐正龙华说道，“如今我乃云族天潢贵胄，效彼故事入主中洲有何不可？”
“醒醒吧，云氏早就败亡了。”百里璇同情地望着他，“只有你一个人还把自己当云陆皇族，以为自己身体里流的血比别人高贵！”
“我们的血脉就是比别人高贵！”乐正龙华再度激动了起来，他可以容忍百里璇对自己嘲弄和不理解，但无法容忍她污蔑自己心中至高无上的故国和血脉。
百里璇耸了耸肩，不同他进行无意义的争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教主。”潋婴从承君殿侧门进来。她方才已经在外头听了很久了，觉得这对兄妹之间的争吵终究是云氏的家事，自己是不该管的，因此直到他们彼此停息才入殿参见。
“潋婴，怎么了？”
“道天诀已经得手了，从天命盟的秘库中搜出来的，清点九章全部齐全。”
“做得好。”乐正龙华神情悦然，从宝座上起身走下来对潋婴说道：“只是接下来还有辛苦的事。”
“教主该担心自己才是，那个江子玉说了，天道九死。”
“不必担心，天命在我！”乐正龙华自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