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之巅，云海茫茫，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迷人眼，呼啸的风卷起此般白沙，拍打在脸上带着生生涩涩的痛，伸手拢住一把，不消一呼一吸之间，便化作滴滴点点的水，沁凉手心。
终年不化的雪山之巅，鹤立鸡群般的高山矗立此地。山顶如同曾被仙人持剑砍，自山腰至山顶，临东的一侧的山岩陡直如明镜，就是连积雪也无法终年覆之，往往积攒了两三个月的薄薄一层雪色，总会如压倒枝头的最后一根稻草轰然清明。陡直的崖壁显得突兀惊奇。
山顶的临南侧，山势陡峭难登，却也是能登上。从山腰起便没了栈道，就是连被踩出的野径小道都无，因为终年覆雪的缘故，就是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再隔上半日去瞧，已了无痕迹。直至山顶，才可见厚厚积雪之中有条干净的石阶路，此处的石阶并无太多登山的用途了，已至山顶，大约是想让来客能借此舒缓心神，至少需得花上四五个时辰的登山路总是叫人心生烦躁的，即使在盛夏时节，此处山巅依旧藏在云雾之上，依旧被雪覆盖。在其他时节更是大半覆雪，这些厚厚的雪难免其下掩藏了不稳的山石，更是为上山路添了不少险势。
天地间一片茫然，踏着平缓的石阶而往前，几百截的石阶过后，即踩到了平直的石板之上。前方约莫十丈远，一栋飞檐翘角的牌楼凌然立着。
牌楼上坐着个年轻人，上下一副江南公子打扮，只可惜在这样天寒地冻的鬼地方，没有娇柔似水的烟雨女子，没有胭脂如画的花魁小角。无人欣赏便也就没了意境。
“醉花荫李红绡，当年的天下七人之一。可惜哟，时过境迁，个个死的死残的残，就是当初水灵灵的少女李红绡如今也成了个仅剩下些许韵味的妇人咯。”坐在牌楼上的公子声音不响，却因为浑厚的内力，这些话语如同真人箴言，独独不会埋没在风雪声中。“怎的？想来这破门派闹上一闹？要是你真如此打算，那先留下买路钱，不多，八百两够了。给我八百两，保证不掺合你的事情，这破门派我老早就呆不下去了，里头那位喜怒无常的家伙除了生了张堪比花楼小相公的俊俏脸儿，没啥别的好。你要是好那一口，再多给一倍，我帮着你把他五花大绑了，喂上碗麻骨酥，随你折腾。”
来者翻下厚厚的棉帽，纤细苗条的身姿藏在厚厚的棉衣当中，其实李红绡这类江湖人的内力绝不会差到哪去，更算是上三品的武师，就是只穿单薄的纱衣，也不会在这冰天雪地中觉得寒冷。但如同牌楼上独坐饮酒的公子哥般，在这样的情境之下，更没有人会欣赏她的身姿，即使上了四十岁，肌肤依旧如十几的少女紧俏，更别提那股诱惑的妇人气息，是青涩女子难以相比的。就是将她丢到京城的彩春楼，也能成个不输京城西院红衫花魁的角色。公子哥口中的李红绡不是别人，正是曾与汪净、宋草、王冲、许云藏、东海哑武、灰衫道士共为天下七人的李红绡。若是算上辈分，坐在牌楼上的跷脚公子哥可得喊她声姨。李红绡微翘嘴角，气也不气，反倒咯咯笑道：“雪山邪剑派，什么时候起如此小家子气了。”
“一向如此。”凌抛出酒坛，酒坛中仍有半坛酒水，却在空中翻滚时候分毫未撒出。
不见李红绡多少动作，已单手将酒坛稳稳抬住，微微低头嗅了嗅，立刻捏着鼻子摇头晃脑，仍不见多少动作，抛出酒坛，却不如方才凌抛出时候一滴不撒，半坛子酒还未抛到牌楼之上，已是泼出个干净。凌满脸肉疼之色，心底暗骂着这女子小家子气，嘴上再无多少调笑。
李红绡行至牌楼之下，倚着冰凉的柱子，笑道：“但你有一点说的不错，那个家伙只剩下张俊俏小生且不老的漂亮脸蛋儿了。”
“大娘你不也如此吗？”凌随口笑了两声应和道，又像是发觉什么更好笑的东西，一个劲的笑，到最后如煮熟的虾子弓着身子，捂着肚子干笑个不停。
李红绡向旁边的雪衣貂裘男子挑眉道：“别来无恙？”
雪衣男子神态漠然，性子更是这山巅常年不停的雪，是覆在地上终年不化的雪，且冷而冽寒如霜。
“上山来为何事。”
“一个人。”李红绡指了指身后来处，抬眼望去，有个矮壮的干练男人缓缓而来，肩扛一麻袋。
“竟也将他请来了。”雪衣貂裘的男子微微愣神。
“大概我好下山了。”凌将酒坛丢落，摔在石板旁的雪中，未碎。
天水州都城，天水城。
自打有个姓柳的公子入了城，那些青楼清倌或是花楼胭脂红的女子，个个像是魔怔了一般。不说那花楼的花魁至小角个个吵着要给柳公子暖床，就是连青楼这些在烟火地显得有些不食烟火的清高女子，也都红了眼般以为柳公子奏一曲舞一曲为荣。
“哎，真晦气。”
“自打姓柳的入了城，城中的女子就跟魔怔了般，个个不知廉耻的往上扑。”
“别说那些干净人家的小娘，你瞧咱们楼里的姐姐们，哪个不往人身上扑。”
“桃花姐不就故意舞着舞着崴了脚，往人家柳公子身上一倒。”
“呸，话别说多。”
“也就只剩下红衣姐不知道逢迎。”
“凌公子啊，楼里谁不知道红衣姐一心只有凌公子。”
“凌公子好久没来了，也不知去往何处了。”
“说不定是腻味了烟火地的气息，还记得当年那晚满城烟火吗？”
“当然记得，一整夜的烟火，包下全座城两处花楼三处青楼上下所有魁角的一夜。”
“凌公子比这姓柳的顺眼多了。”
一袭红衣，一处雅居。坐在窗边仿着他当初的模样，侧仰着头望着天际。
佳人久候，公子何时归？
一袭白面，东海一舟还。
边关金面，北蛮侵扰现。
上山下山，江湖乱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