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高手对决，定是豪气冲天丈的，会让看者热血沸腾的。
一定是这样的，孙成就这么认为。
曾经，他以为高手对决是这样的：
「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西门吹雪，你可有把握接我这招天外飞仙？」
「叶城主，我已经准备好了！」
是的他错了，错的很彻底。
眼前的少年不光实力深不可测，更深不可测的是他作为高手的套路：
没有唧唧歪歪。
没有打架前报名字。
没有非要公平对决。
没有一把像样的武器。
没有打架的气势，上一刻看起来和和睦睦，下一刻就把人捅死。
孙成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疯了。
“一定是疯了。”
两众人的互掐，应该是说厮杀。
徐七不知道那突然冲出来的一众人是哪来的，报仇的？怎么可能，报仇这种事，哪有轻易如同切瓜砍菜一样？
可至少到现在，整个局面来看，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这一众长得不美观的家伙们在被冲出来的家伙们屠杀着，前者自然是苦苦支撑，还未明白个所以然。
所以如今的场面很壮观，几十人围攻几十人，桌椅凳子多半是在打斗中损了裂了，少有几个苦苦立着的。
地上不仅有饭菜酒肉胡乱的撒着，更有鲜血和断臂膀残肢。
这场面已经不亚于当初徐七和姜晓在官道上见到的那回了。
但是徐七仍旧不爽快。
这些人是被那些人杀的，无论如何也不算自己出了气，泄了火。
如今胸口依旧沉闷，徐七紧皱着眉，望着上头更高一等的打斗，所谓江湖高手的打斗——在二楼突出的房檐上。
“血臂通天猿就如此吗？哈哈哈，痛快，痛快！”
“岭北的天字号镖师，雷宏。”
“居然认得我，你还算是有点眼界，不过也无需套近乎——若是想知道我们四家问什么来动你们，那就去黄泉道上走一遭便知——晓！”
——嘭！
血臂通天猿孙通以臂力拳功成名，现如今竟然是被这正面对拳一击轰退数丈，直直撞入二楼阁内。
孙通不仅是对女人有洁癖，包括很多事物，都有洁癖——方才秦聪喝了半盏剩下的酒水倒在自己手上，还未曾拭去，即使现在早已没了，孙通却极想洗干净手，在这种要命的关头也未能改变。衣袋里头的布带也未曾包上手，方才的拳拳对碰是肉贴肉，骨撞骨的，孙通也觉得恶心。
又有谁能想到，血臂通天猿孙通与人争斗之时手上缠绕布带不是因为癖好——而是洁癖呢？
孙通没有再多想的机会了，他已经感觉自己要输了，输的不是一场争斗，而是这条命。
外头的边打边骂没有因为孙通落下风而终止。
“嘿，咱怎记得这宋草孙子回三步登天来着？”
“哼，看好你的脚，待会儿可就不属于你了。”
“哦咻！好大的口气，就凭你手上的柳叶刀？”
“你敢试试？”
“我敢叫你自己试试，嘿嘿。”
宋草落了下风，不仅是在口头上的下风，包括争斗上的，乃至步伐都有些紊乱了。
宋云飞从没有料到过此。
宋云飞本就不适合正面拼斗的，这回可不是因为六人早已被一人分一人的打散了，根本没有他本该的用武之地。
轻功何用？至少奇袭逃跑这两件事上够出众。
然而此刻是正面对正面，无论宋云飞轻功多快，只要那人转转身子，就能正对向他——两人之间的差距本就不算是大。无论宋云飞的步伐有多敏捷，也只能躲闪开对方的攻击势头，既然选择了躲，那么就不会是轻易至极的——不仅是因为两人之间差距本就不算是很大，更因为此刻宋云飞的腿脚略麻，似乎就因为方才坐的太久了。
此刻宋云飞的衣衫已经有不少刀过破裂痕，头上发丝都散乱，也没有了起初定气闲神的模样。
宋云飞本不会想逃的，此时却是要逃了。
一蹬之下，飞离二楼阁，那人被他欲擒故纵之势走错了位置，现如今宋云飞脱离了众人，只要保持着，脱逃本不算是问题。咳可他恍然发觉，自己的腿抽筋了，而正在半空之中，无处借力。
于是他摔了下去，摔在了徐七身旁不远。
“诶呦喂…真衰…诶？秦兄？”
“你是谁？”
——噗！
刀插入了宋云飞的脖颈，从上而往下望，仿佛将宋云飞钉在了地上。
宋云飞，再也跳不起来了。
旁边的秦聪，自然也是早就没气了的，死人。
“他也不是邓嵩？我知道，上头真墨迹，就不能快点吗？”
徐七抱怨道，强压着手上的颤抖之态。
旁边的孙成没看见徐七在抖，因为他自己已经抖得不行了。
孙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可他也不会傻到以为这只是不要脸和运气就能办到的事情——虽然这就是事实，徐七杀了两人，是运气和不要脸。
方才上头打起来了，来了六个人，本该是一人一个。
然后秦聪就小心翼翼翻下来，混入街上的两众人中。
上头打的火热，这不是，还漏了个家伙能混出来。
秦聪很小心，在没有马的时候，打死他他都不敢与名气相当的家伙动手的，虽然身旁这些弱如渣的家伙他一手就可以捏死一个。
秦聪松开了手，那扭曲变形的脖颈，以及那脸部狰狞，眼珠凸起五官充血的模样，甚是可怖。
秦聪知道马打不过人，可是当他和马在一起，是能打得过很多人的。
可能是当年留下的后遗症？不知道，反正秦聪确定自己没了马是不可以和他们硬碰硬的。
“邓嵩有多厉害？打俩都占上风？”秦聪眯着眼，仰头观察着，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退离人群，中间自然少不了用手上抱着的长凳甩开冲上来的家伙。
秦聪自觉很小心，却忘了后背。
不是他不注意后背，就算是是疾驰而来的刀刃，只要让他感受到一丁点，便能轻易闪躲过去——高手之名，可不是说着玩的。
可再然后，秦聪感觉自己绊到什么了，因为倒着走，他也不知道绊到什么了。
然而后心一凉。
秦聪还来不及知道是什么绊到了自己，便是失去了意识，永久的。
在这之前，还依稀听见什么：
“他是不是邓嵩？”
“不…不是啊…”
“哦，那杀错人了啊…”
运气，江湖人走江湖少不了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