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沈画等着老皇帝东方烈,心中百感交集,若是说这一瞬她心中没有恨意,那自然是假的,可她的恨意,在巍巍皇权面前,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多么的讽刺啊。
沈画没有辩白,只是朝着东方烈盈盈一拜:“妾自知陛下心中深意,妾也不想扰乱陛下与我夫君之间的君臣之义,若是如此,且当自行了断,不负夫君,更不负陛下。”
说着,沈画凛然站了出来,看着墨煊,眼中柔情似水,墨煊十分痛苦,面容有些微微地扭曲,隐藏在白玉面具之下的脸庞早已是被汗水浸透,看着沈画一脸决绝的模样,墨煊痛苦难当,当下便开口说道:“夫人不可如此,这一切都是为夫的罪过,与你何干?”
说着,墨煊大步走上前来,走到老皇帝东方烈的面前,拜倒在地,“陛下!臣恳求陛下,放过我夫人,放过臣下!”
老皇帝饶有趣味的看着墨煊和沈画,但似乎耐心已经耗了个精光,不由得开口说道:“爱卿,朕之好意,你莫要辜负,朕便在此,看爱卿如何决断。”
冷冰冰的字眼几乎压得墨煊喘不过气来,沈画不知在何时来到墨煊的身边,冰凉的手抚上墨煊那晶莹剔透的白玉面具上,轻轻的摩挲着,眼中柔情缱绻,心中泛起一阵酸楚,看着如此深爱自己的夫君,沈画在这一刻觉得值了,就好似他当年一纸婚书强行将自己娶进门,就好似他从墨国辗转千里到了白国来寻他,就好似他和她在江南时,面对风景如画,面对着惊涛骇浪也不曾皱一下眉头。
正如同无论是来自太子东方翼的暗害,还是伊族人的联手,他都不曾惧怕过,只是在此刻,墨煊的手剧烈的颤抖着,沈画分明看到从他那白玉面具之中,滑落两行清泪,眼眸猩红。
沈画心疼的替他擦去面具侧面流出的泪水,不由得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若是还有下一世,我还愿意做你的妻子,与你白头偕老,看尽这世间的芳华。”
墨煊惊惶,双手死死的按住沈画,“不要……我不要……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无论是几辈子,我都愿意陪着你,所以你千万不要拥有冲动的想法,无论何时何地,我都陪着你……”
沈画摇了摇头:“没用了,陛下决心已定,你我也无力回天,只是这么好的夫君,我真的不舍让给他人,更不想看到你拥着别人入怀时的模样。”
沈画的话深深的刺痛墨煊的心,只看他痛苦的按着沈画的双手:“不会的,我与夫人就是一体,我这辈子真心喜欢的只有夫人一人,至于别人,恕我的心太小,装不下。”
沈画看着墨煊,嘴角微微勾起,勉强堆出一抹笑容:“夫君,我这辈子知足了。”
说完,沈画便猛然从墨煊的手中抽离自己的双手,朝着老皇帝身边的御林军撞了过去。
“砰!”
沈画的额头狠狠地磕在一名御林军的甲胄上,却在这时,老态龙钟的李如海赫然之间出手,掐住了沈画的手腕,沈画刚从御林军的手里抽出长剑,却不料被李如海钳制住,长剑“呛啷”一声掉落在地上,李如海嘿嘿一笑:“咱家可是奉了旨看你看得很紧呢。”
沈画柳眉倒立,咬碎银牙:“你!你放开!”
李如海此刻如同一个老顽童:“不放,咱家就是不放!”
谁都不曾想到,这个一直服侍在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竟然还是个武林高手,从他刚才出手的路数来看,就算是风澈,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尖厉的公鸭嗓:“敬妃娘娘驾到!”
敬妃来了!墨煊转过身去,一脸惊喜,敬妃是墨煊这边的人,敬妃为何帮助墨煊?只因在昔年,敬妃在偶然之间,看到了墨煊脖子后的胎记,心惊之余,便已知道墨煊的真实身份。
这也正是国师墨煊为何无论寒暑都穿着足以遮挡住脖子后面的胎记的高领朝服的原因。
只看敬妃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沈画的身上,不禁微微皱眉,上前走了几步,朝着老皇帝东方烈盈盈一拜:“陛下,臣妾来晚了。”
老皇帝东方烈口气淡漠:“原来是爱妃来了,正好你来得巧,便坐下来陪朕看这一场好戏罢。”
敬妃站起身来:“臣妾不敢,臣妾此来是接到了后宫黄公公的报讯,国师夫人与臣妾经常往来,陛下因何发难?”
“放肆!朕的事岂容你多嘴!”老皇帝东方烈微微不耐。
敬妃吃了一个瘪,但丝毫不气恼:“陛下,臣妾知道陛下是为了隆庆公主着想,这才想着让她下嫁给国师,可陛下你问过清儿的真正心思吗?更何况这民间嫁娶尚且讲究门当户对,彼此情投意合,国师对沈夫人可谓是一往情深,心中再也难有她人的空间,正如臣妾对陛下一样,任凭是别人,臣妾也不会去多看上一眼,陛下可知?”
老皇帝东方烈淡淡开口道:“爱妃情意,朕自然知之。”
敬妃伏在地上,朝着老皇帝行了一个后宫大礼:“正是因为如此,陛下应该知道国师并非是清儿的良人,心中属意之人便只有他的夫人,陛下又何必强令国师娶了清儿呢?”
老皇帝东方烈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你且退下,莫要来叨扰朕。”
敬妃不肯,只是跪在一旁,老皇帝东方烈心中已颇为不耐,大声喝道:“李如海!把敬妃拉开!”
李如海应了一声,站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更不是,不由得一阵犯难。
“来人!抓住沈画!”随着老皇帝一声令下,御林军猛然朝着沈画扑了过去,墨煊忍无可忍,拔出手中剑来,大喝了一声,“陛下!陛下如此逼臣,那臣也只好向陛下证明微臣的决心了!”
说着,只看墨煊一把拉住沈画,将其护在身后,随后当即砍翻一个冲上来的御林军,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墨煊左突右躲,一时间根本无法脱身。
“砰!”只看一个御林军一脚重重踹在墨煊的头上。
“夫君!”沈画发出一声尖叫。
“咔嗒。”一声碎裂的声音传来,墨煊一阵头晕目眩,当他清醒过来时,脸上的白玉面具已经出现了裂痕,随即便是一声轻响,左脸颊上的面具碎裂,掉落。
老皇帝东方烈猛然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惊诧!
老皇帝东方烈在这一刻有些微微的失神,墨煊更是如此,白玉面具已被打碎一角,只看他急忙掩住口鼻,用袍袖遮挡住。
老皇帝东方烈眯着眼睛,盯着墨煊,此时正是夜色,只听见墨煊正色说道:“陛下,还请饶过臣下妻子,臣此生与她患难与共,不知经历过多少艰难岁月,若是陛下强行下旨将一对恩爱夫妻拆散,您心中又何忍?”
老皇帝东方烈老眼浑浊,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精明,只听他叹了一口气道:“墨爱卿,朕并非是那无情之人,只是朕要为朕的女儿,隆庆公主寻找到一个出路,朕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才最为合适,怎么,爱卿还要拒绝这泼天的隆恩吗?”
墨煊看着沈画,更看着围住自己的御林军,淡淡说道:“陛下!臣并非是隆庆公主的良人,臣心中只有妻子沈画一人,恐怕此生便是要辜负公主的好意,若是陛下肯降旨收回成命,那微臣唯有感激不尽而已!”
沈画在这时也站出来轻声说道:“陛下,我与夫君二人乃是一体,他不能无我,我不能无他,若是陛下以旨意强行拆散我们,只恐天下人人心不服,更何况我与夫君恩爱非常,妾愿生生世世嫁予他做娘子,若是陛下想要妾死,那妾也只有唯死而已,在阴曹地府,也要等我的夫君来接我。”
说着,只看沈画猛然上前,一把夺过旁边站着的御林军手中的长剑,横在脖子上,眼神冰冷的看着东方烈。
墨煊这时大急:“画儿!你别动!求你……”
众人直到在这时,也是头一次看见一向孤傲冷隽的国师大人竟如此卑微的恳求,只看墨煊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陛下!还请陛下念在多年来服侍陛下的份上,饶过我的夫人,饶过我的画儿!”
墨煊的这一作派,东方烈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一阵激荡,想不到这国师也是个性情中人,更是情场的痴子,老皇帝东方烈轻咳了一声:“墨爱卿,并非是朕不给你机会,朕曾有言在先,只要你娶了隆庆,那么你妻沈画与隆庆公主身份地位均是平等,国师府一门两位平妻,有何不可?”
沈画冷冽的看着东方烈:“一心分给二人,何能各持一半?终究是厚此薄彼,对我,还是对隆庆公主都是不公,陛下圣明贤德,还望陛下莫要让我夫君为难。”
当即,随着沈画这话说出口,隆庆公主东方清儿脸色铁青,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是啊,她乃是一朝最受宠的公主,虽然昔年流落民间,可也是天潢贵胄,竟然看上一个英伟的男子却嫁不进去,且这男子还与妻子上演这一场苦情戏,岂不是硬生生的打了她的脸面?
“父皇!女儿不嫁了!”只看东方清儿猛然站出来出声道。
老皇帝东方烈诧异:“乖女儿,你不是一直想与国师喜结连理?成就一段佳话?”
东方清儿满腹委屈:“父皇,女儿不要嫁了,若是执意如此,只会碍了人家的脸面,女儿可不是那等没羞没臊之人!”
说着,东方清儿便一甩袍袖,这便要走开。
老皇帝东方烈冷哼了一声,示意李如海和御林军统领:“下去!”
李如海走上前来:“陛下,事到如今,当如何将就?”
老皇帝东方烈看着墨煊,更看着一脸决绝的沈画,盯了半晌,蓦然抚掌大笑:“好啊好啊!果然是一对拆不散打不走的神仙眷侣,今日是朕做错了,隆庆公主是朕这么多年来最对不起的女儿,多年来她未曾在朕的身边,朕想着在朕有生之年为她寻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夫婿,呵护他,保护她,所以朕把目光就放在了墨爱卿你的身上,却不料给墨爱卿倒是平添了许多烦恼,今日之事,朕之过也。”
“陛下!”墨煊急忙磕头。
老皇帝走上前来,墨煊却是不敢起身,一则是因为白玉面具已经破碎,墨煊自然是怕老皇帝在此时看出端倪来,这第二,则是君臣之礼的缘故。
“爱卿快快请起罢,尊夫人的事,朕也不愿意再过问,只是清儿刚刚苏醒,这欢喜丹之疾仍在,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如何治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