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茯苓镇算是玉壶仙山的山脚，可实际距离倒还差着十万八千远。单靠脚力而行，至少要三月有余。况且仙山多云雾，登山者时常会被云雾中设立的禁制困顿难行，徒劳而归。
水若习惯性地吹了吹木桌上的灰，随手摊开一张神州地图。
“从茯苓镇到玉壶仙山，我们还要经过两个山头和渺灵桥。但，小不点你看这桥到仙山还有一段路程，地图上却没有画出，想必是设立过结界防止敌人入侵的御城。”
站在一侧的叶清仙搔了搔头，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
“拜个师还这么麻烦啊！神仙的世界真是搞不懂。”
“噗嗤。”
方要举起水杯欲灌入喉的水若，看到这一举动差点连杯带水一同喷到叶清仙的身上。
“当然，修仙之路多缥缈。有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无法羽化登仙，更不要说那难以捉摸的天劫神劫了。不过我们此去仙山倒不用全凭脚力，在勾雪城时家父已助我渡过开光，只要御剑飞行不出半天即可到达渺灵桥。但，若是涉入禁制之中，只怕灵息不能运用自如，到时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叶清仙坚定地点了点头。
若是不去又能怎样呢？父母亡，家亦亡。自己身上的璇玑宿命尚未解清，又背负着来日必践的血海深仇。
拼了！
***
“啊啊啊！”
茯苓郊外，没等叶清仙在剑上站稳，水若便开始双掌合十鼓动灵息。只见那脚下之剑愈发宽大，在四周随力而起的灵尘中发出玄妙的霞光，甚是雅观。
叶清仙紧张地勾住水若的纤腰，双眼紧闭，颤颤巍巍地蹲在巨剑上，一言不发。
“别怕，这剑是家父赠予我的法宝，通了灵性，你是不会掉下去的。”
水若慢慢拉起叶清仙仍在发抖的小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小脑袋。
叶清仙的视线这才缓缓明朗。
“哇！”
眼下的一切都教这个初次登天的少女惊叹不已。
如果说地上的世界是人用手脚和头脑堆砌的巧夺天工，那么这天上的毓秀更甚是鬼神之功。且看祥云簇簇，抱拥着她足下的灵剑翻滚飞跃。似雪，似烟，亦似混元大神赠予人间界的仙气。穿行之际，云朵又调皮地变幻着周遭的形状，发出“呜呜”的低咽声。
叶清仙抚了抚额前的几缕秀发，双眼迷蒙间望向披洒身前的三寸日光，微微一笑。
一切若都能朝着她想象的样子发展，亦是好的。
不知怎么，叶清仙突觉这美轮美奂的仙境颇是伤感。她从怀中取出那个娘亲模样的木偶，指尖微微颤动。
“娘亲，女儿已经踏上仙山了，一定会按照您的意愿，将信物交予东觉上仙。”
叶清仙只顾捧着木偶自说自话，却忘了身边还多了个水若。
水若立在剑尖上，一言未发。只是眼皮微微打颤，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锋芒。
须臾间，那微弱的神情又归于平静。她回过身，冲着蹲坐在地的叶清仙爽朗一笑。
“小不点，抓稳我，姐姐要加速了。”
“好！”
叶清仙将木偶收入怀中，后背贴紧水若的双足，在清风扑面中欣赏这世间最美的景色。
水若闭上双眼，口中默默念动咒语，掌心渐渐浮上一团青色的烟雾，随后腾于半空化散开来。
“唔，这是什么。”
叶清仙突然后倾身子，满脸惶恐。
适才还是一片和乐祥瑞的人间致景，乍然骤变为昏黄色的深霾之地。天空愈发黑沉，时不时伴有“隆隆”的闷雷声。火光从天际划破黑云，仿佛随时都要将她们二人劈裂一般。
“是星雷阵，玉壶仙山的独门秘籍！”水若迅速操起灵息，聚集黑云之间的雷光掺揉掌心。在“砰”的炸裂声中，飞剑忽地失了平衡，在闪着火花冒着雷气的云层中猛然降落，惹得二人浑身酸胀，动弹不得。
“该死，我的灵息太弱，尚不能化解这阵中的奥妙。小不点，抓紧我的衣服，别往下看。”
叶清仙的大脑早已一片空白，她本能地抱住水若，慢慢消失在风沙间。
***
不知过了多久，叶清仙才缓缓睁开眼。
她只觉浑身酸痛，双足似是栓上了千斤坠，难以起身。
一旁早已苏醒的水若，见状如此，赶忙将她拉起身，顺便掏出随身携带的水囊递了过去。
“先喝点水吧。你昏迷之际，我简单环视了四周的地形。若方才经受的真是星雷阵，那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在玉壶仙山的某一隅了。只是若不能解除禁制，只怕我们永生也找不到入口。”
叶清仙随意吞了口水，也开始四下张望。
除了双脚能踩到坚硬的泥土，这四周的环境与天上倒没什么不同，依然是黑压压的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阴暗的味道，直熏得她脑仁胀痛。
“我在叶府的时候，倒是听爹爹提起过阵法。这星雷阵本是仙灵界一位仙人所创，用来抵御魔兽的入侵。后来仙魔大战，魔界因此元气大伤。可又怎会成为玉壶仙山的禁制呢？”
水若叹了口气，她抽出腰中佩剑，朝着前方劈了劈。
“你说的不错，星雷阵本不是人间之物。仙魔大战后，魔君咽不下这口气，想要夺人间至宝璇玑石反胜仙界，便率领数十万鬼面突袭人间界朝月城。那时的朝月城尚未有如今这样庞大的构造，保护璇玑石亦只有中心位的叶家先祖和紫珩至仙。那时的紫珩至仙还只是刚刚渡过天劫的上仙，法力尚未完全恢复，哪里抵得过魔君有备而来的入侵。好在璇玑石作为五神器之首，有不可思议的通天灵性，引来了当时玉壶仙山的第一代掌门人离尘上仙。几番殊死搏斗后，魔君显占上风。璇玑石又突生异象，召唤仙界之门，特设诡异幻术，使魔界溃不成军。”
“那幻术便是星雷阵？”
许是听得入迷，叶清仙好奇地搔了下嘴，活像只尖嘴腮猴。
“就你聪明！”水若笑打了下叶清仙的头，投去几分嗔怪。
“没错，从那以后朝月城便又设立五族共同守护璇玑石，紫珩上仙前往南诏继续修行，而离尘上仙习得了那幻术中的精妙，将其带回玉壶仙山。经过反复的整理修改，就成了现在的星雷阵。”
叶清仙一脸惊羡，她原本以为自己整日翻阅的书籍已足够多，没想到眼前的这个长姐不光熟知自己身世，更是对各种奇闻异事无所不通。
但现在不是赞叹的时候了。
叶清仙紧握双拳，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她蓦地将手划上胸前，想要掏出璇玑石孤注一掷。
“何人闯我玉壶仙境？”
未等神石取出，一位长衣飘飘，如月清辉的长发女子乘云而来。眉眼间，虽如桃夭灼华，却始终透出月华般清冷的柔光。
叶清仙已经不知道可以用什么词措来描述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美人了。
黑寂间，唯有水若那把闪闪发亮的佩剑，微微荡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