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圣女的名号果然非同一般，再三考量下，美人姐姐还是散了禁制带二人上了山。
早闻玉壶仙境举世无双，有如世外桃源般清逸雅致。
可当叶清仙真真踏入此地，那一派井蛙般的惊呼尖叫还是转瞬延入了山谷，传来微弱的回音。
“哇！这里就是玉壶仙山吗？水若姐姐快看，那里好美。还，还有这里也是，这花竟还会发光！……”
水若在一旁悄悄拽住叶清仙的衣襟，暗示她闭好嘴巴只管赶路便是。
叶清仙似乎并没有领会到水若的一番深意，依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见状，水若亦只好作罢，任她而去。
褪了禁制的山路，恢复了往日的祥和安乐。几座仙宫比邻而立，皆悬于半空之中，四周裹挟着各式各样浮光闪烁的彩云，颇显得仙气充沛，灵蕴丰厚。
抬头而望，夕阳已如期而至。丝丝缕缕的辉光划破云雾，在朦胧间交织披洒在叶清仙出水般的花容，过分动人。她揉揉有些酸涩的眼，调皮地向更远方眺去。
只见仙宫的背后，有一座腾空更高的主宫殿。左右两侧各有一行瀑布，长如白练飞，可破青山色。两泉瀑布相互交错，从主殿又分下几股支流各自涌入分殿，在半空中形成银河倾泻星痕交错的壮感。
如此美景，已是人间绝唱，更不用提这周围一派派仙歌乐舞，百鸟朝飞之状。水光潋滟，山色空蒙，倒使叶清仙有些微微晕眩。
“这里便是东觉上仙居住的别离殿，二位请先在此等候，待我向掌门禀报后再做打算。”
沉寂许久的美人姐姐终于再次开了口，她将二人安置在主殿外等候，便径直入了宫门。
待那冰凉如水的气息彻底不见，叶清仙才放松地吁了口气。
“呼，可把我闷死了。”
“闷？你这一路不都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吗？”
水若笑着推了下一旁的叶清仙，眉眼间闪过几分嗔意。
两姐妹坐在玉石铺砌的地砖上，相互推搡逗乐，好不快活。
“掌门有言，先请叶姑娘到殿前一见，劳烦水若姑娘再此多劳神些。”
“啊……好的。”
刚才还一派热闹的抓痒大赛，顷刻变为两人一排的标准站姿。
叶清仙简单整理了胸前的衣饰，冲水若微微点了头，即随着美人姐姐登上了大殿。
***
“好香！”刚推开门，叶清仙便情不自禁地赞叹。
屋内，一派清雅整洁。相比殿外织锦星河般的云梦芳华，叶清仙更喜欢这别离殿内清幽雅致的装潢。一方简单的金丝楠木桌，搁上风炉、瓷碗、水方、铜则等器物。四角放了各种奇花异草，有一些她在叶府时倒也见过，如相思藤、合欢葵，可更多的却是她叫不上名的珍稀物种。
“你，便是璇玑圣女叶清仙？”
目光游离之际，叶清仙恍然听到一个如暖玉般温厚舒适的声音。
她抬起头，朝响动的方向望去。
片时，连呼吸都安静了。
本以为美人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没想到眼前的这位男子更甚俊秀。
屋内的香气在他身旁缭绕缠绵，素色的锦缎袍子光滑整洁，在烟雾的交错中竟隐约闪着微茫的白光，惊为天人。一头乌黑的长发拖地而成，却丝毫不显笨重，反如行云流水般挥洒自如，飘逸动人。
叶清仙似已等不及看清那张绝世的容颜，她凑上前，对着那始终低头拨弄琴弦的男子连连点头应声。
闻声，那男子才缓缓抬起头，颔首一笑。
叶清仙说不清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容。若说那是清冷孤傲的霜月，可她总觉那眉目间的淡然蕴藏些许温热。可若说那是炙烈如火的暖阳，似乎又衬不上这满屋的清雅孤高。
总之，那美，那俊，是不可用任何言语相匹配的。
叶清仙会觉得那是一种亵渎。
“苍颜，你先退下吧。”
“是，掌门。”
苍颜恭敬地行了个礼，便转身关门离开。
“你，可是有什么东西要交予我？”
又是一声如叮咚清泉般清澈干净的声响。
以至忙从怀里掏东西的叶清仙还在小声嘀咕，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子呢？
“东觉上仙，这是我叶家世代守护的神器璇玑石，这是我娘要我转交给您的书信，具体事宜，相信您看过便知。”
东觉上仙随手一摆，叶清仙手上的璇玑石和书信像是**纵般的腾空而起，转而落到他纤细无尘的玉手间。
“什么？”
东觉持着血书的手微微颤动，眉眼间攒动出一股难以凌驾的风雷之劲，可不过须臾，却又恢复平静。
“我已知晓，今后你便居住在这别离殿偏院，我自会安顿好你的生活。”
“不，上仙大人，我不要只是居住在这里，我想要和其他弟子一样在这里修习仙途。况且我是璇玑石选出的圣女，即使我能逃过这场宿命，可终究还是会有别人为此牺牲。既然这是我的大道，我想我必须接受。万一成功了，我还可以为爹爹娘亲报仇，岂不是很好吗？”
东觉果断地摆了手，他再次低下头，拨弄手中的琴弦。
“东觉上仙，您和我父亲好歹也算是故交。我明白，仙有仙的难处，人间界的事情你们不便插手。可出于情义，您难道就不想为他伸张正义吗？我父亲一生都被困囿于小小的朝月城，就是因为他背负着一个所谓的保护神器之名！可如今神器已出，若不能在我及笄之日有新上仙的诞生，只恐会天生异变。况且璇玑石离开中心的守护，若非五族至纯至阴之力，怕是又要引起滔天巨浪。登仙者，不是一个个都心系天下黎明百姓吗？您难道就忍心看着您所大爱的世人，因为您的一念之差而纷纷命丧黄泉吗！”
“放肆！你可知你在同谁讲话？”
言犹在耳，叶清仙只觉一股寒气直逼颈间，好像随时能取她性命一般。苍颜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殿内，可这一次，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她故意往前伸了伸脖子，任由鲜血从剑中肆意滑落。
“苍颜，不得无礼。”
“可是……”
苍颜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可看到东觉眼中飞速划过的一丝凉意，明白是自己多管了闲事。她迅速抽回剑，指尖在叶清仙的脖颈上轻轻一按，又转身出了门。
叶清仙只觉一阵清爽，她摸了摸剑指处，划过的伤口竟一点痕迹也没了。
虽是一场虚惊，可叶清仙到底只是一个未涉世事的少女，在长辈前的这点礼数，她还是得遵守的。
她双膝跪地，将头紧紧埋于膝下，做了个认错的姿势。
“对不起，上仙大人，方才是我言重了。还请您宽宏大量，不要与我这满口雌黄的小女子计较。可经历屠府之事，我是真心希望能够肩负起该负的责任，至少，也要拥有保全自己和至亲之人的能力吧。”
东觉丝毫不理睬座下少女的请求，他继续鼓动手中的弦，倾泻出愈发美妙的乐曲。似清泉涓涓流淌，亦似林鸟双双盘旋。在叶清仙如痴如醉时又曲风骤转，激荡如浪花拍石，江河入海，震人心神。
少顷，琴声毕，可叶清仙却久久不能回神。
“你当真决定了？”
这一次的声响有些特别，像是昆仑玉碎一般，听得叶清仙不光回了神，亦有半分恸哭流涕之感。
她端坐在东觉的下方，笃定地点了头。
“好，今日我东觉与你叶清仙立下誓约。一个月后，试剑大会。若你能夺得首席之位，我便收你做这别离殿首徒。反之，你终生不得修行武艺！你可敢允？”
“我敢！”
东觉愈发觉得这个小女孩有些可爱，可他还是满脸冰冷地和她对望，露出些许漠然。
“还有一事你要知晓，仙山虽为修行之地，可毕竟人多口杂。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朝月城叶家的千金叶清仙。我会给你故居瑶海傅家千金的新身份，傅念舒。你又可愿意？”
“我愿意！”
叶清仙明白，此时除了允诺上仙所提的一切要求，别无他法。
“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玉壶仙山的弟子。方才的苍颜散仙是香雪派门主，我玉壶共设立三派，分别为星荆、香雪和灵越。星荆和香雪除了性别有异别无其他，而灵越则是专供根基较为深厚的弟子所设立的高阶门派。你年龄尚幼，又未炼化灵息，便入香雪从基础学起吧。如今收徒大会尚过三日，倒也不差生疏。”
叶清仙再次笃定地点了点头。
她忽然想起仍在门外的水若姐姐。
“对了，上仙大人，我能不能让水若姐姐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她，她也知道我是圣女的事了。但我保证她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东觉无奈地摆了摆手，作出一个离开的手势。
待叶清仙万念俱灰想要离开大殿时，那个如春风般柔和的嗓音再次入耳，直教她全身酥麻内心暗爽。
“告知她你的新身份，一会苍颜会让她填个保书。你也去罢，我累了。”
“是是是！小女子这就滚，不打扰上仙大人您清修了。”
殿内，若不是辈分等级的差别，这二人倒真像一对会拌嘴的情侣，惹人心欢。
东觉自己都快忘了，上一次这样认真看一位女子，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跨越千古前的一场幻梦，终将遁为虚无，不留踪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