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路线，一样的行程，却有着不一样的风景。
朝月城，这个曾赋予叶清仙最快乐时光的圣地，前身竟是如此的不堪。浓重的血腥气瞬间漫上她的口鼻，叶清仙有些不适地咳了两声，眉眼间尽是说不出的忧愁。
“东……东觉，这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身旁的男子回过头微微瞥了她一眼，复杂的神情像是在思考什么。半晌，才悠悠吐出一句话。
“你不知道吗？魔君的女人不知出何缘故逃跑了。魔君一口咬定她在仙界，所以发动所有异界大军奔赴仙界讨要说法。”
“那，这与人间界又有何干？”
话音刚落，叶清仙只觉头部被人拍打了一般，颇为沉重。
“唔……你干嘛？”
东觉望着她一脸无辜的窘迫，终于抑不住内心想要发笑的欲望。一时，外表的冷漠冰霜统统卸下，只剩下嘴角不断扬起的弧度。
“哈哈哈，你是真笨还是装糊涂？人间位于三界的中央，两界通路分别设于西洲和朝月。特别是朝月，几乎……”
渐渐，东觉停下了脚步，落到嘴边的话语也瞬间咽下。眼前，朝月城的中心，他已经不知该用何等词汇去形容描述。血腥、杀戮，残忍……
叶清仙也感到愈发膨胀的魔气，抬起头向前方望去。
天地间，猩红色的浓雾越来越强烈。马蹄声，碰撞声以及人魔仙三族的嘶吼声，不绝于耳。正中央，叶清仙一眼便注意到那个身着浅黄色衣袍的男子，额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双手被兵器和魔气震得鲜血通红。纵然如此，他丝毫没有退让的意味，掌中残余不多的灵光奋力向四周的魔物劈砍。虽然此时叶南衣已成为上仙，但到底抵挡不住如此汹涌的魔潮。
见状，叶清仙顾不得许多，她即刻冲上不断涌出魔物的通路，手中幻出仙气盎然的长剑，凌厉而飞快地施展着曾在天书阁中觅得的仙山秘术。
叶南衣望着那矫健的身影，心尖忽又漫上那股熟悉复杂的感觉。他不知道，更说不出来，但就是觉得眼前的女子和自己记忆中的一个人很像很像。
只是每每回想，脑中的记忆又仿若被偷走一般消失。
不，应该是还没生成的记忆……
“你？你怎么会来？”
叶清仙没有回应，只是不断挥动着手中的长剑，或腾于半空，或落于地面。招招式式，都誊写着一个女儿对于爹爹无私奉献的爱。哪怕她感觉他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陌生，可刻入血脉的亲情，若非几度轮回，则永不可灭。
东觉仍呆呆驻在原地，管它眼前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他在意的，从来都只是那素爱紫衣的女子。可无论视线波及何处，除了无尽的黄土尸骨，终是没能看到那熟悉的一星半点。
“阿珩，你到底在哪？”
血腥的气息涌上咽喉，他俯下身，口中呕吐出肮脏的汁液。混着几股温热的血，一并散入泥泞阴森的尸骨地中。东觉从怀中掏出锦帕，微微拭去嘴角的脏污。顶着苍白的脸，缓缓直起身。
偌大的朝月城，昔日里旖旎柔和的中心叶府，竟曾是魔军大肆屠戮的古战场。叶清仙集结周围不多的仙家弟子，尽量延缓魔物闯入的时间，为即将降临的五神器做好充足的准备。
“应该……就快来了吧。”
叶清仙胡乱地拭去额间的汗水，手中的剑依在不断挥舞。这场只在古书中记载的战争，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有机会参与。可随之而来的，也有无边无际的疑惑。
仙魔之争，按理说是跨越千古前的战争，可为何会发生在自己的出生之日？况且，叶家先祖应当在此时仍未作古，又为什么只剩下这几个她所熟知的人？
难道……
一个恐怖的念头突然钻入脑中，她睁大双眼，重新环顾这周围的一切。鲜血，哀嚎，怒吼仍在轮番上演，可叶清仙的心中却再难掀起波澜。
从那颗古树前站起，猩红色的天幕拉开，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叶清仙发生了改写。与其说这是一场试炼，倒不如说这是专为她一人圆的场梦罢了。见证仙魔之争，回到过去弄清事情的真相，再度与自己的爹爹娘亲相见……
纵然所有的时间节点发生了根本的错乱，可叶清仙再无恐慌紧张的感觉。她突然觉得，这是神君故意为她设立的局。尽管不明缘由，但依旧想以感谢回应。
“不管你是谁，谢谢你……”
***
“没关系。”
仙宫内的神君将手中的白棋缓缓落下，嘴角微微扬起。已经很久很久，他没有像现在这般畅快。昆仑神镜中的试炼，与其说是为她叶清仙量身打造的梦，倒不如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
在这仙界中蛰伏多年，他早已不知何为爱，何为恨，何为感动，何为失望。日复一日，神君摆棋，下棋，观棋，赏棋。纵然这仙界之人众多，可与他修为比肩之人也有那么几位。可，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可以的话，神君随时都想为自己打造一个永不会醒来的梦。梦里，有爹，有娘，还有他最想宠爱的弟弟……
他闭上眼，脑中尽是孩提时光里追逐嬉闹的场面。两个人，就这样因为那件事渐行渐远。仙魔之争，更是让他们站在了水火不相容的对立面上。神君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他的本意只是想要替爹教育一下。哪知……
“这可能就是……世人常说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吧？”
空无一人的仙宫，神君自嘲，大笑或是发疯，都不会有任何回应。仿若龙翔九天的帝君，是对是错不由任何人评判，统统交付给自己看不到亦听不到的历史。
他几近遗忘了那片沙海，全神贯注于左侧的回忆之中。神君好奇，自己和弟弟在她叶清仙的试炼中，会是怎样的模样？毕竟，他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在那凄凉无人识，寂静难倾诉的魔都之中，你可还好？
神君淡淡一笑，忽然将棋盘上的画面撤去。他背过身，径自走向灵光萦绕的仙床之中。解开袍子，露出白嫩细腻的肌肤，厚实的胸膛缓缓贴上温暖舒适的衾被。头，枕上五龙香熏过的软绵，缓缓进入了专属于他的梦境。
“叶清仙，但愿你能找答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