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
当流以渊再度从疼痛中醒来，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看不到任何东西。徒有耳边哄闹的讪笑声，或大或小的脚印踩在他的手背上，发出钻心的痛楚。他想要拼命反抗，无奈双眼被蒙上不见五指的黑布，口中塞上满是泥土的纱布。整个身体，都被缠上无法挣脱的牛皮绳。
多久了？
他昏睡了多久了？
不知道，也懒得计较。流以渊被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包裹，整个人也变得麻木不堪。他不知道师父去了哪，但凭直觉嗅去，应当不在周围那群蛮人身边。
看来，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在蛮荒，所有的灵息神识都成了笑话。神君每每前往都会运用可割裂天地的盘古斧，劈开禁锢法术的空间，用强大的灵力惩戒这些被囚于此的堕仙。
不过，蛮荒深处藏着盘古大神遗留的盘泽藤，近几年来灵力更是堪比日月。盘古斧往往会因为它的共鸣而削弱本身的力量，导致被囚禁的堕仙们有了更多的活动空间。虽然出不去，但至少不用死守东方那单单一片土地。
这些，不单他不知道，就连药王也所知甚少。
成为堕仙者，曾经或是叱咤风云的上神人物，或是敢与天尊一较高下的能人。但无论昔日有怎样的辉煌，在蛮荒这日夜无光的残暴之地，只能相互抱团集体行动，放下所有不甘与屈辱，用最原始的拳头决定生与死。
流以渊只知道自己被那股风沙吹到一块巨石下，没想到会落入虎口，即将成为陌生人的盘中餐。
“哟，这小子生的还蛮白净，尤其是这张脸，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尖锐的声调教他毛骨悚然，浑身战栗。特别是，脸上被她狠狠捏住的时候，简直想要人即刻下地狱。
“行了行了，就你这幅鬼样子，人家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倒不如带回去给我玩两天，姐姐都好几百年没见过新男人了。”
又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语调虽比刚才轻缓很多，但仍难抹去骨子里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流以渊只觉浑身发冷，心中的感觉愈发忐忑。他大概感受了一下，这周围约莫有十来个人。大多身上散发着与蛮荒共存的气息，教他窒息。
“臭娘们，哥几个还不够折腾你啊，就这小身板的，还不够兄弟几个塞牙缝的！”
粗犷的声音响起，两只大手即刻攀上他的身躯，胡乱地撕扯着流以渊身上的衣襟。清脆的声响突然现起，一支闪闪发光的玉笛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流以渊来不及思考，更没工夫担忧自己身上裸露的肌肤。就算所有人都被他遗忘，他也绝不会忘记那是玉笛坠落的声响。
“大，大哥，这是啥玩意？”
另一个男人将玉笛捡起，哈着腰将它递到方才那话音粗犷的人手中。
“笨蛋，在这烂地方待久了脑子都丢了？这不就是……”
那男子捧着手上的玉笛来回摆弄，脑中竟也没能浮现与之相衬的字眼。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四周或嘲讽或讥笑的目光，抡起胳膊欲要将那笛子摧毁。
“哎哎哎，这么粗鲁做什么。这可是上好的玉笛，这质地……哎？这是什么？”
方才那轻缓的声音复又响起，女子躲过那人手中的笛子，有些惊恐地望着末端的三个小星点。随后，目光停留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流以渊。
“呵？不就是一个笛子吗，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另一个女人拨了拨头发，一脸不屑地望向那仙光四溢的玉笛。
“你懂什么，他可是花姨的儿子！”
“花……花姨？”
“……”
一时之间，或粗或细的声音纷纷响起，流以渊突然感觉，先前的簇拥感和包围感渐渐减少，周身，竟涌来两道凉爽的清风。
他并未留心他们口中的花姨，只是一门心思想要夺回自己的玉笛，双腿来回摆动，使劲磨蹭地上的砂石，想要借机挣脱。
半晌，那似是领头的男子突然高声一语，盖过周围的喧闹。
“怕什么，这是蛮荒，只要有那藤在，就连神君也不敢把我们怎样，更何况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大虎，你个没良心的，你忘了花姨是怎么对你的了？”
“是啊，虽说花姨不知去向，但那可是连神君都敬畏的人，你就不怕她日后找你算账？”
“我……”
又是半晌争吵，借势，流以渊已成功磨开缠住双脚的皮绳，借着身后的一块尖石，反复摩擦背后双手的缠绳。花姨的呼声愈发高涨，流以渊不得不开始留意，这个为自己争取逃命时间的女人。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扛回去白白养着？”
“嘘，别出声！”
手持玉笛的女子突然神色紧张，她向蠢蠢欲动的四周挥了挥手，示意安静。
霎时，游离于人声的惊啸轰然袭来。伴着席卷黄沙的狂风，一点点朝着他们奔跑过来。
“快，快跑。”
玉笛的摔落声就着人群的逃窜声，流以渊艰难地向前方爬去，凭借感觉慢慢移向玉笛前。他用脸反复试探它的周身，生怕出现半点碎裂。
“还好，还好。”
重获玉笛的喜悦教他浑忘了妖兽来袭的恐惧，流以渊坐在地上，奋力将手上的皮绳磨开。
待他将口中的脏布和眼前的黑纱拿下，那比夫修吼方还要硕大的怪物已然出现在他面前，张着丑陋的大嘴巴，朝他大吐腥气。
“啊！”
适才反应过来的流以渊匆匆捡起玉笛，他惊惧地站起身，双腿发软，连奔跑的力气都没了。奇怪的是，那妖兽虽然张着可吞万物的大嘴，却丝毫没有想要吃掉他的意思。相反，它低下头，故意将身上柔顺的皮毛落在他的手间，任由流以渊**。
“你，你不吃我吗？”
那妖兽仿佛听懂了般，它伸出长长的舌头将流以渊卷起，故意放到比他还高半个头的牙齿间戏弄一番。血腥大口间，流以渊被那坚硬顽固的长舌来回搅动，早已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麻木地躺在唇舌间，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
忽地，那根长舌卷上妖兽的头顶，它将流以渊轻轻放到柔顺的火红皮毛上，欢快地四处奔走，仿若觅得主人的小犬般可爱。
几番折腾，流以渊已不知何为现实何为幻境，他闭上眼，只当发生的一切是场梦。
梦醒了，就能看到师父了。
不，要是能看到爹爹，就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