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强烈的疼痛感遍及全身,叶清仙无力地睁开眼,周遭的景象丝毫没有发生改变,只是眼前那袭蓝衣,再没有了半点踪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
喃喃自语间,叶清仙奋力直起身,手中赫然出现一张温热的字条。墨未干,看起来是刚被写上的。她定睛望去,只见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印于其上。
“真相。”
月光下,那字眼愈发清晰,力透纸背。若是十年之前,叶清仙定不会将发信人的身份锁定于她。这等刚劲豪纵,断不会出现自一个少女之手。
可,十年真的能改变太多太多了。特别是方才那短短片刻的重逢,教她不得不暗自生疑。耳边,不断响起水若略带沙哑的嗓音。
“不要去。”
不要去……
如果一切真的都如她所言,那这掌管仙界的神君也未免太过无聊。自己只是一个初登仙界的上仙,何以需要他如此认真对付,精心布局呢?
叶清仙摇摇头,脑中的疑惑愈发深重。短短几日,父亲变成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而自己的仇人竟又是替全族雪恨的英雄。
她所知道的一切,她所拥有的一切,究竟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叶清仙将纸条收入衣中,孤身一人站在血迹斑斑的宁府之中,彷徨无措。她想去找叶南衣,却又不想违背水若的那句话。去找宁震天么?纵然这几日相处下来,她看到他对娘亲的满满真心,可一想到那张脸,叶清仙仍会想起父亲惨死的场面。她怕自己难以平复激动的心绪,随时有可能失手杀了他。
眼下,只有一个选择了。
方府。
***
“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主殿内,血色满身的少女不断从婢女们的拉扯中挣脱,遍遍朝着座上一言不发的中年男子大声怒吼,似要宣泄掉内心所有的不快。
侧座上,一位体态丰盈,举止端庄的妇女轻轻站起,朝着身旁的两位婢女摆了摆手。
“心儿,你爹也是为你好。”
“娘,爹不懂我,难道你也不懂我吗?”
那妇女轻叹一声,转过身对座上的男子低了低头。
“老爷,心儿年纪尚幼,很多事情还不懂,我这就将她带回去严加管教。”
座上的男子轻轻端起桌上的茶杯,微微点了点头。妇女再次低下身行了礼,身后的手狠狠拉住方莲心的胳膊,不容分说地朝殿外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直至再看不到那灯火通明的半点光亮,她才轻轻放开酸疼已久的手。方莲心捂住疼痛不已的胳膊,眼光泛着惹人生怜的泪意,可怜楚楚地望着身前双眉微蹙的女子。
“娘,为什么我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妇女本想教育一番,可听到这句亘古不变的千年难题,也只能落得嘴边的一声轻叹。她仰起头,没有任何回应,目光对上空中依旧祥和的月色,淡然一笑。
良久,方莲心才听到娘亲熟悉的声音。只是,那声响如烟花逝去般凄清,裹着教人心碎的易谢昙花。
“有的时候,人能活着,不单单只是为了自己。”
方莲心还想说什么,那妇女忽然转过身抚了抚她的额头,轻轻吻了吻。随后,默默走向院落的深处。望着娘亲越走越远的背影,她也随之仰起头,望向满天清辉。
脑中,心里,念的想的,都是那在大雨里不断奔跑的少年。
“天哥,你还好吗?”
不远处的叶清仙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她背靠在距方莲心一墙之隔的后方,微微喘着粗气。不知为何,紧张的情绪突然遍及全身,教她浑身燥热难忍。
***
溪林谷中,流以渊抖了抖渐空的水壶,将最后的些许清茶斟入杯中,缓缓递给身旁一脸羞涩的男子。
“小白?这个名字比药王这个冷冰冰的称呼好多了。不然,我以后也这样称呼师父吧。”
“咣当。”
药王手中的茶杯猛然脱落,重重摔在地上,化成一堆亮晶晶的残片。流以渊赶忙站起身低下头,许是察觉到自己言语的轻佻,面色羞红。
“瞧你吓得,我只是没拿稳。”
药王望了望满地碎片,掌中现出一道火光,残片缠上可摧毁一切的灵火,顷然化作低贱的尘埃,随风散去。于他而言,修复这些残片轻而易举。奈何碎杯能合,心碎却不能再重来。爱情,是这世间唯一不能倒入轮回的圣物。因为只有一次,所以弥足珍贵。
短短数秒,流以渊从灼热难耐的气息转为凉爽舒畅的心绪。如此大起大落,倒是符合药王此刻的心情。爱而不得,最是残忍。
“那……您和长绾姑娘之后的事呢?”
药王摩挲着指间的翠玉,眸中的光亮愈发耀眼。恍若那一袭红衣,步步生莲的女子此时就在身前,暧昧渗透空气中的每一角。
“后来……她告诉我,她有了身孕……”
***
“呕。”
强大的呕吐声令药王心中一惊,他赶忙跑向床边,惊恐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子,指尖飞快地在她心口处划过。
“这……”
喜脉的讯号如挥之不散的阴霾,笼罩在他的周身。顾长绾无力地抬起头,双目对上那满是凄怆的俊目,无奈地摇摇头。
瞒不住了。
终是瞒不住了。
灵息一边要供养腹中胎儿,一边还要掩盖自身气息以免被那人找到。眼瞅着愈发膨大的肚子,顾长绾闭上眼,两行清泪滚滚留下。
“小……小白,对不起,我骗了你……”
药王俯下身,双耳贴服到她唇角前,细细聆听。顾长绾摸了摸那粉绒绒的耳垂,心中重新升起厚实的安全感。她掀开红衣的一角,明显的孕肚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其实,我的夫君是统领魔界的魔君,腹中的孩儿,亦是他的……此地的灵息已不够我隐藏了,求……求你,带我去见神……神君好吗?”
药王直起身,脸上的神色渐渐僵硬,红润的双颊变得愈发苍白无力。他背过身,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
三旬,短短三旬。他们共赏繁花,互倾心事。虽无过分亲密的举止,但他坚信她对自己有同样的感觉。可眼下,药王只觉自己像个任人玩弄的拨浪鼓,谁都可以轻而易举拨动那颗脆弱的心。
半晌,他终是捱不住那声声凄惨。回过身,对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轻轻说道。
“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