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在。”
叶清仙猛然睁开眼，心中似有了定数。的确，有机会重来一次，不在乎能够收获怎样的结局，只是想把曾经的谜团一一解开。她拍了拍方莲心抖动不已的肩头，轻轻推开。
方莲心从怀中取出一张干净的锦帕，胡乱地在脸上擦拭。她看着身前女子坚定的面容，心中突然漫上一股暖意。不知为何，看到叶清仙，她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若失散多年的姐妹，心有灵犀。
“恩……恩人，方才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说的，我知道……”
解释的话语未尽，叶清仙伸出手覆住她的唇，摇了摇头。指尖的温热渐渐消融那抹红意的冰冷，方莲心微微点了下头，随手将帕子收入衣中。
“不要叫我恩人了，叫我……阿舒便好。”
纵然眼前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可叶清仙依然不能提及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来，方莲心断然不会相信；二来，这样做无疑是将她推给一个不爱之人。虽然结局已定，但叶清仙始终狠不下心。来至此地，她已经看过了太多的不可能。如今，却是要将那些不可能，慢慢变为可能。
方莲心清晰地看到，叶清仙眼中那团似雾非雾的润意，心中的熟悉感愈发强烈。随之涌来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悲痛。她不知道这种痛源于何处，只能刻意装出无事的样子，微微一笑。
叶清仙抚了抚她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跨越时空的爱意从内心深处迸涌而出。她不想哭，只想留住这不曾有过的感觉。
雨停了。
骤然停止的雨丝从半空中回溯，降至捉摸不到的云层之上，没入繁星点点的黑夜中。那轮被浪云遮住的弯月，重新现出清辉。
叶清仙抚弄的手，也戛然而止。
今夜，是该做个了结了。
“心儿妹妹，我先送你回方家。”
“那你……”
话音未完，方莲心顷然被叶清仙指尖的两道星光传至千里之外，没了踪影。望着眼前仍为消散的几颗星点，叶清仙一声长叹，温柔的面色骤然转为十足的阴冷。
叶南衣，不管你是仙是魔，今日我叶清仙都要你一个答复！
手掌，娴熟地重复着方才的动作。叶清仙闭上眼，脑中现出叶府的路线。灵光绕身的同时，一阵猛烈地寒风突然袭来，将她精心设立的仙术驱散。
“是谁？”
叶清仙猛一睁眼，惹眼的蓝衣赫然闯入她略微模糊的视线中，占据了所有能见的范围。见她一脸惊诧，那女子莞尔一笑。碧波般清澈的眸光，洋溢着如同初见般的美好。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月光下，叶清仙从未发现，那个记忆深处的英气女子，十年后的模样竟是这般清丽脱俗，美得不可方物。
不对……
这里不是千古之前的幻境么，她怎么会在？
叶清仙迅速收起眼中的期许，深冷的眸光扫视着眼前笑吟吟的女子，厉声问道。
“你到底是谁？”
女子显然被这一声疑问惊到，有些不敢相信地向后退了退。片刻，她才读懂叶清仙眼眸深处的胆怯。
“十年虽然长，但你不至于忘了我吧，小不点。”
“你……”
小不点三个字一出，叶清仙的内心立刻涌来汹涌的浪潮，淹没了她所有的防备。风雪交加的北漠，险象环生的寒宫，甚至还有那血流成河的仙山……
往事，彻底敲开了叶清仙紧闭已久的心门。她再也抑不住心中或喜或悲的冲动，跑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水若姐姐，真的是你吗？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我……”
一时之间，叶清仙泣不成声，口中的话语断断续续，不成规矩。水若轻轻抚动着她潮湿的长发，脸上依然挂着如白兰绽开的笑靥。只是那双秀目中，隔绝十年的热泪终于得以释放。
“答应我，不要去。”
语罢，叶清仙顿时停住了哭泣，她缓缓从水若的怀中脱出，一脸疑惑。水若轻轻抚了抚头，眼朝着空中的弯月望去，意味深长。
“你的试炼，其实是我一手操纵。”
“什么？！”
叶清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度相见，本应是嘘寒问暖互倾心事。可水若这一句话，便活生生将她心中重新燃起的希望熄灭。她难道不知道，这幻境所倒映的都是她叶清仙最不愿看到的真相么？
水若回过头，似是读懂了她眼中的凄凉。言语，变得十足小心谨慎。
“小……小不点，你听我说。我父亲，水辰，你可还记得？”
叶清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开口欲要追问，却被眼前之人连连摆手拒绝。水若指了指自己，示意她把话听完。
“我爹曾是这仙界的试炼官，只是那几年修仙之人状态低迷，屡屡没有人能度过天劫，神君便让他先行回到北漠。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神君念我年幼丧父，再加上这试炼官的位置由他做得久了，一时找不到替换的人，只好让我先行接替。”
“那这和幻境有什么关系？”
叶清仙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疑惑，捂住嘴小声问了句。
水若低下头，突然沉默了。她望了望叶清仙满是血痕的素衣，内心同样煎熬。哪怕过了十年，她依然视她为最好的姐妹。欺骗之事，她着实不想再发生在二人中间。
“我只是一个安放神镜的人，哪里会有资格掌管考验的内容呢？其实，这一切都是神君安排的……”
“神君？”
水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她背过身，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一片黑寂。她知道，神君此时此刻就坐在殿中观赏一切。所有人，不过都只是他刻意安排的棋子。
叶清仙默默走上前，同样朝着水若望的方向看去。除了黑寂，还是黑寂。所有的星星都好像被当空的那轮明月吸附吞噬，它愈发亮，愈发亮，亮得她不想睁开眼。
身边，陡然刮起狂乱的风沙，遮盖住她最后能触及的一点视线。
“水……水若姐姐。”
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和愈发迷乱的场景，叶清仙已感知不到任何关于水若的气息。她甚至不知道，方才所看到的是真实还是幻象。
迷乱中，水若淡然一笑，她知道这样做的沉重代价，却不想让那人再受到半点伤害。
“对不起，小不点。我还是……不能陪你到最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