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宁府大门,突如其来的场面令叶清仙浑身战栗,她只觉身上每一个可活动的关节都在颤抖,惊惧的表情融入眼前的血肉模糊,哀嚎遍野。
方莲心倒还镇静,只是脚下的步伐愈发猛烈,她不由分说地闯入宁震天所处的主殿,瘫软在地。叶清仙顾不得眼前之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循着她的步子也闯入血雨腥风的屠宰场。
殿内,浓重的血腥气汹涌而来,叶清仙下意识地掩住口鼻,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比方才还要惨烈的画面。地板,桌椅,台柱,眼着之处,都被死亡的阴霾笼罩着。猩红色,似乎成了她对宁府唯一的认识。
宁震天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抱着一颗双目未合的人头,口中喃喃自语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令人惊骇。方莲心默默走到他身后,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他麻木的身躯,一遍遍亲吻着那张欲哭无泪的脸。
“你们终于来了。”
殿前,身穿黑袍的男子死死握住一个几近疯癫的女子,阴森的口气钻入众人的耳中,颇为渗人。叶清仙心中一惊,赶忙抬起手检查自己周身的灵光。
“别看了,你的那点小伎俩,也就对付对付外面那些愚蠢的凡人。”
“你到底是谁!”
叶清仙愤怒地走上前,本欲掀开那看不清脸的黑袍,不料身前似有一道风墙抵挡,她刚迈出一步,数道飓风即刻将她的身躯向后弹去,无法接近。
没想到此时的宁府,会有比自己修为还要高深的人。叶清仙死咬下唇,双拳紧握,一脸的不甘心。身入幻境,却还要任人摆布,她闭上眼,脑中突然现出父亲的模样。
难道……
不,不可能的。
叶清仙将目光转移向他手中或哭或笑的发疯女子,又瞥向泪流满面的方莲心和神色木然的宁震天,心中的恐惧愈发膨胀。
于情,她所看的,一个是自己最亲最爱的娘亲,一个是自己此生最恨的仇人。可偏偏造化弄人,命运让他们相爱,叶清仙不知如何抉择,她不想让她为难,哪怕这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
但如果是真的呢?
叶清仙低下头,眼中的光亮愈发消沉。此时,她只能无声的祈祷。
祈祷那个身着黑袍的男子不会是他……
“你放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倏得,一声怒吼突然响起。叶清仙赶忙将头转过去,一探究竟。眼前,宁震天将父亲的头颅轻轻放下,奋力推开身后的少女,满脸凄怆。方莲心也不气恼,只是又冲上前紧紧抱住他,来回数次,她始终没有放弃。
该是怎样的爱,才能让记忆中高贵清冷的母亲,放下所有的自尊去包容一个人的全部。纵然叶清仙明白,宁震天此时的怒吼只是发泄。犹如当初叶府满门被屠,自己那份孤独无望的冰冷。
不知为何,叶清仙的脸上浮现一丝轻蔑的笑意。笑到她自己越发恐惧,原来,她已经成为这种冰冷无情之人了么?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她?”
霎时,一道惊雷迅速在宁震天周围落下,由骨到皮的麻木感,彻底惊醒了这个失去一切的少年。他望着眼前缓缓脱下黑袍的男子,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果然,这都是你们精心安排好的……”
男子的尊容渐渐现出,击溃了叶清仙内心最后的一点期待。她猛烈地摇头,后退,摆手,冷笑,颤抖……每一种神态,都深深表明她内心极大的恐慌。支撑自己匍匐至今的,不就是爹爹娘亲曾陪伴自己那段快乐无忧的时光么?
可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告知她,是自己的父亲亲手毁掉别人的美满家庭。那张毫不在乎的脸,教她内心又痛又酸,双腿犹如千斤坠般沉重。她瘫在地上,空洞的眼神透着说不出的绝望。
“叶兄,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方莲心终于停止了一来一回的行为,她转过身,怒目望着眼前毫无所谓的男子,大声喊道。叶南衣只轻蔑一笑,并未回应她只字片语,倒是手中的女子兴奋大叫,如同得了糖吃的孩童一般天真。
“这么做,这么做!”
宁震天猛然站起身,他看向手握发疯女子的叶南衣,摇了摇头。
“叶南衣,你手中的女人不过是我的庶母,你爱怎样处置便怎样处置。今日,你要么杀了我,要么今后我便杀了你。”
“哈哈哈。”
叶南衣突然松开手,那女人即刻四处逃窜,活像只颓废的丧家之犬。阴森恐怖的笑声过后,一根巨剑赫然插入她的背部,鲜血漫上身旁的红柱,添上更为艳丽的一笔。
“叶南衣,你简直丧心病狂!”
方莲心浑身颤抖地望着身前一脸得意的男子,心如刀割。想着与叶兄相识之日也不短了,怎的今日之人会如此凶残陌生,和那个记忆里温柔恬淡的男子浑然不同。
她闭上眼,两行清泪滚滚落下。
***
“神君,别卖关子了,容儿他……真的时日不多了。”
金碧辉煌的仙宫中,顾长绾跪在地上,只盼眼前的男子能稍稍回头,略施恩泽。神君伸出手,不容拒绝的寒气一并来袭。见状如是,她只得接过手缓缓站起,只是目光中依然闪着微弱的光芒,教人心生怜意。
“你看,这盘棋怎么样?”
神君拉过她的手,指了指眼前一面仙气四溢的棋盘。灵光涌动,活动的画面赫然出现在顾长绾擒泪的双目中。
“这……这是什么?”
棋盘割据为黑白两面,黑的那面,映着两名男子和两名女子在血色暗流的大殿之中。白的那面,又映着两名仙人死死缠着一位男子下棋的场面。
原来,所有的人一举一动,皆在神君的掌握之中。顾长绾虽不认得那画面之中的人,但内心却是漫上一股从未有过的寒冷。追随多年,自己不过也只是他的一枚棋子。棋子,亦不过又是有用之人的代称。
若有一天,自己也成为那般无用之人……
顾长绾闭上眼,她不敢想,也不愿想。装疯卖傻,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神君,您这是何意?”
神君轻轻吁出一口气,他没有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只是目光死死盯住黑白两面映出的场景,嘴角,勾起颇有深意的弧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