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周围已经全部彻查完毕，没有发现那孽畜和方小姐的下落。”
宁府大门，凌乱的马蹄声夹杂着室内凄惨的叫喊，激起所有人心绪的起伏。不远处掩藏起的宁震天显然有些待不住了，他拔开腿，企图与敌军正面交锋。
“天哥，不要！”
方莲心极力抑住内心强大的恐慌，尽量压低嗓音，贴近他愤怒的脸庞轻轻安慰。叶清仙索性幻出一面巨大的灵障，掩去了三人身上的气息，仿若隐形的透明人，丝毫不会被察觉。她拍了拍方莲心的肩膀，示意她无需紧张。
见叶清仙一脸坚定，方莲心只好轻轻松开手，任由那匹留不住的野马脱缰离去。由于此时的宁震天修为不足，虽然周身有叶清仙加持的隐形术，但自己也难以伤及旁人分毫。
他愤怒地挥舞着手中的剑，无奈剑身像被禁锢住一般，始终打不到他想攻击的部位。来来回回折腾了数次，直到屋内传来娘亲凄厉的哭喊，宁震天才赶忙收回手，如立无人之境，迅速穿入重兵把守的府中。
见那身影愈来愈远，藏于石墙后的方莲心焦灼无比。她摇晃着叶清仙颇有仙气的两袖，目光楚楚可怜，惹人心动。
“恩……恩人，我们也快进去吧，我担心天哥……”
叶清仙宠溺地抚了抚她受惊的小脸，轻轻点了头。她明白，此刻不是追究谁对谁错是非恩怨的时候，弄清这场三角闹剧的故事，比什么都重要。
似乎，她已经忘记了仙村里仍在等候的二人。
尽管他们也都不在原地了。
***
“哈哈哈，老家伙，多日不见你棋艺见长啊！”
“哪里哪里，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也不差嘛，巴巴赢了老子好几盘了。”
未见人影，谈话的声音透过愈发凛冽的风雪，如冰石乱坠，钻入男子冻得通红的双耳，覆盖了他所有的听觉。一时之间，呼啸的狂风和天地间浑然而生的霜雪，落在他越来越沉重的身躯上，流以渊只觉眼前的视线愈发模糊。
“不……不能……睡，我……我要……坚，坚持……”
流以渊奋力睁开昏昏欲睡的双目，手中的天火珠握得愈发紧了。汩汩暖流重新遍及体内，驱使着他一步步前行。
猛烈的风雪毫不留情地席卷着这片天地的每一寸，然而地上的草茎异花却如同吹不倒的巨石，始终安然无恙地待在原地，静静等待玉蝶般的霜花缓缓降落。经过风雪恩泽，其间的灵光仙气愈发旺盛。
原来，仙界的植物都是如此顽强不息的斗士么？
流以渊将世间生灵的性命看得格外重要，原本的担心此刻都成了多余。他突然觉得很羞愧，自己一个大男子，竟还比不得脚下的花花草草坚强。
渐渐，眼前的迷雾倏得消散。风雪弥漫的尽头，几根墨绿色的亭柱愈发清晰。灰白色的方桌上，两位老者一左一右，全神贯注地盯着中央精心安排的棋局。
“该死，我怎么就没看见呢！”
右侧的老仙人反复捻着下颌的花白胡须，额间渗出豆大的汗珠。他望着攻势愈发猛烈的黑子，手间的白子迟迟不肯下落。
身居左侧的老者应当就是小女孩口中的药王了，只是相比老仙人明显的特征，他并不像是一位甘于安稳的人。绿色的衣袍华贵雍容，指甲上尽是亮闪闪的珠宝翠玉。
见老仙人不安的神情，药王得意洋洋地摩挲着手上的指环，轻蔑一笑。
“看好了没，老不死的。我看你还是趁早认输，赶紧备好那几坛子杏花酿送到我谷中吧，哈哈哈。”
本就不知所措的老仙人被他一番羞辱，脸色更是涨的通红，握住白子的手愈发颤抖，不知所措。
“这里。”
清润的声音兀自响起。流以渊默默走上前，将老仙人的手轻轻落在棋盘一角。陡然，盘上的白子如起死回生般重振旗鼓，黑子的劣势反倒被一览无遗的暴露出来。
“妙，果然是妙啊！”
老仙人大拍桌角，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方还不可一世的药王顷刻傻了眼，看着转败为胜的白子，怒火瞬间窜上眉间，转过头冷冷望向身前的男子。
“你是谁，胆敢搅乱我们的棋局。”
流以渊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气场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地朝后躲了躲，直奔老仙人的身旁。老仙人伸出手朝怒火中烧的药王摆了摆，手边即刻现出一瓶芳香四溢的酒。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和一个孩子较劲，喝酒吧。”
杏花酿是老仙人的独门秘籍，每年只产五坛。就连高高在上的神君，亦不知要排到猴年马月去。还未掀开酒盖，流以渊便已嗅得杏花独特的淡雅香气。不浓郁，不妖艳，清淡的感觉令人心旷神怡。
心心念念的佳酿摆在眼前，药王本欲发作的怒气只得散去，他朝瑟瑟发抖的流以渊指了指，嗓音依然透着那股子难以凌驾的霸气。
“你，过来。”
流以渊有些胆怯地望了望身旁的老仙人，老仙人冲他略微点点头，手中的胡须微微卷起，镇静中透着淡淡的惬意，将最好的答案融入深沉的眼眸中。
“呼。”
流以渊晃晃头，吹了口气径直朝霸气侧漏的药王走去。
“对……”
话还未完，一杯清香四溢的酒突然递到他身前，流以渊有些诧异地接过手，目光来回张望，甚是不解药王此举。
“别怕，我很欣赏棋艺高超的人。在此之前，除了这个老不死的，还没有谁能破解我精心安排的棋局。”
老仙人有些无奈地看着一站一坐的二人，像是在望两个不打不相识的孩童，眼中充满了长者的慈爱。见他如是诚恳，流以渊也不好再推脱什么，他轻轻举起杯，将酒缓缓灌入。
霎时，清凉的汁液倾入喉中，散入清凉的幽风，似游鱼在雨后春池中欢快浮游，无比畅快。散入身中，温热的触感遍及全身，驱散了先前一路遇到的所有寒冷。
如此仙酿，难怪药王念念不忘。
流以渊将酒杯缓缓放在桌面上，恭敬地朝他二人低下身子行了礼。
“流以渊见过二位仙人，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药王和老仙人相互一望，又纷纷瞥了瞥眼前正经的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是流以渊听过的最纯真最简单的快乐。
犹如很久很久以前，在自己婴孩般的哭啼中，方能寻觅出的一丝真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