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骘“啊哟”一声,回头瞧着陆雨。陆雨脸上一红,见陆骘、南宫珏尽皆瞧着自己,脸上也不知是甚么神色,心底一阵大羞,跺足嗔道:“谁要与他配成一对儿?”
陆骘哂笑,回头再想去拉南宫珏的手,却被她灵巧地躲了过去。南宫珏适才乍见陆骘,一时激动欢喜,这才让他抱住,眼下终究还是男女有别。她眼见陆骘无礼,当真是颜若冰寒,清叱道:“你想干甚么?”陆骘一时尴尬,只得转个话题,问她道:“这些日子,你去哪了?”
南宫珏叹了一口气,沉吟半晌,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那日南宫珏骑了马,又得了梅国祯与雁一先生的准允,尽数带了陆府中的好手,追寻陆骘与那队斥候。不想一时情急,却走错了方向。
这队人马一奔出便是十余里,待得勒转马头回来再找,陆骘等人更是不知去向。她心中忧急,眼见时候过去一刻,陆骘的性命便多一分危险,只得在战场周围三四十里内兜圈子找寻。
她这队人马脚力虽快,但毕竟是荒郊野外,直至过了很久,她才远远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循声寻去,却见到雁一先生在一片林中与一名江湖中人打扮的男子正在说话,跟着又听到他们提到父亲南宫懋羽。她心中起了疑惑,于是下马将马匹系在树上,悄悄隐身在山石之后,偷听二人交谈。
这一偷听不打紧,只听得那人对雁一先生口口声声说自己的父亲不是卫国人,将父亲叫作“狄王南宫煜的孽子”,而把自己叫作“私通生下来的孽种”。
南宫珏越听越是惊心动魄,听他说北方狄族已逼近昌平,侵扰帝国陵寝,又说当今陛下有心议和,只是眼下南宫懋羽身亡,狄王南宫煜愤怒不许。他每说一句,南宫珏便如经受一次雷轰电击,心中胡涂,似乎宇宙万物于霎时之间都变过了。
南宫珏心如水晶,澄清空明,不染片尘,于人间欺诈虚假的伎俩丝毫不知。她也不知是否该去相信自己的父亲当真便是那狄王南宫煜的孽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她自伤自怜,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雁一先生内劲深厚,隐隐已入臻化。他听见南宫珏的叹息声,眉头微微一皱,悄无声息地欺身过来,伸手去拿南宫珏的脖颈。南宫珏见他来势甚疾、招式狠辣,心中骇然,伸手发射袖中机括,迎面便打。雁一先生微微冷笑,掌风拂过,三支袖箭尽皆落地。
南宫珏也不打话,双手一翻,亮出分水峨嵋刺正待抵御,只觉得脖颈受制,一时间难以呼吸。雁一先生也不下杀手,将她放开,厉声喝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宫珏怔立在当场,适才听到的话语犹自在耳旁萦绕,既不知道是进或退,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他。
雁一先生身边那人眼见南宫珏身后还跟着五六十名陆府中的好手,心念一动,抢上前来低声道:“今日你我见面,须不能让别人知晓了。”雁一先生沉吟半晌,知道他所言非虚,点点头,苦笑道:“我不忍对他们动手。除了这丫头,这些人你自己解决了罢!”
这些陆府中的好手久均在江湖中浸淫已久,反应俱是甚快。只见剑光闪烁,三柄长剑指向那人,却是陆府中三名好手攻了过来。三人三剑都是指向那人,一剑指住他背心,两剑指住他后腰,相距均不到一尺。此刻那人已在三剑笼罩之下,只须一转身,那便一剑插入胸膛,二剑插入小腹。
那人冷笑道:“这就动手了吗?”欺身过去,左手掌缘在当中一人手腕上一击。对方直觉得腕上一阵酸麻,五指登时无力,长剑已被他夹手夺去。那人长剑到手,跟着一声长啸,声震木石,回手一挥,眼前陆府三人手掌齐腕而断,连着剩下二柄长剑一齐掉在地下。三人脸上登无血色,真难相信世上居然会有此事,惶然失措片刻,这才向后跃开。
那人摇头对雁一先生叹道:“既是他们先要杀我。好,那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他们都杀了!”只见人影一晃,他已向人群冲了过去。
这五六十人俱是高手,眼见对方冲过来动手,霎时间刀光耀眼,十余件兵刃齐向他砍去。那人斜刺穿出,向其中一人欺近。对方挺剑刺出,那人身形一晃,闪到了他背后,左肘反撞,噗的一声,撞中了对方后心,直撞得他软软地瘫倒在地,口中鲜血不住涌出,眼见是不活了。
这几下兔起鹘落,迅捷无比,陆府众人待要阻截,哪里还来得及?一名汉子抢上前来,逼近那人不逾数尺,提起单刀砍落,那人背后如生眼睛,竟不回头,左脚反足踢出,脚底踹中对方胸膛。那汉子大叫一声,直飞出去。
雁一先生负手而立,面色不善,沉声道:“宋兄弟好俊的身手。”这宋姓男子微微一笑,举起双手向雁一先生一抱拳,望着眼前陆府一众好手,淡淡道:“你们一齐上罢!”
突然听得一声呼叱,只见两名陆府好手已欺身扑来,疾攻宋姓男子。这二人一个手执镔铁双戟,另一个手持双斧,都是沉重兵器,四件兵刃直指对方紧要之处。宋姓男子连闪几闪,欲待抢到执双戟之人身后,那人双戟严密守卫,护住了周身要害。
只听得连声呼叱,又有二人抢了上来。这两人均使长柄陌刀,直上直下的劈砍。二人二刀一到,那使双戟的便转守为攻。宋姓男子穿来插去,身法灵动之极,却也无法伤到对手。每当他攻向一人,其余三人便奋不顾身的扑上,打法凶悍之极。他举剑一格,铮声清响,手中剑刃立时斩为两截。
堪堪斗了十余招,忽听得雁一先生喝道:“宋兄弟,接剑!”只见一柄长剑掷了过来,破空之声,呜呜大作。
这一剑飞来,首当其冲的两名陆府中好手竟是不敢用兵刃去砸,分向左右一跃闪开。宋姓男子心念快如电光般的一闪:“这阵法不知如何破得?他二人闪避飞剑,正好乘机扰乱。”
他念头转得极快,那长剑也是来得极快。他心念甫动,白光闪处,一柄薄刃长剑挟着威猛异常的破空之声已飞到面前。宋姓男子却不接剑,手指在剑柄上一搭,轻轻拨动。那长剑飞来之势甚猛,到他面前时兀自力道强劲,给他拨得掉过方向,激射而上,直冲上天。
四名陆府中好手均感奇怪,情不自禁的抬头而望。宋姓男子所争的便在这稍纵即逝的良机,欺身抢到手持陌刀的对手身畔,一伸手已将他陌刀夺过,霎时间手起刀落,一阵猛砍快剁,迅捷如风。这时下手竟不容情,四名陆府中好手无一得免,不是断臂,便是折足,顷刻之间,尽皆身受重伤,惨呼倒地。
一轮快刀砍完,头顶那剑刚好落下,他掷开陌刀,伸手接住,叫道:“多谢先生掷剑相助!”
宋姓男子仗剑在手,奔出数步,便见五个人影并肩拦上,他心想:“今日要尽数解决,须得狠下杀手,可不能有半分容情。”当下大踏步直闯过去,虽是以寡敌众,仍是并不先行出手,守着后发制人的要诀,左肩前引,左掌斜伸,右手提剑,垂在腿旁。两名陆府中的好手一执铁鞭,一挺鬼头刀,齐声吆喝,分从左右向他头顶砸下。
他斜身高纵,唰的一剑,往五人中最左一人刺去。那人手使长剑,举剑挡架。宋姓男子身在半空,内劲运向剑上,拍拍两腿,快如闪电般踢在第四名敌手胸口,那人直飞出去,口中狂喷鲜血。使剑的陆府好手但觉兵刃上一股巨力传到手臂,又压上心口,立觉前胸后背数十根肋骨似已一齐折断,一声也没出,便此昏死过去。
陆府一众好手见他在两招之内伤了两个同伴,无不震骇。那使鬼头刀的好手喝道:“阁下果然好功夫,在下领教领教。”那使铁鞭的也道:“在下领教高招。”宋姓男子叫道:“好!”长剑环身一绕,飕飕飕剑光闪动,三下虚招,和身压将过去。眼前二人急退两步,他的剑刃已砰一声,击在第三名敌手的后脑,脑骨粉碎,立时毙命。
眼前二人严守住门户,又退了两步,却不容他冲过。唿哨声中,四名好手奔到这二人身后,并肩站开。宋姓男子虽在瞬息之间接连伤毙三名敌人,但眼前那二人颇有见识,竟不上前接战,连退两次,拦住他的去路。
宋姓男子心中暗暗叫苦,向前一攻,以左足为轴,转了个圈子。这么一转,已数清了敌方人数,西边十六人,东边十八人,南北各是七人,伤毙的三人不算,对方竟是尚有四十八人。
他向前一冲,突然转而向北,左手伸指向北方第二名敌手胸口点去。那人手持一对判官笔,正是打穴的好手,见对方伸指点来,右手判官笔倏地伸出,点向他右肩的“缺盆穴”。这一招反守为攻,实是极厉害的杀着,宋姓男子虽然出手在先,但那人的判官笔长了二尺二寸,眼看他手指尚未碰到那人穴道,自己缺盆穴先要被点。不料宋姓男子左手一掠,已抓住了判官笔,用力向前一送,那人“嘿”的一声闷哼,判官笔的笔杆已插入他的咽喉。
他乘众人心神未定,仗剑杀上。当啷当啷几声响处,又有两人兵刃削断,手臂断落。只是他手上长剑也已再次断裂,一段剑刃被他捏在左手掌心。众人见他兵刃已断,发一声喊,一齐围攻上来。
宋姓男子冷哼一声,众人只觉一股劲风从身边掠过,尚未来得及反应便纷纷倒地。原来他将剑刃都捏在手中,用内劲震碎了,以“满天花雨”手法射了出去。这一招实则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是以围攻上来的的四十余人或死或伤,竟无一人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