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海棠急急差人找来的大夫给李愔配了些清补的凉药,李愔是因为急着赶了七天的路,回到长安又睹物思人,情绪郁积在心,导致气血上行而晕倒。
海棠差人将药细细煎了,嘱李行喂他喝下,一夜过去,李愔的身体已无大碍。
第二天一早,李愔早早起来,拉上李行想离开海棠的家。
主仆二人出得西厢房的门,一夜的雨已经停了,院中撒落着梧桐树叶和一串串浅紫色的梧桐花。
树下,立着的白衣女子,花容月貌,正是海棠。
远远望去,海棠还真的有着秦越儿的淡雅气质,像一株婷婷玉立的海棠。
海棠与水莲,原本都是花中至纯至洁之物,所以,昨天晚上,才会误认为她就是秦越儿的吧!
李愔走近海棠,行礼道:“杨某谢过姑娘相救!”
海棠笑道:“举手之劳,不用言谢。杨公子身体可好些了?”
李愔道:“多谢姑娘关心,杨某已无大碍。”
海棠道:“只知道公子姓杨,可否告知海棠,公子的大名?”
李愔笑道:“在下杨云帆。”
海棠笑道:“云帆,云中风帆!有点漂泊感。不知杨公子昨夜为何突然出现在海棠的房间,还满脸疲倦,满身湿透,像是经过长途跋涉所至。”
李愔道:“是姑娘昨夜所弹唱的曲子引我至這里的。”
海棠笑道:“是公子对《蒹葭》情有独钟么?”
李愔道:“是杨某的夫人曾经最爱弹唱此曲,杨某昨夜失礼了,听姑娘弹唱,以为是夫人在弹唱,便闯了进来,还给姑娘添了不少麻烦。”
海棠道:“麻烦到是没有,只是我很好奇,请恕海棠冒昧,请问公子是在寻找您的夫人吗?”
李愔道:“是。琴曲依旧在,疑是梦中人。”
海棠道:“公子迟早会找到您的夫人的。”
李愔道:“希望如此。姑娘昨晚所用的乐器,可否借杨某一看?”
海棠笑道:“那有何难?”她嘱人将古筝取来,递与李愔。
李愔接过古筝,只见古筝二十三根弦,弦弦紧绷,一根不少,這筝与秦越的筝没有二样,除了筝面上雕刻的花纹,這筝花纹是白色海棠,而秦越筝面雕刻的荷花,想到秦越的筝是她亲自画了样子,他找人定制的,不知道這个筝从何而来。
李愔问道:“不知姑娘這筝从何而来?”
海棠道:“這筝是我的师傅赠送给我的,去年八月,一位公子拿了纸样向我的师傅定制這筝,师傅看這筝与本朝所用的筝截然不同,但是又非常巧妙,于是制作了相同的两张,一张刻有百荷图,给了那位公子,令一张刻了百棠图,给了我。”
李愔又问道:“姑娘可曾到过扬州?”
海棠笑道:“杨公子怎知我到过扬州?”
李愔听海棠這么一説,看向她的眼睛,不错,這眼睛的确与秦越的眼睛非常的像。
原来如此!孟郓在扬州姑娘所见到明弟,原来就是她。那青青又是何人?
李愔不禁又问道:“姑娘在扬州可认识一个叫青青的琴艺非常出色的女子?”
海棠道:“海棠在扬州多年,琴艺出色的人基本上都认识,并未听説过公子所説的青青姑娘。”
李愔向海棠道:“姑娘相救之恩,杨某记下了,改日酬谢。”
説完,李愔与李行牵马离去。
海棠看着李愔主仆二人离开,只觉得眼睛一热,心道:這个人,还能再见到吗?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随着杨云帆的离开,已经离开了,不再属于自己。
琴曲依旧在,疑是梦中人。
他不就是自己梦中的那人么?怎会如此巧,某个雨夜,撞进门来,直直的住进了自己的心里?
海棠怔怔地望着李愔二人的背影在胡同门口消失不见,眼光迟迟不愿收回。
一仆人模样打扮的男子来到海棠身边,低头道:“小姐,太子府送来的请帖。”
海棠问道:“让什么时候过去?”
男子道:“请您晚上去,听説太子今晚宴请了不少宾客。”
海棠道:“那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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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愔从海棠家小院出来后,带着李行直接转进和平坊他的别苑。
這所别苑门口非常普通,与和平坊其他住户的门庭无异,只见大门上悬挂“杨府”二字。
這里除了李恪,谁也不知道,也是他们兄弟二人进长安联系和落脚的地方,他还未大婚时就偷偷在這里备下了這个院子,为的就是备不时之需。
這次回来,他的行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他的母妃,尤其是在這个紧张时刻,他不能将火引到母妃宫中。
苑中一直住着一对中年夫妇,福伯和福婶,福婶是他的奶娘,他不住的时候,他们替他看守這里,他来了,他们就帮助打扫以及打理他的饮食起居。
福伯正在扫院子,一夜的雨,打落了不少梧桐树叶和梧桐花。他见李愔和李行进门,高兴得丢掉手里的笤帚,跑过来,道:“公子,您来了!”
李愔道:“福伯,不要让人知道我回来了,你让福婶给我弄点吃的到我房里去,李行也在那边吃。”
福伯道:“是,公子,您放心,我知道了。”
李愔説完,带着李行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福伯赶紧来到厨房,福婶正在做早饭,见他进来,説道:“院子扫完了?”
福伯笑道:“是你盼星星盼月亮盼着的人来了!”
福婶惊讶的説道:“你説他回来了?”
福伯道:“是,刚刚和李行那小子回来了,不过看样子并不开心,你赶紧弄点好吃的过去吧,看他那样子,好像很疲倦!”
福婶道:“不知道是什么事不开心呢?那可是一个不管遇到啥事都笑呵呵的人呢!”
福伯道:“是啊,是什么事让一个人都变了?”
福婶道:“你我也别猜测了,我這就去送吃的给他。顺便问问李行那小子去。”
福伯道:“对,问问李行那小子,什么都知道了。”
福婶端着早餐来到李愔房中,李愔的模样的确让她大吃一惊,想想正月十六那日,他大婚时,身着红色蟒袍,金冠玉带,面若桃花,何等美少年,前后仅隔五个月,怎么眼前的這人,脸色苍白,眉头紧凑,容颜憔悴,身体也瘦弱了不少,怎么這样沧桑了?
“公子,你先喝点豆浆吧。”福婶将早餐放在桌上,端起一碗豆浆递给李愔。
李愔伸手接过豆浆,见福婶的手颤得厉害,想必是担心自己所致,便笑道:“福婶,你不用担心我,我不过是长大了而已。”
福婶看到李愔的笑容,便不再多説,道:“公子,你先用早膳吧,中午想吃点什么,尽管跟我説,我做给你吃。”
李愔笑道:“我就知道福婶最疼我,想吃你做的凉面,你帮我做吧。”
福婶笑道:“一碗凉面就够了,你這公子可真是好伺候得很呢!”
説完,她出去了。
她没有自己的孩子,一直当李愔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皇宫的规矩,每个皇子生下来,配一个乳母,凡皇子的乳母不得生育,必须视自己抚养的孩子为自己孩子般养育,为的是让皇子们得到更多的关爱。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能做李愔的乳母,皇上十四个皇子,唯独這个李愔,最重情义,视乳母如亲娘一般,不摆主人架子,还处处关心他们夫妇,其他皇子的乳母可能得不到她一半的待遇,她真的是很知足。
李愔這孩子她最清楚,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什么事都一笑而过,其实,他的心里是最重感情的,這次,他可能真的是遇到了什么事,不然,不会变得如此憔悴。
可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呢?
李愔看着福婶出去了,便对李行説到:“這次的事,不得让福伯和福婶知道半点,他们知道得越少对他们的安全越有利。”
李行道:“小的知道了。”
李愔又道:“吃完了,你就好好去休息一下,晚上再出去。要联络到三哥的人,也要联络到我们的人,布置下去,這几日定紧太子府,但是不得暴露自己的身份,有任何动静,都得上报,直接报到你那里,你再报我。這宅子,除了你、李聪、秦力,其他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李行道:“是。”
二人不再言语,低头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