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太子别苑。
一众宾客正在寻欢作乐。
太子身边围绕着美女如云,却没有一个让他着迷,他仍在等着那人。
为何迟迟不见她的踪迹?不是早早差人去请了么?自从上次出游,在扬州见到她,他的目光就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于是,替她赎身,将她带到长安,将她安置在一个小院中,让她过着她想过的日子,只是,她的心,迟迟不能接受他。
她不过扬州一卖唱的女子,为何,堂堂大唐的储君如此低三下四的请求,她终究不愿意做他的妃子?
他不愿对她用强,因为他深知,感情的事是不能强求的,若是强求,只会让她的心离他越来越远。现在這样,虽然,他时时要揣测她的心,但是,至少,她还是选择在他的身边,這就足够了,想见她时,可以看见她。
他要的不仅仅是她的人,他要的是她的心,整个的心,如果她的心不属于他,要了她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太子的眼睛随着海棠的出现亮了起来,嘴角微微上翘,你终究还是来了!
海棠盈盈走道太子跟前,轻轻福了福:“海棠见过殿下!”
太子忙道:“免礼!海棠,你终于来了!”説完,他站起来,牵了海棠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
海棠谦让道:“殿下,海棠还是为您和各位大人扶琴助兴吧?這饮酒的事,海棠不善。”
太子见海棠不愿饮酒,也不勉强她坐到自己身边,她总是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虽然让他不舒服,但是,他还是愿意尊重她的意愿。
也许正因为她的坚持,他才如此看重她,她虽然是一歌姬,但是,却似白莲,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更加让他敬她,爱她,想她。
太子让人在自己桌旁另设一桌,让海棠独坐。
海棠让人拿来自己的古琴,轻轻抚了起来。
琴声初时不见,继而若隐若现,慢慢的,丝丝缕缕似入画中,只听海棠轻轻唱道:“夜色渐将晚,雨滴梧桐花。小窗低户深映,抚琴相思处。坐看流年轻度,拚却鬓双华。徙倚望沧海,天净水明霞。念平昔,空飘荡,遍天涯。归来三径重扫,松竹本吾家。却恨悲风时起,冉冉云间新雁,边马怨胡笳。试问公子何事?琴曲依旧在耳,疑是梦中人来。”
太子痴痴看着海棠,突然发现她的眼中,竟然有着平日未有的兴奋,是谁?激起這秋波中涟漪阵阵?
好一个“琴曲依旧在耳,疑是梦中人来。”
這梦中人,可会是我么?
宾客中一人道:“海棠姑娘這琴抚得真是出神入化了。”
另一人道:“海棠姑娘也来自扬州,可知扬州有位叫青青的姑娘?”
海棠微笑道:“不知這位青青可是哪家的姑娘?”
那人道:“敝人也不知她是谁家的姑娘,只是這次我奉太子之命去扬州时,在运河边弹琴的女子,她的琴音竟然也像姑娘所弹琴音,中间流露出淡淡的清香之气,脱俗淡雅.”
此人正是贺兰楚石。
太子笑道:“我道海棠之琴,清雅之处当属天下第一,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能与海棠并列之人,倒是要见一见为妙,看看你説的是也不是!”
贺兰楚石道:“太子殿下还是不要见为好,微臣曾邀她抚琴,亲眼见过,知觉得可惜得紧。”
海棠道:“不知贺兰将军为何觉得可惜呢?”
贺兰楚石道:“此女琴艺虽佳,可脸上却长了不少老鼠斑点,不是很可惜么?”
太子笑道:“原来贺兰老弟也是爱美之人啊!這次去扬州,遇到不少美丽女子吧?”
贺兰楚石赶紧答道:“殿下,微臣此去,还是以大局为重,不敢有任何疏忽。”
太子道:“今天這宴,就是为你此去各地接风洗尘的,来,我敬贺兰老弟一杯!”太子説完,饮尽杯中酒。
贺兰楚石跟着喝了杯中酒,道:“属下谢殿下恩典。属下此去,一路见了不少旧时的兄弟和战友,已经发出邀请,這几日应该会陆续到长安来。”
太子笑道:“如此甚好,邀他们过来聚聚,叙叙旧,人之常情嘛!只是,你老丈人那里,你要多多过去走动一下,本太子如若能够得到侯将军的扶持,這事就好办了。来,再饮一杯!”
贺兰楚石道:“属下谨遵太子教诲!”
海棠在一边听他们开始议论起朝局之事,便不再插嘴,只是,想起刚才贺兰楚石説道的青青,又想到昨夜杨云帆突然闯进她的房间叫她小越的情景,早上杨云帆也问过她是否认识青青,她隐约觉得這个青青可能就是杨云帆口中的小越,只是为何两人分散开来,他好像对小越用情至深,只是刚才,自己为何将他的那句“琴曲依旧在,疑是梦中人”,唱进了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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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李愔别苑。
李愔正躺在院中摇椅上,透过梧桐树也看天上的星星。
這时,李行从前门进来。
见李愔在院中,笑道:“爷,您心情好些了吧?”
李愔不理会李行的话,自顾问道:“交代你的事都办妥了吧?”
李行道:“爷,你放心,都办好了。”
李愔道:“不放心你,也不会让你跟在身边,进去细谈吧。”説完起身朝房间走去,路过福婶的房间,他对福婶道:“福婶,你等会送点吃的来我房里,李行回来了,顺便冰壶酒。”
福婶在房里应了。
李愔、李行二人进到房间去了。
李愔道:“説吧。”
李行道:“爷,今天已经跟三爷的人联系上了,他説三爷现在并不在长安,而是在商州。”
李愔道:“這个我知道,這个时候,他如果进了长安城,局势将会更乱,他不会這时自己站在风口浪尖的,有什么事我替他挡了去吧。”
李行道:“据三爷的人説,近些日子,太子府那边倒是安静,只是贺兰楚石出去一段时间,今日回到了太子府。”
李愔听李行説到贺兰楚石,觉得有点可疑,便问道:“這个贺兰楚石,可是侯君集的女婿?”
李行回道:“正是。贺兰楚石现在是太子府的千牛。”
李愔又道:“他是回长安就直接去的太子府么?”
李行道:“是的。一幅风尘模样,看样子是出了趟远门。”
李愔道:“看来,太子快行动了。你多留意。”
李行道:“是。爷,有一件奇怪的事。”
李愔问:“什么事?”
李行道:“我刚经过太子府的时候,见海棠姑娘进入太子府。”
李愔一惊,问道:“你是説昨夜救我的那位海棠姑娘?”
李行道:“正是。”
李愔心道:“她去太子府做什么?难道她知道我是谁?”
李愔道:“李行,差人调查一下這位海棠姑娘的来历,看看她究竟何人。”
李行道:“是。”
這时,敲门声响起,李愔道:“去开门吧。”
福婶送来几个热菜和一壶冰酒。
李愔笑道:“福婶,你对李行這小子可是真好啊,一下做了這么多好吃的!”
福婶道:“谁还会特意为他做?我是想着公子你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难得你想喝点酒,就多烧了两样下酒的菜。”
李行道:“福婶,你就是偏心,爷在家里有吃有喝,我在外面跑来跑去,连顿热饭都没顾上吃呢!”
李愔道:“明天换我出去跑吧。”
李行道:“爷,你就别折杀小的啦,怎能让您出去跑?要是让李聪知道了,我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愔道:“李聪也该到了吧?”
李行道:“估计這两天吧。”
门突然开来,一人站在门口道:“不用那么久,李行,如果你敢要爷明天替你去,你今晚就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啦!”
李行笑道:“不用那么夸张吧?我只是説説而已!”
李聪走到李愔面前,跪下道:“爷,已经照您的吩咐,将十二家将以及他们的武士,全部在离长安十里安顿好了,秦将军也到了护国公府邸,李聪连夜赶来向您报告。”
李愔将李聪扶起,道:“辛苦了,来,咱们三人喝上一杯吧,這以后,你们二人与我就是同一船上沉浮了!”
李聪道:“爷,李聪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
李愔道:“你们二人,还有李离跟着我一起长大,我们虽是主仆,实同手足,這一路风雨同舟,的确不易,就为二人這份不离不弃的情义,李愔敬二位。”
三人边饮边谈,不觉已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