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夕阳西下。
市中心?的?一家高档咖啡厅外,一名中年女人?站在路旁,盯着门上挂的?‘暂停营业’的?牌子?。
她已经站了足足五分钟。
许玲皱眉, 狐疑地打量这间店。
她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抄写的?地址, 正是这里, 可店已经关门了。
她走上前, 尝试推了推。
门开?了。
室内幽暗,窗帘拉了起来, 密不透风。
灯光也是暗黄色的?,晦暗不明。左手边的?吧台空无一人?,音响悠悠地播放着怀旧的?爵士乐。
店里只?有一位客人?, 坐在角落。
许玲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座。
对方比想象的?更年轻, 至多三十岁,相貌英俊, 就是脸色不太好,有点虚弱。
许玲开?门见山:“电话里的?人?,是你?”
“……许女士。”路洄低下目光, 看着桌上的?咖啡, “抱歉, 自作主张,提前为你点了饮料。”
“少来装模作样!”许玲陡的?提高音量, 语带敌意,“你是谁,找我干什么?你在电话里说?,你知道我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什么意思, 威胁我?”
她每说?一个字,眼神和表情就尖锐一分。
路洄不恼,耐心?地等她讲完,才开?口:“不,你误会了,我并无恶意,只?想帮助你。”
“哈!”许玲冷笑,“无缘无故,你为什么帮我?你又能帮我什么?”
路洄咳嗽了两声,拥紧身上的?大衣,平静道:“三天前,我托人?调查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许女士,你的?事情,以及你和白小姐的?关系,我都?知道。”
许玲依旧冷漠,“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你找错人?了。”
路洄说?:“你心?里明白就好。”
他?紧盯面?前的?女人?,不放过她的?一丝一毫的?变化——果?然,听见他?的?话,她目光躲闪,紧张且不安。
他?微笑,“我是白小姐父母的?养子?。”
许玲想也不想,脱口道:“白纤纤哪来的?父母——”尾音戛然而止。
她拧紧眉,额头上现?出?一道一道皱纹。
路洄淡淡道:“你竟然不知道么?白小姐的?生父是禄通集团的?董事长,她从?小定下了一门娃娃亲,对方是秦家的?独生子?,秦措。”
“你胡说?八道!”许玲破口大骂。
路洄从?容地拿起椅子?上的?一份文件,放到桌上。
许玲看他?一眼,迟疑了几秒,缓缓地伸出?手,翻开?文件夹。
“白小姐的?本名叫路宁宁,五岁那年,家里的?佣人?心?生歹意,私自将她抱走。之后,她流落街头,被?你捡回家,悉心?照料。”路洄说?着,轻笑了一下,身体向后靠,“其实,你大可不用紧张,我无意兴师问罪,我只?想邀请你……合作。”
许玲翻了一页又一页。
这些资料,这个年轻的?男人?讲的?话,和当初白纤纤对她说?的?,完全吻合。
她‘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夹,胸膛起伏。
路洄察言观色,说?道:“当年,你决定收养白小姐,你让她接近秦措,为的?是报复秦家人?,对不对?”
许玲冷哼:“多管闲事。”
“我有我的?目的?,算不上闲事。”路洄不怒反笑,“可你——你失败了。”
许玲盯着他?,不耐烦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伯父去世多年,你独自带大不被?认可的?儿子?,受尽磨难,余生也将背负沉重的?回忆,负重而行。”
“相反,白小姐和秦措,还有他?们的?孩子?,一家三口过的?幸福快乐。那是你从?前不曾得到,以后也永远得不到的?快乐——”
许玲猛地站起来,声色俱厉:“够了!”
路洄坐着不动,温润平和:“实不相瞒,我的?父母还没有公开?认回白小姐,但是,他?们迟早会这么做。到时,白小姐和秦措一定会结婚,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他?停顿,“你自以为伤害了秦家的?人?,实际上,却成全了他?们。你能袖手旁观吗?”
“关你屁事!你他?妈谁?”
“我是你同一阵线的?盟友。”
许玲一愣。
“你不想便宜了白小姐,不想秦家人?好过,我不希望白小姐强行挤入我的?家庭,侵占我和妹妹的?资源。”路洄冷静的?,真诚的?说?,“我们殊途同归,应该团结起来,合作共赢。”
许玲僵硬地站了一会儿,又坐下来。
她怀疑:“你真有办法?”
路洄笑了,“有,而且很简单。秦太太至今不知道这件事,秦措一直隐瞒她。”
“所以?”
“如果?秦太太知道,她绝对容不下你养大的?女孩子?,成为她的?儿媳妇,秦家未来的?女主人?。”路洄说?,“她对你的?恨意,比起你对她,只?会更深。”
许玲沉默,将信将疑。
路洄又咳嗽起来,有些乏累。他?取出?一支钢笔,揭开?笔盖,写下一行字。
时间,地点,场所。
他?说?:“下周,父亲将在这家酒店举办新闻发布会。在那之前,我会请秦太太到场。无论你是否愿意参与,那天,我都?会当着父母的?面?,告知秦太太真相,他?们早该知道白小姐的?真面?目。”
写完,他?停笔,抬起头。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可以藏起这把刀,远离是非,默默地祝福白小姐和秦措。你也能亲自给予他?们致命一击——怎么选,全看你自己。”
“别?着急,时间充足,你慢慢考虑。”他?说?着,站起身,突然又道,“哦,还有——”
许玲看着他?,一动不动。
路洄微微一笑,“元旦快乐。”
路洄到家的?时候,马立仁正准备离开?。
路守谦送他?到玄关,满面?春风,“立仁啊,多亏有你!这一次,禄通的?成功,你居功至伟。”
马立仁穿上外套,笑容显得勉强。
他?抬头。
严冬季节,外面?风雪正大,天寒地冻。
他?踌躇良久,终于忍不住回头,“路总——”
路守谦皱了皱眉,“怎么这么见外?”
马立仁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才问:“……必须这样吗?”
路守谦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立仁,我明白你的?顾虑。你这个人?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善。你要清楚,utopia是自愿放弃专利的?,他?们既然走了这一步,就不能怪我们先下手为强。”
马立仁苦笑。
他?点点头,一声长叹,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路总,你保重。”
他?转身离去,步履飞快,不再回头。
路守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摇头,“……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路洄说?:“所以他?是马总监,你是路总。”
路守谦笑了笑,“小洄,准备好了么?”
路洄一怔。
“终于……”路守谦感慨万千,“发布会之后,属于禄通,属于我们父子?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路洄笑道:“恭喜父亲。这一天,我等的?太久。”
路守谦大笑。
路洄垂眸。
禄通的?时代就要来临了,所以,他?必须尽早解决后患。否则,辛苦忙活一场,只?怕为她人?作嫁衣。
说?到底,白纤纤流着路家人?的?血,他?和妹妹,只?是养子?和养女。他?们拥有的?一切,全凭施舍,全在父母的?一念之间。
路洄心?中冷漠,比屋外的?风雪更甚。
他?会发现?许玲的?存在,纯属意外。
母亲让他?查白纤纤的?底细,不管是谁将她养大,路家总不能没有表示,总要补偿人?家的?辛劳。
可白纤纤的?过去是一张空白的?纸,什么也查不到,反倒是宁宁无意间提起的?白纤纤老家的?住址,给了他?新的?思路。
从?白纤纤童年的?街坊邻居着手,牵扯出?许玲这个人?,又从?她,线索一路引向秦远华。
自此,真相水落石出?。
他?大开?眼界。
白纤纤不是只?满足于五百万的?傻瓜,她当年带着钱远走高飞,比起贪财,更多的?是出?于恐惧。
她害怕事情败露,她怕秦太太,也怕秦措。
秦措一定已经知道了,他?都?能查到,没理由秦少爷一直蒙在鼓中,可他?选择隐瞒,坚持留下白纤纤。
路洄唇角微微勾起,不无讽刺。
如果?说?白纤纤是拙劣的?骗子?,那个男人?就是清醒的?疯子?,从?认识白纤纤的?那天起,漫长的?岁月是他?自毁的?过程。
路洄笑意转冷。
他?坐在沙发上,如同运筹帷幄的?猎人?,静待猎物主动落入陷阱。
当东窗事发,当他?送出?这一份出?其不意的?新年贺礼,当他?们辛苦隐瞒的?秘密公之于众,秦措会怎么应对,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他?拭目以待。
许玲用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暮色四?合,客厅没开?灯,黑魆魆的?。
她习以为常,钥匙往墙上一挂,一只?手摸索墙上的?开?关。
黑暗中,一道沙哑的?声线突然扬起:“找你的?人?,是谁?”
许玲重重冷哼。
白炽灯亮了起来。
许妄倚在阳台边,手指间夹着一支烟。
许玲冷笑,“你还没死啊?成天不是锁在房间,就是在外面?鬼混,十天半月的?不见人?影——哪天你死在外面?,可别?喊我收尸,我嫌晦气!”
她的?刻薄,早已深入骨髓。
许妄吸一口烟,又问了一遍:“你出?去见谁?”
“见谁都?不关你事。”许玲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自称是路家养子?的?男人?。”
许妄漠然道:“路洄。”
许玲走进?厨房洗手,接着便要回房,转念一想,她停下。
“许妄。”她双手抱胸,“那个男的?说?,白纤纤才是路家真正的?千金小姐——”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儿子?。
许妄无动于衷。
许玲一字一字问:“这件事,路盼宁告诉你了吗?你知道吗?”
许妄掸了掸烟灰,头也不抬。
“好哇!”许玲勃然大怒,抓起旁边的?一本宣传册,往他?身上砸去,“秦措骗他?妈,你不也在骗我?吃我的?,用我的?,你还敢骗我?我养你干什么?你还不如早点死了!”
许妄嗤笑,“也不是我要活着的?。你生我做什么?生下来,掐死不就得了。”
“滚出?去!”许玲大叫,“你和白纤纤,两个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许妄摁灭烟头。
他?恍惚的?想,小时候,‘滚出?去’三个字,许玲说?了无数遍。彼时,他?那瘦弱的?妹妹会牵住他?的?手,和他?一起笑着跑下楼梯,站在楼梯口对上面?做鬼脸。
白纤纤说?:“就不滚,就要用走的?。”
然后,她笑起来,稚嫩、青涩的?笑声,宛如六月的?阳光。
阳光之下,灰尘也能翩然起舞。
当年,再苦再难,总也不孤独。
许玲见他?当真说?走就走,又叫:“你站住!”
许妄脚步不停。
“路洄说?的?对。”许玲硬声道,“我不能便宜了他?们——秦家的?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我活在世上的?一天,就不会让他?们好过!白纤纤也是,她以为那么容易就能摆脱我?哈哈哈,笑话!”
许妄站在门口,讽笑,“谁能摆脱你呢?这个烂泥潭,沾上了一点,这辈子?就臭了。”他?厌烦地皱眉,“你想怎样?”
许玲不语。
她的?双眸浑浊而疯狂,她嘴角带着一点笑,整张脸都?扭曲。
“路洄把你当枪使,你被?人?利用了。”许妄冷冷的?,“你以为,你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秦家会放过你吗?”
“哈,那就别?放过!”许玲笑声刺耳,“谁都?别?放过谁,很好!我没什么可以失去的?,就算下地狱,我也要那对母子?一辈子?痛苦,像我一样痛苦,比我更痛苦!”
“……疯子?。”
“许妄。”许玲忽然平静下来,问他?,“你去哪?”
“与你无关。”
“你想找白纤纤通风报信?我劝你别?。”
许妄回头。
许玲站在室内,背光而立,就像一道苍白的?鬼影。
“那对你没好处。”她冷硬的?说?,“你不是后悔了吗?不是想要你妹妹回来?秦措要她,她会回来吗?”
许妄沉默。
“只?有全世界抛弃了她,只?有当她一无所有,无处容身,她才会想起角落里还有一个你——还不明白?”
许玲看着儿子?,极尽讽刺,又悲哀。
“只?有彻底毁掉她,才能重新得到她。”
新年第二天,纤纤醒来,发现?下雪了。
这不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却是最固执的?一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一天一夜,早上才停。
从?窗户望出?去,天地浩渺,银装素裹。
这样的?天气,在家里待着,读一本书,看看新闻,多好。
可秦少爷不这么想,他?要回海之屿。
于是,他?们先开?车出?门,把儿子?送到祖母家。
秦雾昨天等新年的?钟声等太久,睡晚了,坐进?车里,还在睡眼惺忪地打哈欠。听说?要去祖母家,他?心?里不太情愿。
“可是——”他?矜持的?抗议,“我不想陪祖母听交响乐,也不想陪她去见不熟悉的?阿姨伯伯们。”
他?的?父亲说?:“后天接你回家。”
秦雾叹一口气。
纤纤说?:“奶奶一个人?过节,多没意思,你陪陪她。”
秦雾又叹气,点点头,“我陪陪她吧。”
纤纤:“小雾真懂事。”
送完孩子?,他?们坐飞机,飞回海岛。
起飞后,纤纤俯视逐渐变得渺小的?城市,又抬起头,看着放下茶水离去的?空姐。
她说?:“你瞧你,过节也不让人?安生,还要人?家加班。”
秦措说?:“节假日三薪。”
纤纤:“……”
秦措又说?:“到了海之屿,他?们立刻返航,岛上的?人?也都?放假——”他?挨着她坐下,声音轻下来,“终于清静了。”
纤纤更无语。
秦措回来快一周。
几天不见,他?说?他?想她,白天说?,夜里做,胃病疑似复发,也没耽误他?办事。
就这样,他?还不满足,他?还要与世隔绝的?两人?世界。
纤纤发自内心?的?问:“秦措,你不会腻的?吗?”
男人?狭长的?凤眸微眯,语气温和:“天天跟我在一起,朝夕相处,白小姐又腻了吗?”
纤纤说?:“你别?曲解我的?话,我是说?——”她咳嗽,压低声音,“同一项运动,做了又做,你不觉得累吗?山珍海味吃久了,也会腻味啊。”
秦措淡淡道:“你每天听黄晨老师的?今日股市,没见你厌烦。”
“那根本不是一回事,怎么比较?黄晨老师每天讲的?内容都?不一样。”
秦措若有所思,慢声道:“如果?白小姐强烈要求,我也不介意解锁新的?场景和姿势——”
纤纤急忙捂住他?的?嘴。
她看向不远处的?空姐和空少,他?们一无所觉。
她又瞪着眉眼含笑的?男人?,气的?牙痒:“你要不要脸了?”
秦措:“你先问的?。”
纤纤掐了他?胳膊一下,“没让你就这么说?出?来。”
秦措低笑,在她耳旁轻语:“下次悄悄的?说?。”
抵达海之屿,机组人?员向他?们道别?。
纤纤裹紧羽绒服,看着飞机脱离跑道,飞向晚霞染红的?天空。
今天,岛上格外安静。
平时一早出?来迎接的?佣人?不见了,只?有矗立的?铁门,空荡荡的?花园。
秦措解下围巾,绕在她的?脖子?上。
羊毛围巾柔软而温暖,带着他?的?体温。
纤纤搓了搓手,说?:“走吧。”
一转身,却见有人?从?花园的?另一头走来。
她愣了愣,不小心?笑出?声。
那是罗伯特。
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坚守岗位,不离不弃,风雨无阻,节假日拒绝休息。
秦措冷脸,“这两天员工休假。”
罗伯特理所当然的?回答:“所以我让佣人?都?回去了,但是少爷,总要有人?留下做菜烧饭,不然你们怎么办呢?”
秦措:“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么。”
“你怎么可以亲自下厨!”罗伯特说?着,长叹一声,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差不多,是时候了。”
纤纤好奇,“什么时候?”
“展示我的?厨艺。”老管家表情微妙,谦逊又骄傲,“我曾经是米其林三星主厨。”
“真的?吗?”纤纤说?,“你煎块鸡排,让我尝尝。”
罗伯特不满,“那太简单,毫无挑战性。”
秦措考虑现?在打电话,让飞机回来。
他?宁可做个最简单的?火腿三明治凑合,也不想有人?自以为是的?留下当电灯泡。
纤纤唤道:“秦措。”
他?低头。
“罗伯特做饭去了。”她说?,“我们去海边走走。”
纤纤一直在笑。
夕阳下的?海滩漫步,浪漫而悠闲。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天气太冷,他?们一个穿着长大衣,一个穿短羽绒服,全副武装地散步,仍觉得寒冷。
晚风刺骨,直把头发吹乱,吹的?遍体生寒,脸颊生疼。
秦措转过头。
可白纤纤一直在笑。
他?便觉得,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走到世界尽头,也没关系。
他?轻叹,牵住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
纤纤笑他?:“秦少爷,失策,失算,岛上还有人?,可没地方让你乱来。”
“你想太多。”
“是不是想太多,你心?里有数。”
“我只?想和你单独待两天。”秦措神情淡漠,“这么冷的?天,我能怎么乱来?就算我不嫌冷,也怕冻着你。”
纤纤哼了声:“冻不着我。”走了两步,她问,“常学长人?呢?好久不见他?。”
“临时出?差。”
“又出?差?你压榨的?太过分。”
“之后放他?长假。”
纤纤侧眸,海面?波光粼粼,霞光闪耀。
她的?一只?手被?秦措握住,十指紧扣,暖融融的?。另一只?手摸进?羽绒服的?口袋,按住一枚硬币。
走了一段路,她轻声道:“秦措。”
男人?在她右边,多少挡住海上吹来的?风。
他?看着她。
纤纤站定,迟疑了会儿,慢吞吞地挤出?一句:“我只?有小雾一个孩子?。”
“那可太好了。”秦措说?,“如果?你和别?人?另有孩子?,我会有点微小的?困扰。”
“……我不跟你玩,认真的?。”
纤纤低头,盯着沾满沙子?的?球鞋。
“我只?有小雾一个儿子?,我的?就是他?的?,他?才五岁,你是他?的?监护人?,四?舍五入……你懂不懂?”
“懂。”
他?答的?那么快,不假思索。
纤纤指尖无意识地按下去,按住小牙仙的?纹路。
其实,她想问的?,不止这一句。
她更想问他?。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你愿意跟我回沉渊吗?
纤纤又看向海面?。
自从?离别?,多少年了?
冗长的?岁月,无尽的?时光。
她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人?类,但是她学会了人?类世界的?规则,她也能宽容,不会一不顺心?就用雷劈人?,也不会一生气,就把他?丢下。
所以——
纤纤拿出?硬币。
这枚硬币尘封着他?的?灵魂残片,一旦融合,久远的?记忆也可能复苏。
前世,他?欺骗过她。今生,她也骗了他?。
两清了。
如果?他?想起来,她就这么说?,然后再坦白,她就是他?一直调查的?mr. gf。
她不追究他?说?她坏话,说?她是传销头目,他?也不准揪着不放,算旧账。
纤纤深吸一口气,决然道:“给你。”
秦措接住硬币,向上一抛,接住,另一只?手覆盖其上。
他?说?:“正面?反面?,你猜。”
纤纤失笑,“我运气好,肯定猜中,有奖品吗?”
秦措:“猜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
纤纤挑了挑眉,立刻道:“反面?,字。”
果?然是字。
纤纤:“就跟你说?我很厉害的?——说?吧,秘密。”
秦措笑了笑。
“这枚小牙仙硬币是曾祖母的?遗物,后来由我的?父亲保管。”他?抬手,拨开?她脸上的?碎发,语声轻柔,“小时候,我一直想要,他?不给,转手却送给了别?人?。”
纤纤的?鼻尖冻的?微红,“我知道,你说?过。”
“后来回想起来,当时特别?渴望的?,未必只?是硬币,而是父亲的?认可和关注。”
“秦措——”
“接下来才是秘密。”
纤纤一怔。
这一刻,风平浪静,天地无声。
秦措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
他?看着她,就像整个世界只?有她。
他?的?世界,只?有她。
“现?在,我不需要了。”他?说?,低沉而温柔,“我的?生命里,已经有了真正的?小仙女……我有你。”
小牙仙是童话,她是真实。
童年第一次相见,她穿过雨雾向他?走来。
七中重逢,他?抬头,少女盈盈而立,他?们的?故事由此开?始。
机场又一次的?重逢,他?转身,看见她,于是漂泊五年,无处安定的?心?,终于踏实。
她是他?生命中的?偶然与意外,也是家与归宿。
他?只?要她。
秦措抬手,又将硬币一抛,任由它落入海中。
海天的?尽头,残阳之下,他?吻她。
纤纤所有的?欲言又止,便成了闭紧的?双眼,微乱的?呼吸。
男人?的?大手从?她的?脸颊移至后颈,他?俯身,气息炽热,几乎将她烧灼。
世界的?寒冷与他?们无关。
狭小的?天地之中,他?们紧紧相拥,心?与身体都?是燎原的?火,交织缠绕,燃烧彼此,融化彼此。
毫无保留。
是在这个吻结束后,纤纤靠在秦措怀里,低低的?说?:“你答应我一件事。”
秦措说?:“好。”
话音刚落,纤纤用力推开?他?,又急又恼,“秦措你以后不准乱扔东西!”
秦措:“……”
纤纤瞪他?一眼,来不及多想,一头扎进?冰寒刺骨的?海水。
她着急找回硬币。
那里面?装的?可是他?的?灵魂残片。
她辛辛苦苦,耗费无数时间和精力收集回来,他?扔的?倒是潇洒,什么人?啊。
“白纤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