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贵妃听了自己儿子的阐述,连连点头,跟着附和道,“奕儿说的是呀!皇上,臣妾与您夫妻多年,您还不了解臣妾是怎样的人么?臣妾怎么可能会杀害云王妃呢?”
一边说,一边哭得梨花带雨地抽泣起来。
周贵妃算年纪已经年过三十,言行举止间却还带着小女人的娇羞,也正因如此才能在浪潮汹涌的后宫中多年稳坐贵妃的位置。
原衡籁却根本不想听她说这些,“那你杯子上有鸩毒一事,你如何解释?”
“这……就恰恰说明了这毒不是臣妾下的!否则的话,臣妾也一样会中毒!”周贵妃灵机一动,“皇上,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原本是想要毒害臣妾,便将毒下在臣妾的背盏上了……结果没想到臣妾与云王妃推杯换盏,竟然害得她先饮下了鸩毒!”
“或者,是周贵妃想要嫁祸别人毒害你,所以才故意自己在杯子上下了毒,让我三妹被毒害!”慕容梓莹忍不住冷冷开口。
“慕容二小姐,没有依据的话,还是不要乱说为好。”原衡奕语气中带有一丝警告的味道。
但慕容梓莹才不怕他的威胁,“难道不是吗?否则为什么那下毒的人不选即刻毙命的鹤顶红,反而选了可以消解的鸩毒?你不是明显的不想把事情做绝,想给自己留条退路吗!你要是早知道我三妹体内有另一种寒毒,无法解毒,你还敢来毒我三妹么?”
慕容梓莹几乎可以肯定这事情就是周贵妃做的。
因为其他人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机会!
鸩毒发作极快,如果是原本就沾在杯子上的那红锦应该在前三轮敬酒时就已经毒发了。
可是偏偏是赶在周贵妃敬完酒,两人碰完杯后立刻毒发的!
按时间上推,就只能是周贵妃,不可能有别人。
原衡奕脸色一冷,“慕容二小姐,在下知道你刚刚痛失至亲,心中有怨,一时激动急躁可以理解。不过我母妃清清白白,确实是冤枉的。还请你不要如此冲动定论。”
“那你找出证明你母妃无罪的证据来?鸩毒发作前红锦就接触过周贵妃一个人。难不成你想说我三妹是有意自尽,还像嫁祸给周贵妃的吗!”慕容梓莹冷笑着质问。
会有人放着自己大好的性命不要,拿命去栽赃一个跟自己无冤无仇的人?
怎么可能!
这自然是说不通的。
原衡奕的目光瞟向躺在床上死气沉沉,脸上已经失去了所有血色的红锦。
上次见她,还是个活灵活现的人间仙子,没想到这次再见,竟然是已经香消玉殒,红颜薄命。
她原本灵动起来的样子确实有几分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不过可惜了。
到底是谁想害死这个女人呢?
说实话,原衡奕原本以为这个人会是云澈。
因为他早就对这桩联姻的真相有所耳闻。
但看云澈今天的反应,着实不像。
难不成是因为之前在大殿上发生的事,让那些南疆来的使者记恨?
但无论是那个方向,都不太好引导。
除非……
“父皇,儿臣以为,关于鸩毒一事可以将今日负责殿上侍奉的宫人都在严刑审问一番。但有另一案,现在就可以审。”原衡奕冷静地道。
“哦?哪一案。”
“云王妃死于鸩毒,但也不全是因为鸩毒。另一味毒药导致王妃体内的鸩毒无法被解,这才是导致王妃死因的直接原因。儿臣方才听闻,这味毒药烟无月,乃是花楼中的慢性毒物。毒发足有十日,且中毒者也需每日都食入一定含量的毒素才能导致毒发。”
原衡奕说着,顿了顿,往云澈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才继续道,“所以王妃身边,必定是有十分亲近,又居心叵测之人长期下毒,才至王妃今日在大殿上不治身亡。儿臣以为,可以将云王妃的贴身侍女们都压过来,仔细审问。”
原衡籁赞许地点点头,“奕儿思考得周到。来人,带红锦的几个丫鬟们上来。”
不久后,四个高矮胖瘦不一的丫鬟们纷纷被身穿金甲的侍卫们按住,在原衡籁面前跪了一排。
“陛下,奴婢只是个洒扫丫鬟,没有谋害王妃娘娘,奴婢冤枉呀!”春燕刚被拖进来,便已经扯着嗓子嚷嚷开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梦寐以求地踏入皇宫竟然会遇上主子薨逝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
做云王府的一等丫鬟可真是倒了霉了!
“大胆奴婢!皇上还没让你说话呢!”德顺公公尖细着嗓音怒斥道。
原衡籁沉着脸道,“哪个是贴身伺候红锦的?”
春晓被眼前的阵仗吓得哆哆嗦嗦,颤抖着声音勉强道,“回皇上,是奴婢,和春玲在一起伺候王妃。”
“那红锦身中烟无月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贴身伺候的奴婢都没发现?”
“王妃娘娘身体一直都不大好,日日都要喝补药,一直断断续续地染着风寒,奴婢本来以为是风寒发作了,过两日就能好的……”
春晓微微一抬头,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泪水落了满脸。
王妃娘娘明明是个那么好的人!
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都怪她,她若是早一点察觉了问题,对娘娘身体的情况重视起来也不至于如此!
都怪她……
“奴婢服侍娘娘疏忽,竟然害得你娘娘殒命……奴婢,甘愿受任何责罚!”春晓一向怯懦胆小,但这两句带着哭腔的话,却没有丝毫的颤抖。
“既然你认罪,那朕就……”
“毒是我下的。”一道冷仄仄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原衡皇帝的话。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正是虽然跪在地上,却背脊直挺,面无表情的瘦丫鬟春玲。
云澈的拳头突然紧了紧,这是红锦咽下最后一口气以来他的第一个动作。
“你竟然选择自首?”原衡籁意外地上下打量春玲。
干干瘪瘪的一个丫头,双眼无神,表情僵硬,看起来没有丝毫过人之处。
她却有这个胆量给王妃下毒,还有这个魄力当着自己一个皇帝的面坦然承认自己的罪孽。
原衡籁见多了杀人凶手,有心虚路出马脚为了减刑而承认的,有为了保护背后的主子打死不招的,也有害怕受刑主动承认的。
就是没见过春玲这种,平平淡淡,没有任何表情与反应坦然承认的。
“你叫什么。”原衡籁眯着眼问。
“春玲。”春玲顿了顿,又开口道,“原本叫阿金。”
阿金?
她说出这个名字,让旁边的三个王府丫鬟都愣了一下。
在云王府,低等丫鬟都是阿字辈,只有一等丫鬟是春字辈。
从低等丫鬟晋升上来的丫鬟会保留名字的第二个字,将第一个字换成春字。
也就是说,春玲原本晋升前,应该叫阿玲才对……
“云王爷,恐怕你已经忘了吧。我的妹妹阿玲,就因为答应了王妃的要求代替她一天的身份,被您给发现后,二话不说就扔进了春香楼。”春玲语气淡淡地说道。
“我妹妹如何哭着求饶,那群人都不肯放过她。十日时间,一个花季少女就被活活折磨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您可曾察觉半分,对她有半分的怜悯?”
“您毁了我最在意的,我便将我们姐妹所受的苦全还到您身上。您现在感觉到失去至爱的滋味了吗?”春玲的原本平淡的语气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按捺不住的快意。
大仇得报,她解脱了。
原衡籁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
慕容梓莹还在怔愣中,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春玲的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澈的手突然一动,一股锐利的杀气从他手上倾泻而出,冲着春玲直直地去。
春玲没来由地因为这股杀气浑身颤了颤。
“你憎恨本王,为何不直接对本王下手?”云澈站起身,一双冰寒的眼眸没有丝毫温度紧紧地盯着春玲。
春玲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仿佛被人抵着一把锋利的刀。
不仅如此,还有一股寒彻心扉的冷意在侵袭吞噬着她的四肢百骸。
让她有种动都动不了的恐惧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被他一步步逼着,推进了一片寒冰深渊,他是那踏着风雪,即将把她撕裂的白狼。
而她这是在一片冰雪中瑟瑟发抖,根本无处可躲的猎物。
春玲本来以为死亡就是最恐怖的东西,而她不怕。
但是她不会对云澈低头。
“比起看着你死,我更想看着你痛苦。高高在上的云王爷,所向披靡的战神,却护不住自己的妻子!”
云澈走得越近,春玲全身上下就本能地颤抖得越厉害。
但是她故作不在意,放肆地大笑。
“云澈!你护不住你的妻子!你只会欺负弱小的女子!你就是个懦夫是个……”
春玲的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的舌头没有了。
云澈手上握着一片碎瓷片。
是刚才慕容梓莹情绪激动时,撞到了边桌上的茶杯摔碎的。
碎瓷片的尖端血红一片。
春玲的断舌掉落在地。
云澈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