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杜晓语已经带了哭腔。
“那就是了!——可是你做的很差劲你知道吗?她马上要被判了你知道吗?你就没想过替她出头是吗?最起码的关心应该不难吧?你是不是就是玩弄感情……”
好一通气势汹汹,连环追问句句诛心!
我脑海里咣当一声,好像被重击了一下,“晓语你先冷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把情况给我说清楚!”
电话里这姑娘已经在啜泣,鼻子抽动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里传过来。
“哥,我刚刚跟吉律师联系过。她说很可能近期就要公布结果,非常不利,两年……”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立刻拨打杜妖精,居然好一会儿才接通,声音有气无力,好像刚睡醒。
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半。
“你怎么回事?还没起床吗?”我有点着急。这女人对别人狠,对自己竟也是一样。这么大的事,居然还能睡得着!
“嗯!我没事干啊,就想多睡会儿。怎么了?莫非——你想我了?”声音突然变得嘤嘤鸣鸣,小虫子一样勾得人心里一颤一颤!
不用想我都能看见她那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可是我——十分无语,咬着牙怼她了一句,“咱正经点就不会说话了吗?”
她咯咯地笑,“假正经你不累么?我还累呢!我就想放松一下!”
我正色道:“你和吉律师联系没?官司的事快有结果了知道不?”
“知道啊!昨天她和我说过。怎么了?”她听起来漫不经心,好像当事人是我,或者是哪个跟她毫无关系的人。
“那你还睡得着?”我恨铁不成钢,更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就因为这事你找我啊!你想怎么着?能替我不?——能替我也不会让你替。我还舍不得呢!”她居然又咯咯咯地轻笑。
这话说的我一愣!我心里堵了一下。
——她说得对!我又能怎么样?
顶多像杜晓语说的,专门跑过去陪陪她,表示一下我的关心!
可是我……能那么做吗?她也未必愿意……
我癔癔症症了好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妖精!对不起!我……感觉力不从心!可是我想帮你的。如果有什么事,你就给我说。我会替你办好的!”
我的话无奈又无力!我只是个给人打工的穷屌丝。在厂里边或许有人看得见我,对我有些礼貌上的尊重,一旦出了那座大门,我屁都不是!
反倒是她,完全可以比我更趾高气扬!
所以我又能做什么呢?
可即便是她,也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小人物,现在和老万都抗不过。只能以这种方式,决绝地付出代价!
这就是所有小人物普通人的宿命!
我突然灰心丧气,几乎连手机都把持不住,全身没有一丝的力气!
这种感觉近似于哭天无泪入地无门!
我承认我对她……并不是那么表面上的拒绝讨厌。因为我知道,她是对我真的好……
“嘻嘻!司马!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的。你别担心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进去两年,全当体验生活。两年后姐出来,还是你千娇百媚的妖精……”
她笑得一如既往,仿佛因为一次感冒要去一趟医院一样,根本不值得人们为她牵肠挂肚。
然而我怎么能做到像她那么轻松?
我莫名地满腔悲愤,突然有了一种冲动的想法。
“妖精,能不能把那笔钱退给老万,跟他和解。然后让他撤销起诉。我觉得这完全有可能!”
“不行!”她断然否定,“他这次起诉我跟那笔钱一点关系都没有。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他撤销都撤不回来。——即使能撤,也不可能把钱给他。
那是咱们新希望未来的依仗!绝对不能退给他!”
杜妖精斩钉截铁!我心一横,挂了电话,出门去找老大。听我说了情况,老大立刻打了一通电话出去,然后带着我赶回应都。
我俩和吉律师约见。
老大把我俩的想法说了。
吉律师摇摇头,“杜娟说得对。这个官司跟别的没纠葛,老万自己也决定不了。”
“那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判吗?”老大的眼都红了。
吉律师来回镀步,思考了半天,“唯一的机会,如果老万谅解,可以争取从轻,兴许能给个缓期。但这个我没一点把握……”
我和老大一块儿见了杜妖精。
数日不见,她的面色苍白,眼睛浮肿,精神恍恍惚惚——她居然没有化妆!
这还哪里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她?
虽然嘴上说的若无其事,可是就看这状态,她真的能够安宁吗?
我莫名地一阵揪心痛楚!
老大的眼睛有些湿润,“杜娟,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托了不少朋友,想办法轻判,决不会让你身陷进去!”
杜妖精原本落寞的脸色突然一变,“你们是否要找老万!——我不同意!那笔钱不能动!那是我应该得的。我有权支配怎么用!”
“现在形势不同!我也咨询过,他的谅解也很重要,能对结果发挥作用!”老大苦口婆心!
“不行!除非你们把钱用到厂里——否则我不同意动用!谁都不行!我有权决定!”杜妖精再次强调,气势汹汹!
老大冷了脸色,脸阴的吓人!我还从没见过他这种样子。
“杜娟!这件事听我的。新希望不需要你这笔钱!这点我说了算!”
“可以!但现在咱们说好了,不需要的话就退回我账户,你们都没权利动!”
老大起身转了个圈子,转过身去拿面纸擦了把眼睛,脸色缓和了些,“杜娟!你……这是何必呢!”
我清晰地看见,杜妖精脸上有两行湿润清凉凉地顺流而下。
我心痛地想替她去擦。她一伸手,从我手里夺过面纸,狠狠擦了两把,然后又揉巴揉巴,抬手扔到了垃圾桶里。
这才又看向老大,“我不该惹你生气!在我心里,我一直很尊重你,把你当亲哥来看待。可是这件事,我想得到你的理解!
我越来越明白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瞎了眼,遇着老万!
我一度对他太迷恋,迷恋到几乎失去了自我,迷恋到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甚至对他的一再欺骗推诿仍死心踏地!
是他毁了我,我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我就是要报复他!——他最心疼的不是钱吗!我便在这钱上给他下刀子!
我让他疼不死也要流一摊血出来……”
杜妖精吐字很慢,却句句清晰冷静,每一句话都伴随着冷漠的情绪汹涌弥漫,让面前的空气凝冻般为之一寒……
和杜妖精分开后老大心事重重,“司马!我们得尊重她的意见。和老万见面的事再说,我从别的方面想想办法。这几天你盯在厂里!”
老大说完这些突然泪流满面,猛然间大爆粗口,“——我日他妈的老万啊!老子咋遇着个这样一个人渣呢!”
我也忍不住眼底一热,眼前一片水雾迷朦!
把我送回厂里老大便去了三河,他计划通过政府部门的关系和老万疏通。我和他随时保持着联系。
第二天他和人一起赶往应都,已经和老万约好见面。但我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老万和杜妖精之间纠葛太深!他能否转变态度毫无把握。即使他愿意表态,依照吉律师所说,他并不能起到关键作用!
我闷坐在办公室惆怅了好久,又在厂区里遛了一个大圈子,心里依然静不下来。终于还是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不管是什么情况,我觉得这个电话我都必须要打……
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上午刚上班,我便看见了纪大年。
他直接进了我办公室,“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她居然联系不上了!”
纪大年脸色苍白,极力在压制着某种焦虑。
我也打过,从昨天下午开始,杜妖精的电话就处于无法接通状态!她显然是故意的。
我看着纪大年,再没有任何犹豫,详细地说出了整个经过。
从杜妖精和老万认识,到仗义出手帮忙,到打拼创业,到被冷落放弃,到终于反目成仇,到现在面临锒铛入狱的困境……
纪大年不知道何时点起一根烟,大口大口地连续抽着,剩下小半截时便直接按灭。
“兄弟你要帮我个忙,跟我一块儿去一趟应都,到杜娟家里找她去。这件事我不能置身事外。这对我来说,是个很不容易的机会……”
商人永远就是商人,这种事情他谈的还是什么狗屁机会!我心里很不屑,却当即点头,和纪大年开车一起赶往应都。
一路上纪大年情绪亢奋。时而激动不已,时而又咬牙切齿。他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从省里到三河,从三河到应都,最后得到一个手机号和一个地址。
纪大年道谢着和人再见,这才情绪缓和了些。
“我们今天先见杜娟,然后我去见这个人。他们已经打过招呼。”
然后纪大年又点起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大口,慢慢吐出一大圈烟雾,自嘲地摇头笑道:“兄弟!老哥我有些失态了!可是我控制不住!我对她惦念了快十五年了!
上次见面,好多事都不方便说。我一直以为她早成家了呢。”
我歉意地冲纪大年笑笑。他问过我两次,我都对他含糊其辞!
纪大年嘿嘿笑道:“是不是她不让你说的?——我都知道。她对我没那份感觉,就是种兄妹感情。当年她明确拒绝过我。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是孤家寡人,她是大龄剩女。没有什么顾忌,我一定把她收了!”
我不由心惊肉跳!
两人之间真的有故事!就是不知道会如何狗血!
——这个妖精。早知道她不是那种让人省心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