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你这样的推理,策划此次暴动的另有其人,但这个人是谁?会不会是那个‘猫头鹰’?"严岩从身上摸出漠河产的烟丝,用烟纸卷成长螺形,点燃猛吸,美滋滋地喷出一股烟雾,那辛辣的味道呛得邓若鸿直打喷嚏。
“应该不是,大凡打入对方内部的楔子,一般情况下都是冷棋类,若没有特殊任务不会轻易唤醒的,暴动的特务既然受命于台湾,那证明和‘猫头鹰'没有毛线的联系,如果他是主谋者,直接或暗中指挥就行了,不必如此拐弯抺角。”
邓若鸿似乎对间谍专业颇有研究,问题分析得十分中肯而深刻,这使严岩感到十分惊讶,觉得目前这个年轻人的智商远在自己之上,只可惜他看破了红尘,不然,若招在自己麾下,必是一个反间谍的人才。
“你的意思是W县除了猫头鹰外,还有更厉害的角色潜在深水之中。”严岩丢掉烟头,吃惊地问。
“或许是吧,贫道乃是佛门中人,不便搅扰尘事是非,阿弥佗佛,告辞。”邓若鸿双手合什,唱诺罢扬长而去。
严岩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似曾相识,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得收兵回营地。
为了不惹敌特的注意,调查组的驻地设在城墙北的一个真武堂里。真武堂原名叫玄武堂,天圣元年(10年)八月下旬有一夜,一颗“陨星”坠落寓前塘。第二天,有好奇者戽干塘水,获得一块黑色的陨石,形如龟,大惊,视若神灵,焚香跪拜,并在陨石坠落的地方建起“玄武堂”。
“玄武”是北方七宿的总称,包括斗、牛、女、虚、危、室、壁,因形如龟而名。玄武,说是龟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鳞甲故曰武。它是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北方之神,后为道教所奉。
宋朝因避祖先赵玄朗讳,改“玄”为“真”,故“玄武堂”改为“真武堂”。
至民国,为避战火祸乱,道士们各奔东西,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真武堂。
调查组一入W县,便奉“剑鱼”之命,驻扎在这里。因这里地势较高,可以鸟瞰全城,更重要的是,这里信号较强,便于侦听组监听敌方的电台。
善用兵者,应知地利,作为土生土长的鲁铗居然想不出来县城还有这么一块的风水宝地,难道这个“剑鱼”真的有神鬼莫测的超凡本事?鲁铗在信服的同时,预感到他比他们提前来W县了,只不过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不露庐山真面目而已。
严岩回到真武堂,天已黑了,这时调查蒋商鼎的小组也回来了,他们各自把自己所调查到的情况汇总,然后来到调查组临时办公室向鲁铗汇报。
“从调查的情况上看,蒋商鼎、王雁历史都是清白的,难道敌人是顺风耳?”严岩蹲在凳子上,一个劲儿地抽着纸卷旱烟,闷声闷气地道。
“顺风耳?”鲁铗一听,顿有电光石火般的灵感,一拍桌子,道:“不排除敌人有窃听的可能,鲁、王两人相互猜忌,忽略了这点,致使这个内奸得以隐藏下来。”
“对,肯定是这样,这里环境恶劣,斗争条件较差,况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革命干部,哪里懂得这玩意?”行动组组长夏坚实附和道。他原是二野某侦察连长,是《渡江侦察记》里英雄连长的原型,过江后其部队划归四野,留在省城驻防,被省军管会看中,一纸调令,就成了地方干部。
“既然如此,下一步的工作,我们是否请示一号首长?"严岩弱弱地问。他的纪律性很强,不敢直呼“剑鱼”的代号,尊称为“一号首长"。
“那倒不必,我们的行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没有指示,就等于默认了我们的思路是对的,我估摸着他有更重要的任务,不能分散他的精力,这样吧,明天夏组长继续去县军管会审查‘五纵'案件,重新筛选梳理一次,看是否有遗漏的问题?严组长再去拜访蒋书记,了解当时他们开会研究周妃玉上省城线路时,查查周围所有人与事,或有什么蛛丝马迹?我明天去鹰峰一趟。”
鲁铗说话、做事从来都是果断、利索,他究竟去鹰峰地区干什么?出于组织原则,没有人敢深问,各自散去,分头行事。
第二天,东方鱼肚刚白,鲁铗就开着军用吉普车出发了。
鹰峰,对他而言,并不陌生,曾经他从军校毕业后,被上级秘密派到这里当军事教员、文化教员,和王雁及游击队员们挨过一年风餐露宿的苦日子。昨晚他听到严岩说了王雁在黎明前竟被组织执行了战场纪律,感到非常惋惜、悲痛。王雁会叛变?这是不可能的,在他的心眼里,王雁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忠诚于党的无产阶级战士,当年在敌人的围剿和利诱下,她却浴血坚持着自己的意志与信仰,毫不动摇。
然而,当革命即将成功时,说她叛变就叛变了?蒋商鼎他们的脑瓜子真的被驴踢了。唉,一个为革命出生入死的战士没有死在敌人的手里,却在曙光中倒在自己人的枪口下,类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真令人感到莫名其状的悲哀。
他这次上山,并非为了怀念那段艰苦的岁月,也不是为了哀悼王雁的死而来,而是他这个猎人似乎嗅到了“猫头鹰”的味道。因为严岩在汇报中,为他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那就是邓若鸿提到截杀周妃玉、在保密局粤海站任职的同学。如果他猜得不错,这个同学叫姜文,是粤海站南路办事处一名组长,虽是小小的组长,但权力很大,负责南路三县包括W县的戡乱工作、情报搜集等,双手沾满着共产党人的血。
鲁铗因何认识这个姜文?原来,他和邓若鸿、姜文是军校的要好的同学。毕业后,三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如今,一个逃去台湾;一个皈依佛门。命运,向他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