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情形,已经与日间有了些许不同。滂沱大雨下的环首镇,起先光着上身喝酒作乐的水盗们,现在都挤在后村几个酒馆内,而前方小葫芦口大多是村民的住家,显得灯火寥寥。这么一来,压在村前的逃犯们,几乎没有丝毫压力,相反逼近后村的我们,负担变得越发沉重不堪。地面泥泞一片,直升机附近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洼,令人担忧的是,长时间停在露天的直升机还能不能正常运行起来。
当我正想着要不要再次拟定计划时,掐烟卷的推推墨镜,坚定地说:“不必,仍按原计划行事,嗯。”
然后查理和麦克斯带着一百米绳枪先爬磨坊屋顶,照准另一最高建筑小酒馆的尖顶,借着一声闷雷发射出膛,稳稳地扎进阁窗内。
“尽量用跑的,雨点声可以覆盖杂音,常规发挥把。”查理对麦克斯打了个手势,他便沿着磨坊背后的石墙,爬到村里,然后绕了个颇大的迂回,出现在酒馆背后。在我即将离开时,他已开始攀爬,很快到达预定位置。
“你先去前村带路吧,然后再摸回来。记得告诉他们怎么用信号弹,对表就算了。这个巧克力工厂全部村民只有几只手表,而且还都不准。”Alex将那把在森林里摸回来的枪提给我,表示他们到位了。
“锐,你要小心。”查理站在十二米开外的磨坊顶上,一脸焦虑地望着我。过去她还叫我小锐爷,逐渐变成了林锐,现在只有一个字,锐!女人哇女人,我想着不由脸色骚红。她却视而不见,继续说:“你放心自由夜跑,我会全程监护你。”
我心想我一个大老爷们还需要你来看顾?在漆黑的夜里,我可谓最强之人,相反我还有些担心万一绳枪爬山索是假货她摔着怎么办。果然就像Alex所说,一旦牵涉到了感情层面,人只会优先顾及自己喜爱的对方,对整体行动会产生不利影响。
帕顿和掐烟卷的望着我贼笑,露出一口不比我好多少的破牙,就像两只难兄难弟的狗熊。我也不应答查理,转身就走,按着原路,不多时就摸回到了老头率领的大部队前。
“怎么样?里头情形如何?”老头与一干逃犯被淋得像群落汤鸡,躲在树林里惶惶不安。雨天还是较寒冷的,此刻正在打着哆嗦。他们按我的方式全部隐蔽在暗处,我去时啥样回来时还是啥样,几乎没有移动过半步。
我大致将村内的情况形容了一遍,老头便有了顾虑。他想当然得认为后村现在聚满了水盗,我们要动手可能会相当艰苦。但我朝他们一挥手,示意跟着走,现在想无可想,还是按原定计划行事。
花了几分钟,百多十人在我的带队下,悄悄逼近环首镇村口,我将信号枪塞给老头,让他在十分钟后发射。不过老头不怎么会用,我示范了一下,然后帮他填好了信号剂。
“小兄弟,你要保重啊。如果实在不行,就撤出来,船我一样会送你们。”老头思来想去,总觉得我们负担过重,颇有些不好意思。瞧我急着打算摸回去,最后对我喊道。
我无言地点点头,在石壁上开始缓行。
其实不论老头作何种承诺,Alex、刀疤脸等人必然会做成此事,哪怕再难也会使尽手段。这并不代表说他们是君子重视契约和诚信,而是因为他们的秉性里天生就有一种冒险精神,不达到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我始终想着人命关天,巧克力工厂和环首镇的村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不论是当抢劫犯和水盗,都是一种迫不得已。只希望,这次的大战能够将伤亡减至最低程度。
“嘘。”当我爬到一半时,从环首镇前村石墙下传来一声轻微的口哨,我顿时一惊,心想不能吧,黑灯瞎火而且伴随着雨声,这怎可能?想着我朝底下瞧了一眼,只见掐烟卷的和帕顿俩人正趴在围墙边,朝我招手。
“你们怎么跑前村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环首镇很容易就突破了,嗯。”掐烟卷的朝四周比划着让我去看,雨幕下倒着七、八个村民,似乎被打晕了。
“我们将他们想得过于强大了。事实上他们仅仅只是些被武装起来的村民而已。”帕顿耸耸肩,然后指着远处一栋屋子,说:“头儿他们都在里头,你先过去。”说着,两个人朝着前村大门方向走去。
“你们去哪?喂,计划不是这样的。”我压低声调唤住他们。
“我去村口,让他们都回去。一拥而入,反而会坏事。老麦去磨坊对面的屋子,配合上面作火力压制。”俩人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我带着一肚子疑问,绕开躺倒的村民,走到屋前。只见刀疤脸和Alex俩人像大爷般坐在别人的床头,正在擦鞋。
“怎么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房门虚掩着,随手一推就开了。我走进屋子,就像跑进某间客房,在瞧着两个房客般,注视着他们与环境不符的举止,一头雾水。
“没什么,你也坐吧。”刀疤脸欠了欠身子,挪出一块地方让我坐下,然后开始对表。
“林锐,这条村子戒备太松懈了。比起我们在罗马水道里遇上的,连十分之一的战斗力都不到。”Alex见我迟迟疑疑站着,说:“老头他们来不来,现在已毫无必要。我让大个去打招呼让他们都回去,等几分钟,口子设好,我们就夺机。”
“让他们回去,是我的主意。”刀疤脸肆无忌惮地摸出烟来,提给我们一人一根,说:“在道上混,有时需故意作出强悍态度,这么做的目的,是不让巧克力厂的人小窥我们。越是打得漂亮,他们就越不敢轻举妄动,这对我们大大有利。”
“林锐,我们这次,不仅仅是劫机,而且还要,抢船。”Alex站起身子,走到窗口,指着远处昏暗的滩头,道:“你往那里瞧。”
顺着他的指引,滩头停泊着好些摩托艇,比起老头的家底,那货色是好了去了。不过我认为他们雄心万丈,一旦人员分布太散,反而无法凝聚战斗力,对及时撤退不利。
“小锐爷,别想了,查理和麦克斯早搞定了这条村子大大小小的村狗。他们在你离开的几分钟里,已经将这条村会叫的玩意儿全撂倒了。”刀疤脸见我仍惊惶不定,笑着说:“你见过上酒馆的吃客,会全副武装吗?一路过来瞧见那些倒在雨水里的人没有?”
“瞧见了七、八个,也可能更多。”我回想沿路走来,躺倒的村民,个个都没带枪支,相反擎着酒瓶子的倒不少。话说回来,若换成我们自己,在这样一个大暴雨夜晚,谁会带着步枪上饭庄子吃酒?就算有枪,也挂在自家的墙头。
“嘿嘿,就是这理,明白了?”刀疤脸瞧见我脸色渐渐舒缓,说:“让老头他们先回去,是不想他们知道太容易得手。好了时间够了,该出门热热身,走吧。”
“走什么走?好歹你们也该说明下,我要做些什么?”我最烦的就是别人瞒着,做好了全盘计划。我有一种自己被忽视的感觉,仿佛成了个多余的人。
“我们先去后村,直升机那里。你往西走,那里有间商店般的大仓库。里头的人已经被制服。两个开直升机的现在正在那里拿储备品,见到他们后让回去一个,也别待太久以免败露,大家的主要目标是直升机不是其他。完事后带高个到后村,就这样。”刀疤脸说完,推开房门,独自走了。
“我和你不搭直升机,从水路走。”Alex拍拍我肩头,尾随着刀疤脸也踏入雨幕。
我将烟蒂狠狠捻灭,然后出门找寻起所谓的大屋。刚走没多久,就瞧见掐烟卷的正躲在大,小葫芦接缝口一个屋檐下,对我做了个朝后的手势,然后继续观望。
那间“商店”非常好找,因为它较其他屋子大许多。在它正前方,是一口井,当初的灰白女人,也许就是被丢在这底下。大屋铁门虽让人撬开,但依旧保持着闭合状态,从外貌看很容易被忽视。里面两个人正悄悄打着头灯翻箱倒柜。脚下的几只登山包,差不多都快满了。
当我走进屋子,两人大惊失色,慌忙拿头灯乱照,简直亮瞎人眼。我一面用手遮挡一面示意他们差不多拿够该撤了。岂料这俩人觉得来一次不容易,能捞就多捞点儿,迟迟没有想走的意思。我一瞧这样下去不行,只得骗说大家也许被发现了,再不走就走不脱,这才打发完俩人。随后一个逃犯背着大包,走得比乌龟爬快不到哪去,一步深一步浅缓慢走向前村大门。
“怎么磨蹭那么久?快点,到直升机前钻到罩布里,加汽油。差不多都准备好后再掀掉发动。”掐烟卷的瞧见我带着高瘦个子,开始隔开我们十几米远,平行跟着,做警戒状态。
到了跟前,刀疤脸一瞧我们扛回来的包,就皱着眉头嫌拿太多,这样上不去五人,硬让丢掉一个。高瘦个子虽很想争辩一番,但自己瞧着也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钻入罩布内灌汽油。
“我、查理还有麦克斯走直升机。你和Alex弄他们船走,帕顿自会与村民一起回去,老麦说了不用管他。”刀疤脸挥挥手,让站在屋顶的两人下来,对我说道:“放心,我们会全程保障你俩到滩头再离开。”
一分钟后,查理和麦克斯从两端下来,转进罩布背后,观察四周村民动静。她拽着我的臂膀,说:“要不我和你走船儿吧,总觉得实在不妥。”
“胡扯!你不走直升机,谁在空中掩护他们?男欢女爱回村里再说,现在不是时候。”刀疤脸打断她的话,说:“无人伤亡,这下满意了?记得要速战速退,别瞎耽误功夫。”
罩布内的高瘦个子回了一声,表示直升机没任何故障,于是众人掀去罩袍,将包裹抬入机舱,开始上人。
“走吧,我们去见见环首镇的水盗。”Alex见他们都上去之后,来到我跟前,指指不远处亮着烛光的酒馆,说:“跟他们打个照面再走不迟。”
“有这个必要吗?既夺人直升机又故意去露脸,未免欺人太甚了些吧。”我埋怨道。
“有必要,摩托艇的钥匙都还在酒馆里挂着呢。”Alex得意地一笑,指着我的腿说:“靠游泳回巧克力工厂?”
坐在直升机上的刀疤脸朝我们伸出一个拳头,用力往下一拉,代表可以走了。我只得硬着头皮跟在Alex背后,推开酒馆破门。
门内透着一股难闻的酒糟气味,就像有机化肥放在露天发酵般,带着甜腥伴随着恶臭,荡漾在屋内。里面坐满了醉眼朦胧的汉子,脸上泛着赤红光泽,正一脸迷惑地望着我们俩个陌生人。
Alex手里提着一把來路不明的半自动步枪,凝視着他们,嘟囔了一句,指指吧台背后的墙头,让酒保交出钥匙。他们人数虽众,但都挺窝囊,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一时没搞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胖子打算悄悄拿起酒桶边的猎枪,随即擦着他头皮就是一轮子弹射来,顿时将架上的酒樽击得粉碎。Alex望着冒烟的枪口,好似意犹未尽,端起枪开火扫射,室内狼藉一片,玻璃碎屑四溅。这下,农夫知道是玩真的了,一个个抱着脑袋全部趴倒在地。吓掉了魂的酒保颤颤悠悠抓起钥匙丢了过来。我弯身捡起,示意他赶紧离开。岂料Alex又换了个弹夹,多此一举地继续扫射了一轮,直至听见空地上直升机轰鸣扬起,这才满足地闪身,然后跟着我往滩头跑去。
我本以为酒馆的人会紧跟着追出来,但他们似乎吓傻了或根本反应不过来,居然窝在屋内没敢乱窜。相反,其他几个亮着烛光的门洞里跑出些脏兮兮的农夫,但立马就让空中的狙击手子弹给逼退。查理和麦克斯一人一侧,死死盯住目视范围内所有屋企,将所有打算冒头的蟊贼压制在建筑内。
我们眨眼就到了滩头,Alex问我要了钥匙,拉着我跳上条比较新的摩托艇。这船一拉就能发动起来,双螺旋浆加速推动,在水上划过一道白浪,驶向河原湖心。他停下摩托艇,放声大笑,然后将其余的钥匙抛入水里。
与此同时,直升机也飞离环首镇,爬上山脊上空,消失在瓢泼大雨之中。
在湖心前,我们发现翻译和小孩正在前方不紧不慢地往回赶,本想打个招呼,不料Alex却让我往另一个方向去,避免让他们瞧见。
“怎么了?”我望着他,问:“一晚上神神秘秘的,我才离开十分钟,就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般。你几个意思?”
“我暂时还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夺船的事。这东西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他爬到后座,双手抱头躺倒一边,说:“东西我还是喜爱自己的,用别人的总没有归属感,我打算今晚和你再用一回这船。现在你把它开到渡口附近,帕顿已经到了,他发现一片好去处。”
“你是打算,今晚就去雅钦?”我回想起一路上包括鹿呦镇酒馆老板所说的城堡奇闻,惊问道:“雅钦的人一到晚上就会锁门,我们能去干嘛?而且还有可怕传闻,他们所说的基本都验证绝非虚言,这般冒行,胆儿忒肥了吧。”
“我没打算今晚就住到雅钦,而是先打探一下,就像在罗马时,做个踏点。”他取出那只在露琪亚娜阁楼上使用过的折叠式红外线望远镜,朝着雅钦方向举着看,扯扯我袖子,说道:“那边,瞧见没有?墓碑山庄的古城堡,这是一个多好的观察位啊!如果站在上面,底下一览无遗,我打算今儿午夜先去那里踩踩点,瞧瞧这个神秘的雅钦里头究竟怎么回事,以及为什么会有电。”
顺着他的指引,我瞧见被雅钦人石墙隔开的荒地高丘上,矗立着破败无比又荒凉阴森的城堡,它高出整片渔村很多,如果我们爬到最顶层,的确可以看遍整个河原和村庄。
远处岸边有人在打头灯,并发出催尿的口哨声,那是帕顿。他已经先我们一步与村民集体回了村子,没有丝毫懈怠,又溜到他俩预先定下的渡口,躲在一大片高过头顶的芦苇荡里,示意将船驶进去。
按射放头灯光照小船慢慢移动,终于来到了停船地点。这处大草丛位于森林的另一侧,地理位置十分尴尬,它突出在水域中,需要下水走一段才能踏上岸滩。若想回村则需要爬上断崖,沿着森林边缘走,再从村头出来,就像我们第一次到达那样。
帕顿已经在周遭树上拴好了绳索,拉着我们上去。爬这段断崖不借助绳索根本不行,脚下的烂泥踩不住,用力就蹬垮一大块黑土,费了好大气力才勉强爬入林子。
“他们到了?”Alex问。
“都到了,直升机现在已停在空地上,比我们还早到一步。瘦子他们丢了一圈照明棒,人现在都往酒馆去了。”
“你出来时没人发现吧?”
“没有。重刑犯们都乐疯了,一大村子的人都在空地上跳舞唱歌哪。我从森林摸着过来时,第一次也走了许多歪路,不过仍然赶上了。”他瞧了我们一眼,笑道:“不过你俩都淋成这样,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他们或许真以为你们是游泳回来的。不过小锐爷,查理一下直升机就开始在找你,你得加快脚程。”说完,用手点点我,也学着Alex的样,给我捣了一拳。
这记老拳岂能和充满爱抚的Alex相提并论,我正战战兢兢走在满地老藤的杂草间,一没防着就挨上这么下,整个人摔倒在一坨鹿粪或是熊粪上,沾了满屁股大便。
“哦耶,坠落爱河的小姑娘,她干了一辈子杀人越货,这下终于找到真爱啦。”Alex望着我艰难爬起身,与帕顿俩人哈哈大笑,无比讽刺地说:“你说我们这算什么事?大老远跑来这鬼地方,忍饥挨冻、身心疲惫还得给土匪卖命办事,可瞧瞧人家多好,好好瞧瞧,简直是荡漾爱河温柔蜜月乡。你丫和打枪小妞熟,她过去也这样容易上脑动真格的?”
“查理吗?很难说,她独行惯了,虽有些放荡但本质是个老实人,毕竟长期和我们这些大男人待在一起,谁都没将她当作女人看待过。可动真情这种事,我真没注意过。”小巨人扶着我肩头,语重心长地说:“你应该跟她说说自己真实想法,你是个有家室的人,也都是成年人,恋爱会致人发疯。”
我没好气地推开他外加踩上他一脚,加快了步伐。与此同时,又感到背后有双熟悉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我,一回头,就瞧见那东西迅速往草堆里一窜,藏了起来。
“别说,这回我也瞧见了。”我刚想开口,不料Alex也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这到底是什么?跟着我们有几天了。”
“好像是只猴子,细长细长的。”帕顿在原地站下,问我说:“你确定是从废屋那头一直跟踪的那只?”
“它速度太快,我根本看不清。”我思虑片刻,斩钉截铁道:“不过可以肯定一点,这就是从森林跟来的那只。猴子?它体格都赶上古猿了。”
说话间,那片草堆很明显地动了几下,那东西正在窃听。我本能地往后退了退,举起手中的枪,对准那头。
“别动手,瞧瞧你自己胸口。”Alex迅即压低我枪膛,指指我前胸,一个绿点正在那里欢快跳动,这说明此刻我已被一杆枪瞄着。
“朋友,出来吧,不管你是谁。”帕顿将自己佩枪缓缓搁到地上,让我们照做,然后平摊双手,说:“我们没有恶意,出来吧。”
草堆没有再动一下,只有冷风在林子里穿行,我胸前的绿点已然消失。正在我们三人迷惑不解时,一个声音从我们背后传来。
“你们都是什么人?不准回头,老实在那站着。”一个嘶哑且疲倦不堪的声音响起,实难辨别此人具体的站位。
“国际刑警。”Alex想都不想的回应,反问道:“你又是谁?”
“究竟干嘛来了?”那个声音依旧敌意重重。
“找人,调查件事儿。”Alex举着双手,说:“内容没必要告诉你。你是贵族木宅里放毒那人?还是死掉的韩国人朋友?”
“算不上朋友,只能说是同伴。”声音停顿了一下,并不打算细说,问:“你们上哪?”
“去河原对岸。”帕顿回应他,同时冷冷地说:“林子那么黑,而且我们是三个,你如果没有夜视镜,根本打不准。即便被你撂倒一个,剩下两人也能将你干趴下。朋友,放下枪,你不必紧张。”
“你们不该牵涉进来!河原那里已经有人进去了,但没再出来。那里很危险,比那座半夜村民出门活动的村子更致命。”那个声音叹了口气,不再言语。我们在原地继续站了会儿,感受到背后杀气已散,再一回头,那家伙早已走远,潜回了森林。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鸟?”Alex满脸困惑,望着我说:“这家伙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说有两人已经去了雅钦,难不成跟他们是一伙?”
“等等,他刚才提到荒镇的事,哦,老天!”我猛地抱住脑袋,回想起我独自去野林找长翅膀的树,结果在尸坑瞧见有个东西直挺挺地从里头站起身来,难不成?这人就是那时所见到的剥皮男?我不由叫道:“我想起来了,在荒镇时我一直没来得及说,其实外出踏点时,看见尸坑里有一只东西站起身。也许那就是他。这家伙根本不是从废屋开始跟踪,而是一路从荒镇跟着过来!我想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
“别管这孙子是谁了,反正除了躲在森林里有些威胁外,他一无是处,回村!”Alex捡起枪,快速穿过森林。这里非常不安全,有时候人比起鬼怪更可怕,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信条。
我们一路狂奔,大概几分钟后,出现在村口大路,稍整了整衣服,朝着篝火通明的巧克力厂走去。
村里的农夫,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尽管大雨滂沱,但人群全部都挤在石子路间,高歌欢笑开怀畅饮,和跳着奇怪的民俗舞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讨伐胜利的喜悦。那架直升机停在空地上,此刻已盖上了一块油布罩袍。村民们围着它手舞足蹈,连我们进村都没发现。
跟着帕顿,我们径直往酒馆去,全部的人都在那里。村长老头扶着刀疤脸拼命灌酒,酒保与背枪男正搂一块跳探戈。看见我们,整个酒馆的农夫全部站立起身,对我们肃然起敬,纷纷脱帽致礼。高瘦个子张开双手,热泪盈眶地迎上来,与我们一一拥抱。
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边上的查理用力一拽,只得紧挨着她坐下。她皱着眉头凝视我,埋怨道:“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以为你们出问题了。快喝点东西,暖一暖,不然就病了。”
“我还能有啥事?风里来雨里去,黑灯瞎火任我行。”我安慰了几句,同时抱住她双肩,严肃地说:“查理,你我必须要好好谈一谈了。你不能老是管着我,我这人自由惯了。现在我们还只是刚刚相识你就这样看顾我,要往后常待一起,我铁定会被你逼得自杀了事。”
她低下头开始沉思,同时无言地使劲抓着我胳臂,不住摇晃,似乎既想说什么,而又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一旁的麦克斯歪着嘴,颇不自然地笑笑,转身与帕顿交杯,望着烛光发呆。
老头朝我迎上来,含糊不清地笑道:“大英雄,你们救了我们这条小村呢,来来来,喝酒,我们干……”话音未落,又像昨夜那样双眼一翻,轰然倒地昏醉过去了。
高瘦个子急忙又像前一次唤人将老头抬回住所休息,然后带着歉意地说:“他总这样,明明不会喝酒还拼命喝,一喝就醉。他太高兴了,天哪,我现在想想都悬,咱们居然成功了。”
“查理,你有没有伤了环首镇的人?”我被她抓得生疼,不由换了个话题,问。
“没有,你都再三说不想背一身血债,前后总共射倒三十……嗯,大概三十一个,我用的都是麻醉弹。”查理开始掰着手指计算,我趁机抽回了手,她算了半天有些恼了,问:“你为什么老问这些?我不想谈环首镇,环首镇跟我有啥关系啊?”
我点头表示对此很满意,同时让她先回避,因有些事要询问高瘦个子。于是她叮咛一番,独自离开酒馆。
“她似乎对小老弟你很有点意思嘛,这般晾小妞在一旁,未免有些……她的射击技术非常厉害啊。”高瘦个子望着她的背影,不住赞叹,然后回过脸来:“对了,你要问什么?”
“两件事,先说第一件。”我给他斟了些酒,说:“在我们一路进来时,老听人说,雅钦城堡一带不安宁,真有这事?”
“那个城堡早没人住了,现在是一堆废墟,就是摆设。那里安宁不安宁我不清楚,但雅钦人自从建起石墙后,据说下午五点就会锁门。”高瘦个子醉眼惺忪地看着酒杯,叹道:“那里叫做墓碑山庄,以前也叫伯爵堡。如果你踏上河原就会明白,满地都是墓碑。真说闹动静,这里可以听得到,但我从未听见什么。”
“你说自从他们建起石墙?”我大吃一惊,问:“以前他们没有围墙吗?你到这里时他们有墙吗?”
“石墙是后建的,可能他们在学样,模仿我们也造石墙。我就到过一次,当时还没有。这墙嘛,我告诉你,”高瘦个子凑近一步,神秘兮兮地说:“这墙是两年前才建的!”
“那么按你所说,传说那里闹动静都是讹传?”
“应该也不是。有段时间,他们老死人,然后就开始建石墙了。不过这地方的人很怪,他们死人也不往外运,就窝在里头。”高瘦个子摇摇头,不肯定地说:“总之,你们如果上那去,要多备个心眼,雅钦的人很排外,不喜爱陌生人随便去造访。不过你放心,我们头儿都说了,往后是一家人,就算在雅钦有事,还有我们哪,怕啥?”
“谢谢,我问第二件事。”我提给他一支烟,继续问道:“村长说在你们村,有个受伤的韩国旅行者,他在哪?”
“那个人啊,语言不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高瘦个子让我往右看,指着酒馆一个角落说:“瞧见没有?戴黄色帽子的那个,就是你所问的高丽旅行者。”
昏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孤单的家伙。他头戴一顶鸭舌帽,没人搭理,自己喝着闷酒,瘦长的身影随着烛光颤动投射到墙上,时大时小。此刻正喝得有些惆怅,对着酒杯长叹。
我忙站起身,离开酒馆跑回农夫土屋,翻出那本韩国人笔记,揣在身上。此刻查理已经睡熟,她光着身子躺在兽皮里,脸色红彤彤的,从摇曳的烛光望去,彷佛比起第一次见她时迷人了许多。也许当孤男寡女相处时间久了,就会发现彼此都有看不完的地方。有些人第一眼瞧着挺漂亮,但越看越不耐看,最后变得无比寻常;还有些人第一眼觉得很平常,但每次仔细去看,会发现越看越漂亮。而查理恰好是后一种,我将她额头上的一缕乱发拨开,指尖沾了一片殷红。
”这,“我不由略感疑惑,将她脸扶正。
查理或许从小到大就从未给自己抹过口红,这张大花脸,我看着想笑却笑不出来,转身出门才发现自己眼中噙着泪花。
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初恋吗?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因为她,公司这条贼船我肯定是下不来了。
我朝她最后看了一眼,带着那本笔记匆匆赶回酒馆。刚进门就发现旅行者好像自己待得没意思打算回去。我忙走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邀他坐下。
这个韩国人感到吃惊,他可能没想过在这鬼地方还有人会找他聊天,于是迟迟疑疑地再次回到角落里。
我将笔记摊平在他眼前,他略微皱起眉头,双手捧着看了起来。一连翻了几页后,他将本子还给我,对我摆摆手,好像在说这不是他的,也好像在说让这一切过去吧。总之,我没弄懂他想表达的意思。
“Is that yours?”我试探性地问。
“Sorry,I doand Korean。”他再次摇摇头,这次我弄明白了,原来他不是高丽人。可能在东欧老粗眼里,东方人都长得差不多,当我提起韩国人,他们自然就想到了他。
“I am ese。”他指指自己,然后在笔记上开始写字,这是一个名字,李咏植。
“艹,搞半天你是中国人啊,早说呢!”我一看就乐了,中文我说得很溜,我妈就是中国人,外加小时候中国念书四年,我认识的汉字不比任何一个中国高小民工少。
“你也是中国人吗?”这个李咏植一见我会说中文,顿时激动起来,就差开始掉眼泪了。他紧紧抓着我的手,急切地问。
与此同时,一只手搭上我肩头,回头去看,那是Alex。
“已是午夜,到咱们踏点时间了。”
4:10 S
PS:漫漫险途终于走到终点,雅钦究竟暗藏什么秘密,有待我等逐一揭开其神秘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