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一一一章 散骨地(上)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这块牌子上简单的几句话,将成为一个人,留在脑海中最后的道别。

或许,死亡即将来临前的恐惧,将吞噬一个人残存意识的全部,他出于安慰心理,将自己封存在家庭生活的片段里,这会令人感到好受许多,用哲理的话儿来形容,他并非孤单地上路,而带着寄托,带着某种祝福。

在场的三十余人,个个唏嘘不已,泣不成声,默默地注视着,这个貌不惊人的工程师,一步步走向死亡,直至被大水完全淹没。他似乎已经释然,脸上带着一种假若有奇迹我们还会重逢的表情,污水盖过了他的脸,越过他的发梢,成串的气泡浮游上来。起初还能瞧见他那苍白的手在挥舞,而最终,动作越来越迟滞,僵硬地停在了原处。随着整片空间灯光因渗水而熄灭,闭路摄像头前一片雪花。

70年代初的冷战时期,在苏联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虽然与政治、与权谋毫无半点关系,但却足足感动了一代人。说白了,这仅仅只是一场火箭事故导致的灾难,俄国人将这一事件,称作五十分钟的通话记录。一次原本十分顺利的太空探索,在火箭返航时产生问题,减速舱和喷燃管道出了故障,导致这架火箭无法正常降落地球。在距离砸向地面粉身碎骨的五十分钟里,宇航员与家人通了一个电话,而这则电话,通过广播传遍广袤的东欧大地每个角落,史上收听率最高的记录由此诞生。数千万人坐在无线电前听完这段感人肺腑的电话。而最终,人们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火箭摔成碎片,无能为力。

而今天,刺豚舱内的所有人,包括对着我大吼的助手,都饱含热泪,看完了东尼人生的落幕。或许他的家庭简简单单,有个女儿有个妻子,可能还有几个弟妹和年迈的父母,这会儿正坐在庭院里等着吃晚饭,但他们不会想到,同一时刻,在遥远的东方,自己的老公、父亲、哥哥、儿子正在步向死亡。而我们,则成了他无声葬礼的最终目击者。

我心如刀绞,泪流满面,使劲拽着自己的头发,跪倒在气阀门前。工程师的不幸,由我造成,若当时我坚持强攻,则不会发生这一切!然而,倘若硬拼,又有多少无辜者将会丧命?很显然无法估量。我甚至都不知他到底叫什么,连“公司”里有没有这么个人都毫无印象,但是,他所带给我的震撼力和愧疚感,让我痛不欲生。我当然知道事有取舍,但若是换成我,能不能像他那样从容面对死亡?我想我做不到。

“军校导教,节哀吧,不要让他拼尽全力所换来的宝贵时间,轻易浪费,”雀斑脸双眼通红,嘶哑地说道:“你必须去那扇封闭的铁门前深透一下,里面究竟是什么,这或许就是大家最后的一线生机。”

“刚才,少校,对不起,”那个对着我大吼的助手同时哀叹地走上前来,说道:“我跟你去,看看能做些什么。”

我扶着墙头站起身,跟随着他们两人朝着过道走去。人们抹干泪水,将冷库内的抑制药剂压入针管,相互注射起来。而同时,掐烟卷的和黑衣人张,则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室内大大小小的监视器,观测着蜂拥而来的潮水,对舱子的吞噬情况。很显然,两道金属门前已是一片泽国,防卫系统无法挡住巨大的水压,纷纷被冲垮,大水已经逼近了T字路口。而这么一来,G区域的总电机房也会受到影响,时间正变得越来越紧迫。

我跟随他们走过几间屋子,来到了传说中所谓的尸体切片实验室尽头的一间大屋里。只见四周摆着松软的沙发、传统的办公家具、硕大的一架金属地球仪以及墙头一帧秃头老汉微笑的照片。这间屋子,可能就是刺豚舱的主人,福卡斯的办公室。

在房间正中央,果然有一道大铁门,上面满是气扭把手、密码锁和各种指令输入器。不过此刻的这些设计,早已让黑客一一破解,只剩下最后的一处,也就是铁门的中央始终打不开。那是一个十分古怪的立方体金属块,它中部被镂空出一个圆形凹陷,大概有成人拳头那么大,却丝毫没有各种按钮和键盘输入,十分突兀地嵌在门中央。他们所说的便是这个问题。

“这间屋子甚至都不在四周的设施地图里,它属于一个私人空间,刚进来时,发现这里过道上躺着大量尸骸,它们几乎都是头部对着这道门,现在让助手们都清理走了。所以直觉告诉我,那么多尸体无端地出现在这里,只说明一点。他们很清楚门对面是哪里,极有可能是脱出的关键。但这些人都失败了。所以,军校导教,你最好看一下,另一头到底是哪里?”雀斑脸说道。

“把灯关上,室内太亮,我眼睛看不清。”我从福卡斯老头留在案前的烟匣里取了支雪茄,抽了起来。这老东西与我一样没品位,喜好的也是德国大卫道夫短雪茄,平民的廉价货。

助手应了一声,按灭了室内所有的灯。我调出第三瞳开始深透,虽然眼前一片血红,但视野开始变得宽阔起来。

“这门的另一头,诶?”我暗暗吃惊,忍着眩晕朝前走了几步,让雀斑脸打背后使劲撑住我,继续辨析。值得一提的是,相比较经常当我 靠垫的瘦子和Alex,雀斑脸显得软绵绵,高矮也正好,就像陷在大皮沙发里一样舒服。我眯着眼睛享受了一阵,装模作样地说道:“这个地方,怎么会如此眼熟?奇怪。”

“门的那一头是什么?”雀斑脸气喘吁吁,急切地问道。

“嗯,地面是铁板,两侧有一间好像是个独立的发电机房,灯光很弱或者可能是没有打开,你们都知道,我看不见弱光源。然后嘛,一直攀升,是个漩涡状下去的铁梯,”我不由兴奋起来,没料到这间屋子确有玄机,它果然是福卡斯专用的通道,这是一段任谁都料不到的地方,想着我脱口而出,道:“Submarine?”

“潜艇?!老天啊,你是说那是个潜艇舱?!”雀斑脸惊异地扭过脖子,叫道。

“嘿嘿,有意思的恐怕还不止这些!”我没料到她会这么诧异,说话间已经转身,害得我缺了靠垫重心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让急忙走上前来的助手一把扶住。我一边看一边道:“这潜艇,丫就是‘河边’的那个摆渡船,连漆面都一模一样!这里该不会是在公司吧?快跟我说说,你们这家莫名其妙的公司究竟是先有‘河边’还是先有伯尔尼老楼?”

出现在我眼前的,正是“河边”分部的泊口,一个多月前,怕冷的波特老汉缩着脖子,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守候着我和Alex的到来。

“这个,说来话长,如果以时间来看,‘河边’和老楼差不多是同一时期的。这个发现太重要了,我得告诉大家!”雀斑脸让我在沙发坐定,开始往回疾走,喃喃自语道:“分部的潜艇能坐46人,这么一来的话,所有人都能离开了……”

“别忘了仍有一道锁哪,说得就像自己买过了船票那样,铁定上得去,”我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把黑客叫过来,目前最主要的麻烦是解锁!”

解锁从来不是我的强项,这种手艺Alex才是高手,不过他只精通各种常规锁具,对于眼前这种高科技的东西或许也同样两眼一抹黑。雀斑脸常有一种误会,她始终认为我俩都属于捞偏门的行家,这道题这会儿搁在跟前,摆明了要由我去解决。

我始终不明白这个铁匣子内圆形凹陷派什么作用,它显得十分突兀,完全就不是个门锁上的摆设。若是说需要楔入圆形的物件,那么Alex脖子上的盘子就显得过于大了;而若是说按照等比例尺寸有那么一块圆形金属的钥匙,这东西起码得有2.5公斤重,任再时尚的雅痞也不会在毛料裤里揣上这么块东西。可这个方匣,既无锁孔也无按键更无类似扫描的仪器,就是一块车床车出来的高精密度金属。我怎么都瞧不出端倪,只能静待黑客的到来。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林锐,你来看,这个内陷有五厘米深度,四周打磨平滑,就是件工业品。”岂料,黑客的到来,仅仅是说了一通废话,和没说一样,她也同样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不过她略微思索了一阵,建议我道:“你尝试透一下这东西的内部构造,或许我能明白它大概会起到一个什么作用。”

我按照她的提议继续深透,除了发现这东西并非实心有着夹层,剩下的便是隐隐有几个小圆金属片般的物件,分别嵌在圆孔的上下左右四个方位。我将自己看到的对她说了下,跟着黑客就抿着嘴努力在想,隔了不久问我小圆金属片大概尺码多大。

“普通硬币的尺寸吧。”我翻着尼龙口袋,掏出一枚50美分的硬币,对她扬了扬,说道:“大小和这个很像。”

她从我手里接了过去,让我给她指着圆片的位置一个个去探,结果嘛,当然是无济于事,这个锁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此刻屋子里人开始多了起来,可能基本都已注射过抑制药,再无事可做,便跑来看这道奇怪的门锁,站在门前议论纷纷。这一大屋子什么家都有,就缺个锁匠,众人大眼瞪小眼,全都束手无策。有的说这个可能不是锁,让有气力的人来使劲拽开;还有的说这会不会是个虹膜扫描仪,可也没见有液晶屏;还有的人索性走进那间半截子尸体的屋子找工具,打算强行撬开;更有几个工程师则在叹气,说早知如此就该把切割机带下来,而现在所有工具都拉在了河原帐篷里。

“我忽然想起件事,不知道这……”我抱着大不了再次失败的心态,对黑客说道:“把钱还我。”

她对我嗤之以鼻,一脸的不屑,那表情似乎在说,我还会贪你几毛钱便宜?便不假思索地将钱丢给了我。我捏着硬币的边缘,走到门前,将它探入到圆孔的中心。

所有人都惊呼起来!只见硬币悬浮在其中,不知是哪种原理,它就像被卡位定格那般,竖在圆形凹陷的正中央!

“天哪,军校导教,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会知道?”雀斑脸抱着脑袋,惊叹地问道。

“我根本不知道,我只是猛然想起一件事。还记得我们从月台带出来那本波特的日记吗?我当时受到辐射躺在宿营地里,听发言人,噢,也就是莱斯利曾和老刀谈起过内容,说本子里反复出现同一句话许多次,嘿嘿。”我背着手,望着他们说道:“那句话就是‘当硬币飞速旋转时你会看见一个圆球’,我当时就在想,这不是面动成体嘛?有什么可研究的?哪怕现在也觉得是句废话,能证明的就是你眼睛没瞎。所以,当瞧见这个金属块内部有硬币大小的圆片,就想了起来。”

“这么一说,那本日记上的确有这句话,我也看过一些。”雀斑脸推了推眼镜,回忆道:“我本以为他们可能在研究眼球视网膜映像停留之类的学问,没想到却是一句隐语。”

“我不懂这些,在你们大家看来,我可能就是粗人一个。过去小时候听故事总会有这么一种情节。某人到了一个山洞前,发现石门锁上了,然后站在那里叫,咿咿呀呀开门吧,跟着大门就开了。不过福卡斯肯定没有这么童趣,你们来看,”说着,我从桌上拿起照片,指着上面那个秃脑门的人像说道:“这个老头,一瞧就与‘河边’波特是同类人,生活作风邋遢,丢三拉四的。我在‘河边’一共见过波特五次,其中有三次他都带着把新伞,连商标都没有撕掉。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人东西老丢,因而钥匙之类的,一定保管不了。所以啊,福卡斯可能也是这样的人,他就想出最简单的办法,用随手能找到的材料弄了个门锁。嘿嘿,自己站远处一瞧,还挺有艺术氛围。”

“可门仍旧没动呢。”黑客在一边轻轻推了把我,说道:“得意忘形还早了点,少校。”

“嗯,方式我们算找到了,但方法,仍不对。我觉得正确情况下我们应该会看见硬币在转动,成为球体状。”我指着众人的口袋,说道:“都给我掏,什么国家的硬币都行,我们每一种都去试;口袋里翻不出硬币的,给我撬抽屉,附近都找找,硬币类的东西。像地铁代币、游戏机币、纪念币什么都成!”

一大屋子的专家学者工程师以及助手等等,各自翻着口袋,像身穿特殊尼龙服带Ti-Ti的几个特殊人员,周身没有口袋,便开始找工具到处撬桌柜。一分钟后,在福卡斯的桌子前堆起了一座硬币小山,什么国家的硬币都有,甚至还有日本円和人民币。我和黑客两人一个个去试,最终我们放入一个2法郎硬币,奇迹出现了!只见钢镚悬浮在圆孔中央,开始缓缓旋转,速度跟着节奏变得越来越快,最终大家都看见一个球形。只听得“呼哧哧”阀门排气的声响后,这道千斤金属门内部传来各种锁条锁刀收缩的声响,

大门打开了,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条地面铺着铁板的幽长甬道。而在门的外侧,有一个开关盒般大小的液晶屏,上面写着一个数字“2”,旋即被数字“1”所替代。黑客认为,这有可能是开合这道金属大门的记录器,数字代表开启的次数,以每隔多少小时来进行累计,我们距离前一次被打开已经十分久远,所以被刷新了数字。

同时雀斑脸让众人收拾行囊,搬着各种枪械和私人物品,赶紧下到泊口的潜艇里去。一群疾控中心的老头们,站在研究室内左右为难。刚拿起这件样本又瞧上另一件样本,对他们而言,这座刺豚舱就是未知学问的宝库,他们什么都想带走。只可惜,四周无孔不入的洪水,没有给他们留下多少时间,他们只得随便抓一些实验报告便抱头鼠窜。

我看了下监视器,大水已经淹没了蛋屋、大仓库各处,正向电镀车间逼近。稍作计算,可能十分钟都没有,这里也将被吞没。掐烟卷的突然像忆起了什么,飞快地跑没影了,我喊了半天也不见人回答,只得与瘦子、小张等人一起来来回回搬运着收集起来的各种枪械。

至于那间有着巨大老虎钳子仪器和半截子实验用尸的屋子,曾是我想象中,“公司”最感兴趣的一个场所。如果没有那么多意外,这间屋子里有可能站着黑衣发言人、老刀以及波特等等这么一群人,品头论足或高声阔谈。而此刻,人们争相逃命,这间屋子被丢在一边,仅有一个疾控中心的老头驻足在门前观望,竟给我一种,十分凄凉的感觉。

我掏出综合机,在屋子四周找角度拍摄,对着台子上那些木乃伊反复照了许多张。一旁的老头则让我不必费力,他们包括助手等人,此前已经在这间屋内拍了不下一百多张照片,若是日后需要研究,资料已经够详细的了。

“你觉得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实验?”我挪到他身边,问道。

“转移,”老头手指着头一张台子和第四张手术台,答道:“这不是医学上的实验手术,而是另一门学问,是目前我们所无法理解的一种研究。你看这两张桌子上的实验体,它们其实是同一具。上半身在这边的桌子上,而下半身却跑去了那张桌子。”

“可为什么却是切成一半?”我继续问道:“难道不该是整件物体一起被转移么?”

“我也不懂,有可能,这是失败的试验。转移派什么用处?转移需要哪种基础?生物、金属、岩石?不同物质的传送方式?完全不知所谓。”老头摇摇头,叹道:“这所实验室在尝试着我们所有人都不曾想过的某种方案,做着艰苦的实验。不断尝试不断失败,孜孜不倦,我若是有这样参与的机会该多好。”

正说着话,掐烟卷的又一阵旋风般折回,手里抱着一大捧老式西门子外形的手机,让我随便挑一部,在目前机库沦陷通讯彻底瘫痪的严苛条件下,这东西可以替代综合机使用。只不过,它们都未怎么使用,只是原封出厂状态,电板内仅有少量的电源。虽如此,但凑合着使用几个小时还是没有问题的。

“还在磨蹭什么?再不走就迟了,嗯。”他一边轰赶着我和那位专家,一边不住回头遥望装置操控室,焦虑地说道:“大水进电镀间了,隐约中,还有手电光柱,那伙人基本都下水了!”

福克斯私人办公室内,还留着生物学家和瘦子两个人,似乎特意为我留着门儿。一见我们走来,怒形于色地嚷嚷,怪责我们几人在拖后腿。掐烟卷的一声不吭地越过他们快速奔跑起来,专家老头也紧随而去,屋内就留在我一个,仍在东张西望。

“你什么意思啊?到底走不走?”生物学家一瞧瘦子也转身快速离去,不由焦急起来,对我喊道。

“老麦说,咱们这会儿有跟尾的,而且人数还不少,”我奸笑地望着他,用下巴指指桌案上的签字笔,道:“报G7仓库一箭之仇,咱们给他们留点好玩的。”

“摩尔多瓦地刺阵?嘿嘿,这个我喜欢。”生物学家一推眼镜,从桌前笔架上抓起一把,丢给我一支记号笔,说道:“咱们尽可能写得越小越好。”

我一瞧这家伙果然不是蠢货,在某些方面与我心有灵犀一点通,着实有些喜欢,这家伙是个值得培养大有前途的坏胚子,与我一样。跟着便和他分工一人负责两片墙,将玻璃板上那些烂熟于心的符号写在柜子侧角,字体小到我稍站远一些都难以看清。至于这有没有效果,是不是非要刻在玻璃上才有用?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感到,这么做最起码会令我感到一种从压抑中挣脱出来的畅快感,无与伦比的爽利。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绝对一番玄尘道途五胡之血时代奸夫是皇帝你老婆掉了终末忍界反叛的大魔王盖世双谐我只有两千五百岁信息全知者
相邻小说
满堂娇北城有雪家有鲜妻惊惧游戏天灾领主:开局成为恶魔大公亡者代言人有关部门之亡者笔墨亡者之厅爱我,大可不必[快穿]多情皇子无情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