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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啥都别说了,跟瘦子去蛋屋,先和我们的人汇合。”我朝过道另一头张望,发现角落里摆着两个箱子。上前一看,是(氯。仿)。扭头便问是不是他们带下来的,瘦子回答说这是上次调查螺旋黑屋时发言人让助手搬来的,怕再与海山羊狭路相逢,打算投掷用,结果慌乱撤离时没来得及带走。我让他们两个一人一盒,搬去蛋屋。
本打算赶去舱口接应河原撤过来的人,但这显然是在浪费时间,倘若按照医生所说的那些话,上头一定是发生了大事,这件事远在我们所有人的预料之外。我不断告诫自己要镇静,千万不能慌乱。想着我紧随他们的脚步,飞快折回,让瘦子去舱口下等人,将东西就地搁下,与外科医生以最快速度赶回蛋屋。到了那里,瞧见工程师和助手几个已脱了隔离服,正一无所知地在抽烟聊天,听着综合机MP4下载的MV流行音乐。
我心想都火烧屁股了,这群人仍在悠哉游哉,是不是该给他们煮些咖啡再喊两个小姐?他们相互逗着闷看着我,问到底怎么了。
“布阵!不管发生什么,我们要先做好准备!”我将火气暗暗憋回去,沉静地凝视着他们,指挥这批非战斗人员各自行动起来。为了不营造恐慌气氛,我选择了一个似是而非摸棱两可的说辞叹道:“上头可能出了点事,究竟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或许很糟或许是自己搞错了。也许是他们打算重新启用刺豚舱吧,洞外和河原都是临时设备,不及地下设施内条件好,我们在他们到来之前,先完善守备已探索地区。助手们赶紧在器械库和石桥控制装置两处建立防御圈,工程师跟我走!”
说完我不等他们有任何回应,就对外科医生使了个眼色,让他负责监督。Brad出过任务,心理素质比起他们强许多,他叹了口气对我点点头,就跟着人群往器械库跑去。我拉着两个工程师往F区洗浴中心小电梯疾走,事到如今也顾不得G7一带有多么诡异,电力分区和重设已变得再无时间耽搁。
“装置前的防护幕墙重设了没有?”我边走边问,他们点点头,开始问我究竟怎么了。对他们没有隐瞒的必要,其他人可以一知半解,但工程师是专业人士,我必须让他们了解现状,以方便作业。我整理了一下头脑,说道:“上面出了大事,洞口和地下河两路同时遭到袭击,似乎让人入侵了,摆在眼前的现状就是我们后援二线,现在可能成了主战场。若是今天你们没跟我再度下口子,可能就在河原被虏获了。我不知道入侵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有多少,但是刺豚舱设施完整,过去曾让佣兵利用沉船炸毁水下通路,但也损失颇重,所以,现在的我们,得将这座堡垒利用起来,固守起来,大家不可能再回到河原去了,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
“我的天哪。”叫安德鲁的工程师抱着脑袋,绝望地大叫一声,脸色土灰。我撑着他沉重的身体,让他不要停,继续往前。作为一个指挥者,不仅要具备超常的心理素质,而且还需懂得怎么来安稳人心。我知道眼下黑衣人最精锐的作战人员都在好几英里外,他们往回已不可能,而且目前自身也难保,总之我们等不来救援,唯一可依仗的全部就是我们自己。非战斗人员很容易崩溃,一旦感到毫无希望就会做鸟兽散,地下河那里已经呈这样的态势,人都纷纷跑散,现在的所有人都等于成了作战人员,而能支撑他们的,或许只剩下我。而我哪怕犯上一个疏忽,则将造成万劫不复,再难挽救。
“你们要相信我,我是在职少校,因某些原因正处在休假期间。这种情况我遇上的多了,特殊人员每次出任务都是我在做补救。”我只得将军衔这一套搬了出来,对于平民而言,我代表军方。想着我安慰他们道:“海外基地和半永久性营盘,经常会遭到武装人员的袭击,在那几年实战中,我累积下不少经验,通常总能将损失下降到最低。”
“大局为重,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我们需要自保。”叫东尼的工程师拍拍他,对我说道:“现在其他技工来不来都赶不上时间了,我和他先下去。把方案大致和你说一下,一会儿有管事的人来,你再让增派人手下来。我们在下边找到电机总枢后,会紧急切电,也就是全部关闭。但是我们无法判断是那种机型的发电组,重启电源的时间无法精确给出。所以你要做最坏的打算,分区很麻烦,耗时耗精力没有一个准。最低限度是我们将警报系统和玻璃后那一路电路全部重设,这样我们不会被人在外操作闷死在里头。过去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曾绞尽脑汁想要逃离,但他们没成功,安德鲁所担忧的就是这个。我早就说了,应该打一开始就找到底下的发电机房,可结果精力都花在月台那里。”
我这时才想起,几天前后援进到月台,有一位电力工程师确实说过地面地底是两条线路,底下金属甬道另有机房,要先设法找到。现在回想过来,那个说话之人就是眼前的他。
“那么一阶的人该怎么做?”我掏出本子,将他所说的话潦草地记录下,问道。
“一阶的话,首先要保障不被人逼近G7,以及争取更多时间给我们。也许是我们想得太多,毕竟时代不同了,这所设施的电路都是90年代中期的,后会有期。”说完东尼拉着另一个工程师朝着F区头也不回地走了,廊道里回荡着两人的唉声叹息。
不消十分钟,副总管又带着三十多人下到了舱底,正在瘦子的带领下去往蛋屋汇合。他们中大部分是助手和疾控中心的人员,此刻正被安排到最深处的那组设施去。他们是国际援助组织,非“公司”成员,若出危险,副总管认为保障他们的安全是首要的。不过他们让我感到很惊异,起先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最慌乱失措的一群,为了研究新型病毒将有可能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换做是谁都可能会失态。岂料他们显得很镇定,而且那位喜爱咆哮的老头特别地拍拍我,说干他们这行的,时刻都处在生命严重威胁中,有时是病毒有时是失控的村民,还有时是荒僻地方的武装份子。总之,他们丝毫不后悔来到这个地方。
“少校先生,你忙你自己的去,我们会照料自己。”他悲愤地捏着无力的拳头,说道:“只可惜我们都老了。”
我安排他们走后,就去问谢芙河原那里的情况。她说让人疏散是她的安排,但没料到的是,人群闻讯后一下子失控,再难收拾。最早跑掉的是建筑工人和当地雇工,他们有些进了峡谷有些沿河道跑了,现在下舱的就是当时剩下的全部人员,大概是十多个助手和一些工程技师。
“大概半小时前,黑客突然说出状况了,我看了看地图复制仪,什么都没有。但她说赶紧离开,就掐断了线。我们一刻也没耽误,就直接过来了,现在这里你最有经验!军校导教,我作你的副手,你安排我布置人员去做事。”雀斑脸望着我,坚定地说道。
“在你们到来之前我已经让助手建立防御区,如你所见的,这很困难。你们得以电镀车间作为核心,因那里连接着两条通路,一是器械库;二是操控装置,这两个地方绝不能丢失。如果入侵的人迫近,尽量使用轻武器不要随便用炸药,这容易误伤到自己也会让设施坍塌。你要做的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派电力技工下G7区域,协助两个工程师完成电路重新分配。第二件事说简单也简单,但实际会很难,安定人心,其他的你不用管了。”我朝着呆站在蛋屋前的黑衣人张挥挥手,道:“你跟我来,我们现在得去接应洞外的五人组,引导他们进来。”
说完,我带着他先走入器械库,各自拿了些致盲手雷和背上几把步枪,然后飞速穿越各间屋子,回到外围生活区。打从洞外进来,最近的路线是走矿车月台隧道,那条由我找出的道路。我判断他们不会从河床走,因为五人组从未探入过洞穴,他们不敢冒险,而且背后可能还有追兵。
我们一前一后十分钟不到便来到了当时发现坦克罗利前的长廊,只听见打从六条通道总汇口那头传来一阵阵怪音,似有人在过来。张打算迎上去,让我一把扭住,敌我情况不明,谁知道那里走来的究竟是谁?我弄开罗利躲藏的那个壁门,钻入到一堆PA用品器具里头,然后屏住呼吸,闪透着柜门。
时隔不久,过道另一头狼狈地跑来三个人,正拿着大号手电筒到处照射找路,同时不断抬起手腕在看。他们是黑客、五人组老大和一个组员,不久便越过我们,我继续闪透,发现就他们几个,便轻轻推开柜门。
没想到,即便这样,仍将他们三个吓了个半死。黑客不由分说就开始乱开枪,铁莲子从我头顶“飕飕”飞过,纷纷楔入到墙皮里。我只得大声喊他们的名字,这三个已丧胆的人这才认出是我们。
黑客一个箭步扑上前来,死死抱着我,浑身颤抖。我抚慰了她一阵,带着往回走。五人组老大瞧见后援到了,开始抽烟,胆气也稍稍恢复过来。不过,适才那顿乱打枪,只怕是已经惊动了别人,这不是好事。
黑客毕竟是个年轻女孩,已经被吓愣了,毫无经验的平民百姓一个,此刻遇上我们就呜咽个没完没了。我将目光转向他们的老大,问道:“怎么回事?就你们三个?其他的人了?”
“其他的人都给打跑了,另外三个组员好像被虏获了两个,另一个不知走哪去了。我们是按照地图复制仪最后保存下来的地图,才勉强摸了进来。别提了,简直是一团糟,机库被完全占领,我们无能为力。”五人组老大叹着气,提过一支烟来,指着黑客说道:“这一切来得实在太快,幸亏这鬼丫头机灵,不然我们都到不了这里。”
通过五人组老大的叙述,我这才了解舱外的全部情况。大约一个小时前,也就是两组梯队进入峡谷Alex让地底人掳走后,黑客突然注意到光屏上一个可疑之处。那就是最早的营地让人突破了。下午时分,洞外炎热难当,没人愿意顶着日头上山,更何况村民都害怕这片常出事的山地。
起初他们以为是来谈驳入光缆的土耳其电信部门人员,但发现在屏幕上没有人的光点,这一点显得极度反常。
然后又过了没多久,他们注意到地下河流域,原先Alex带队走过的斜拉桥周遭,正有一艘小艇驶来,上面同样没有人的光点!这让他们可怕地联想到,罗马地下水道里那一幕,即将重演。过去在我们首次进入地下水道后,不论我们的人,还是所谓“Abice”的佣兵,他们都能看到光点。唯有那几个伏击我们和佣兵古怪的家伙们,都没有光点,这导致了他们无法预先提醒我们稍加留意。
而这样的情况,现在又出现了,黑客立即判断得出,这伙侵入的人,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由于她判断不出到底来了多少人,仅以洞外那点可怜的人手根本不堪一击,不由分说就开始销毁数据,一切忙完之后才没走出机库多远,背后就传来枪声!等到他们几个逃进洞穴,远远望去,山洞前已被攻陷。
“进峡谷的事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在库外抽烟,是黑客全程在盯,等安全了之后你问她吧。”五人组老大环视四周,纳闷地说道:“没想到,这里和伯尔尼老楼建造得一模一样,也幸亏如此,我才能带他们找到这里。”
“你在老楼工作时,那里有机库吗?”我紧张地盯着众人背后打量,让张与我分开,充当斥候,问道。
“有,老楼也有,不过机房很大,那时是80年代,电脑还未完全普及之前。我知道在哪,说不定这里可能也会有。”五人组老大刚想指引位置,我的综合机响起杂音,是底下在做电力分配的工程师在用步话机功能呼叫我。
“我们已经解决了警报系统的问题,并且找到了总发电机房,你知道在哪里?就在G7仓库反方向的甬道另一头到底。现在技工都下来了,我们将很快完成电力分区,最多半小时以内,总之不会超过三刻钟。”综合机另一头传来他们的声音,叫东尼的那个有些亢奋,对我说道:“我们将发电机组想得过于复杂了,这是90年初期的型号,起先刺豚舱内的技工之所以无法到达那里是因为大门让一阶的总闸锁了,幸亏前一次特殊人员找寻你们,炸烂了那附近两道门,所以我们没遇上任何障碍就顺利地得以通过。知道吗?那尽头有一只好大的怪物,被炸得稀烂,将那里整一片都砸毁了。我们现在正在月台范围,那架倒插在地底的床车正下方!现在我们要切电了,你们做好准备。”
“行了,差不多完成时通知我一下,我好派出助手接应你们回来。”我回应道,刚想问问他们那架床车为何倒插在那里时,张走了过来,指了指我的手枪,用眼角瞟了瞟我们背后,示意我该闭嘴了。我慌忙关了综合机,将背着的步枪分给五人组他们几个,让快速赶去蛋屋。
三人走后没多久,背后便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那个家伙显得很轻松,像个连环杀手屠戮猎物前故意制造恐怖气氛,正拿着刀一类的东西划拉着墙皮,发出瘆人的响动。此刻我们已经在小金属门内,距离他不足十多米,避无可避,只能在此决一死战。
我一个侧踢踹翻了“发言人”尸骸,示意张躲到桌子底下,然后自己闪身藏到门后,与他呈对角线。我指了指腰间的致盲手雷。这种特殊手雷爆炸范围是直径55米,产生高亮的致盲射线,让对方在几分钟内失去反抗能力。我用手势告诉他,一旦这人进入可视范围我们就甩雷,然后用带消音器的手枪制服他。他点头表示明白,随后我们两个都将手指挂在手雷的拉环上。
只见背后这个家伙晃晃悠悠地靠了过来,边走边抽烟,当走到小金属门前,他突然一个侧身翻,躲到死角里,发出了“诶?”的一声,似乎已发现了屋内的异常。我和张面面相嘘,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发现的,正在相互用手势交换意见,就听见那家伙在掏东西。伴随着一个拉环被拔出气压帽弹起的声响,一个圆东西丢了过来!
我心中暗暗叫苦,本想伏击他却叫他提前发觉,而且这人还赶在我们之前丢出手雷,这可真是偷鸡不成反蚀米。我急忙拽起张,朝前扑到,一边滚爬一边尽可能远离屋子,只听“噗隆”一声,手雷炸响,背后泛起一片强光,连我们蒙着头都感到眩晕。待到四周炫亮消散,才没爬几步,背后的脚步声就直直追来,同时一条铁塔般的黑影挡住去路,竟然伸出手将我们俩个拉起身来。
我感到好生奇怪,这敌人怎么这么友善?眯着眼睛去看,不由脱口而出,道:
“老麦?”
站在我们面前的,竟然是掐烟卷的,这家伙不知因何缘故,竟然穿过峡谷又回到了河原,并且一路跑来了刺豚舱!
我和张刚想开口问话,不料让他拽着往里走,从他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他明显在流汗,神色肃穆。一直被拉着走到T字路时他才松手。然后他瞥见角落里的盒子,那是先前我和外科医生丢下的,他做了个噤声,悄悄启开盒盖,打里头取出一瓶来,握在手里。让我们紧贴着两侧墙壁,掏出防毒面具戴在光头上。
然后他悄然摸出一个废弹夹,朝着室外某个方向抛去,跟着立刻闪身出屋,将手里的瓶子砸了出去,待到我们掩鼻走到门口,只见有个陌生的家伙让丛林猎刀钉在墙头,掐烟卷的拧着这人的头发,剁下了脑袋!顿时那腔子里的鲜血喷溅横飞,洒满整片墙面!整个过程不到两秒,他已经干掉了一个入侵者!
跟着,他从墙头拔出刀子,提着脑袋跑了回来,拉着我们疾走。一直跑了几分钟来到抽烟上厕所的大间,他才脱下头套,气喘吁吁地吐痰,然后用刀在自己膀子上刻了一道血痕。
他的胳臂上已被刻下三道血痕,这代表着他到目前为止,已经连杀三人,这是他杀戮的战妆!
“这些人和那个杀不死的女人是一伙的!”掐烟卷的搓揉着脸,说道:“我沿路过来遭遇上他们,嗯,地下河那里一共有九个,追着我的是五个,我想我终于弄明白该怎么杀死他们,那就是砍下脑袋,这伙人已被我杀了三个,嗯。”
“你……你先放下这血糊糊的脑袋,怪瘆人的。”我躲避着人头,跳到一边,指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和波特他们一起追击地底人去了?”
“因为我发现我们越追越远!峡谷那里情况很糟,嗯。两组梯队大部都被锁在第一动力源内,Besson让人带走至今下落不明。”他将脑袋丢在过道上,一脚踏烂头骨,说道:“我和帕顿他们走散了,回到窝棚就看见工人们闯进峡谷来,通讯连不上,嗯,我知道,出事了。”
“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天哪。”我抱着脑袋顺着墙角滑倒在地,心头烦躁至极,顿时吐了几口鲜血,绝望地看着他,问道:“不会就你一个?还有人跟你过来吗?”
“就我一个。”掐烟卷的决然地摇摇头,说道:“这不重要,嗯。”
“什么?!”我和张异口同声地叫道。
“林锐,我足以应付,嗯!”他一把拧住我的领子,拍着我的脸叫道:“你要振作起来,现在如此被动的局势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这些人里,隐藏着一个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