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在林容华的眼里,看到了绝望,一种生无可恋的绝望。卫子夫轻轻点了点头,十分动容的说:"你放心,本宫定会为你安排的。不过这赐死,着实是陛下的意思。"
对于刘彻,林容华虽然一共也没见过几次,可这心里,也是再清楚不过的:"陛下...我虽是陛下的姬妾,可都从来没得到过陛下的一丝眷顾。在宫里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等一个时机,等陛下的一个回眸,等着入陛下的眼。可是最后我才知道,陛下是个多情的人,我又算是什么呢!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陛下的恩宠,再是处心积虑又有何用,没有儿子,没有陛下的恩宠,我还有什么去争,又要争什么?"
卫子夫看着林容华眼眶里的泪水,微微闪动着,一时也想起了自己当初在建章宫里等刘彻的那一年多。原本也是以为自己没有希望再见到刘彻了,只是想不到,上天如此眷顾自己,给了自己那样一个绝好的机会,得以复宠。
林容华是一个可怜之人,可这宫里,又何尝缺可怜之人?卫子夫念着林容华也活不长了,本是想要叫她起来说话,正要伸手去扶她,却还是缩回了手。
"妾身虽位分高,却不如王夫人,得宠与否,都有个儿子依靠。更不如皇后陛下,能够得到陛下十二年的独宠,统领后宫,前朝还有好兄弟,好外甥。妾身现下想想,自己还真是悲哀,什么都没有,就只能任人欺凌。"
卫子夫的独宠,可不如林容华想的那般简单,当初自己独得恩宠之时,虽然全家的跟着显贵,可自己在陈娇那里吃过多少苦头,这些后来人又哪里知道。甚至连刘彻都知道得不多,卫青、平阳公主、刘妍就知道得更少了,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的今日,有多不容易。
"事实究竟如何,上天都是会看的。皇后陛下护着女儿,妾身能理解,毕竟做母亲的,总是会保护儿女的。只是妾身不知道,皇后陛下能将石邑公主当亲生女儿来抚养,为何就不相信,妾身待二皇子也能如此?"
卫子夫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林容华是怎么知道,刘娴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此事,卫子夫可是记得,只有刘彻和自己知道,再就是王宁和刘妍知道。
好在刘娴如今已经"不在人世",再来追究这些,也是无用。
"来人,将林容华关入掖廷,等候处斩。"
两个侍卫走了进来,道了声:"诺。"便将林容华带离了椒房殿。
王宁正要告退之时,卫子夫问了一句:"石邑公主之事,是你告诉林容华知道的吧!"
看着卫子夫正在气头上,王宁立即便跪在了地上:"回皇后陛下,妾身也不知林容华是如何知道的此事。放是哪天,妾身说者无意,林容华听者有心吧!"
"罢了,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石邑公主都不在了,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何分别。"卫子夫说完,便走进了内屋。
王宁这才松了口气,去了长亭殿的方向。
长亭殿外的花香沁人心脾,王宁走到长亭殿外的时候,也忍不住驻足,细细嗅着空气中芬芳的花香。
走进了长亭殿里,屋里淡淡的香味,也让人闻着很是舒服:"卫长公主,林容华被赐死了。皇后陛下说,都是陛下的意思。"
刘妍倚在床榻边,气色略有些亏损:"如此,不是很好吗?日后这宫里,再也没有人与你争个长短了。"
王宁已经不知道,应该要如何面对刘妍,又要站在哪一边。刘妍在与后宫里的这些个姬妾,向来都只有相互利用的关系。一旦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是不是哪一天,刘妍也会对自己下手?
"公主说的不错,可是林容华在椒房殿,还向皇后陛下求了个恩典。说是临死之前,想要见公主一面。"
刘妍示意了屋里的宫人:"都退下吧,让水歆留着伺候便是了。"
"诺。"
等到宫人都离开,刘妍才问:"见我?都是要死的人,还要见我做什么?"
"说是想要死个明白,可在妾身看来,兴许是个诈也不一定。"王宁细细想来,林容华想要见刘妍,着实是让人意外。
刘妍颔首浅思,事事还是小心为上,不管她林容华想使什么手段,自己都要见招拆招。
"依你看,林容华此举,有何玄机?"
王宁思索着说道:"我也说不太清楚,只是隐隐觉着,此事应当不会简单。林容华一直**,怎么也不服背上这罪责。就是被人带走,虽然没有抵抗,却也是不情不愿的。"
"你是说,她想澄清自己?"刘妍猜测着问道。
王宁很是平淡的的说:"那是自然,谁也不想死,最是不想被冤死。林容华虽然也有过失,可毕竟也是中了你我的圈套,如何能甘心?"
"怎么,听你这口气,是可怜她了?还是觉得我太狠毒,丝毫不留情面。"刘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王宁看着林容华这般,着实是有些不忍了:"想想她也怪可怜的,同为后宫姬妾,于心何忍。"
"同为后宫姬妾,那她就是你的敌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倘若此时你放过了她,待她将来东山再起,会放过你吗?"刘妍说的,也是大实话。
可在王宁听来,却隐隐觉着有一股寒流,从心底油然而生。等哪天自己变成了刘妍的敌人,必定是会体无完肤的吧!
刘妍与王宁坐在一起思索了许久,刘妍突然就想到了这其实门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林容华为何要见我了。"
王宁被刘妍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给吓着了,立即便抬眸看向刘妍问道:"公主想到什么了?"
"你可还记得,当初李姬有身孕之时,你在德邑公主绣的香囊里放了麝香,让人无从查证。在椒房殿里,我使计套了你的话。"刘妍想了这许多,才怀疑到这一层。
都过了这么些年,王宁已然记不大清楚,当初是如何一回事了:"公主的意思是,林容华会请陛下躲在后头,然后套公主的话?"
"我也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去见她,又会不会随了她的意。毕竟这'赐死';二字,是出自父皇之口。想来,父皇心里也是不喜见她的吧!"刘妍的心里,想了许多种可能。
见,到不是不行,只是要说些什么,怎么说,刘妍便有些苦恼了。
王宁在刘彻身边伺候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刘彻的性子,还是知道一些的:"毕竟林容华是个将死之人,陛下总是不会,拒绝她最后的请求吧!"
"那倒不好说,父皇多情,怎会去关心她是生是死,就更是别说,什么请求不请求的了。你看看废后陈氏便知道了,自她被打入冷宫后,父皇连看也未曾看过她一眼。就连去霸陵的那条路,父皇也再未去过了。你也不想想,陈皇后再不济,总也是父皇十余年的正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姊吧!那林容华,又是什么?"
"这些我倒是不大知道,只是林容华那里,公主要小心了。"王宁轻轻拍了拍刘妍的手,嘱咐了这么一句,便起身要走。
刘妍提醒了王宁一句:"王夫人,有些事儿,只有你自己相信它是真的,人家才会觉着它真。"
"多谢公主赐教。"
王宁离开后,刘妍便吩咐了身边的水歆:"水歆,你让若灵去掖廷看着些,看看林容华都见了些什么人,回来禀报。"
"诺。"
在长亭殿里装了好些天,刘妍整日在床榻上,骨头都有些酥了。这总算是能起身,在院儿里走走了。
这才更衣梳妆,刚要出去时,便听了外头的一声通传:"陛下到。"
刘妍这才惊觉,这些天自己卧床,刘彻只来长亭殿看过自己一次。若是放在从前,刘彻必定是隔日便会来的。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千秋万岁。"
"免礼。"刘彻扶了刘妍起来,两人一同坐在坐榻上:"父皇答应过你的,等你身子好些了,便来与你下棋。这不,才听太医令来报,便来了长亭殿赴约。"
刘妍微微一笑:"父皇还真是守信。"
两个侍女立即便摆上了棋盘,刘彻与刘妍边下棋,还边说着话:"父皇好些天没来,妍儿身子可还好?"
"有太医和医女调理,父皇尽可放心。父皇也看到了,儿臣这不是好好的吗?"
刘彻看着刘妍还有心思与自己说些玩笑话,那想必是真的好了。
"林容华被赐死一事,你都听说了吧!"刘彻不经意的这么一问,倒是让刘妍瞬时警觉了起来。
刘彻来长亭殿,该不会是听了林容华的话,来套自己的话吧!
"宫里的消息传得这般快,儿臣想不知道也难。"刘妍压下了心里的紧张,从容的说。
刘彻等着刘妍落子,边喝茶边说:"处置了林容华,也算是为你失去的孩子出了口气。"